第五十七章
如果, 他有一個和筱晚的孩子，那麼奶奶是怎樣也無法反對了吧。思及此，他的脣角不經意勾起, 帶她回家這個險冒的還是值得的, 至少知道了這變通之法了。只要先瞞著奶奶, 那麼, 後面若是有了孩子就好辦多了。
這般一想著池默陽心情大好, 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一邊吃著飯，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很快了。”
筱晚吃飯的手一滯，很快了？那邊池奶奶非常高興, “那就趕緊辦了，抽個時間去拜會一下親家公親家母, 把日子選了, 家裡也好準備準備。”老人家總是盼望著喜事的, 這般一說，什麼興致都來了。
筱晚也不像剛開始那般侷促, 只是池默陽的那句很快了還是讓她有些疑惑，怎麼一點都沒和她商量啊？
人家說丈母孃見女婿越看越有趣，這池奶奶見孫媳婦也是越看越舒心。拉著筱晚先說池默陽小時候，然後說他長大了，然後又說自己這麼多年多麼想他能夠成家, 接著又問起了筱晚：“你是怎麼和默陽認識的啊？”
筱晚捧著茶杯：“我和她是高中同學。”
“哦。那小葉家在B市的？”池默陽高中三年有兩年在那兒, 池奶奶最先反應的就是這個。
“不是, 我就是本地的。高三的時候和默陽是一個班。”真是多謝命運啊, 要不是他高三轉學, 她們又怎麼能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緣分吶緣分。
池奶奶眼睛亮了：“是麼？小葉也是本地的？家在哪兒啊？”這一近了，結婚的事情就更好辦了啊！
“唔……就在涴溪那邊。我爸爸是那邊一個學校的老師, 所以，房子也就那兒了。”
“哎喲，真是太近了！”從這裡到涴溪平時做公交車不過一個多小時，要是開車的話，那就更快了。池奶奶興奮了“家裡還有哪些人？”池奶奶精神矍鑠地一句接著一句地問，想著先做好準備，然後結爲兒女親家的時候也能有個底兒。
筱晚自然明白池奶奶心底是怎麼想的。家長嘛，總希望能將自己家裡未來成員的底細摸的一清二楚，當下乾脆就全部交待了。當時的筱晚不知道，若是她知道這次的交代會引起那般大的震動的話，她寧願自己不要明白這些家長們的心思。
“我是獨生女，爸爸和媽媽都是老師。還有一個叔叔，夫妻倆都是軍人，一直住在部隊裡的。”
“軍人？”池奶奶的眉頭挑了挑，自從當年的那件事情之後，她對軍人有著一種難以說明的厭惡。
只是筱晚並沒有聽出來這短短兩個字的沉思，徑自說道：“是啊！我爺爺本來也是軍人的，我爸爸比較喜歡自由，所以走上了教育這條路，而我叔叔就繼承了爺爺的職業，進了部隊。”想到叔叔……嗯，那氣質和池默陽倒是蠻像的，冷漠的都不像是溫文爾雅的父親的弟弟。
“你爺爺也是軍人？”池奶奶的嘴角抽了抽。
筱晚嘆了口氣，她爺爺啊，是個名副其實的軍人，骨子裡顯示出來的都是軍人所特有的氣質，叔叔是像他啊！“是啊！曾經是，後來不知道是爲什麼就退了下來，這麼多年都一直賦閒在家的，直到……直到去世……”
池奶奶這時候的臉色變幻莫測，只是筱晚看不見，不然的話剛剛的那些話都不會說出來的。池奶奶直直盯著筱晚：“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筱晚很奇怪，奶奶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冷？不過，她也沒有在意，“葉鬆年！”
“砰！”地一聲，池奶奶手上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一地的水漬混著玻璃杯的碎片，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那種孫子即將成婚的喜悅已經沒有了，有的只是震驚只是破碎的美好。
池默陽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家裡的兩個人低頭坐在沙發上，一個都沒有說話，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剛剛不該讓她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
池奶奶一擡頭就看見池默陽站在門口，當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冷冷道：“你給我過來！”池奶奶鮮少發怒的，平日裡笑呵呵的看起來慈愛可親，但也就池默陽知道一旦她發怒了那就可能是六親不認了。
筱晚聽到池奶奶的那一聲，連忙擡頭，試圖尋找池默陽的氣息，只是她忘了她看不見。池默陽沒有說話，她便不知道他在哪裡，一陣搜尋之後只好再次低下頭去，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面投下了一道陰影。
池默陽對他奶奶看了一眼，緊接著走到筱晚身邊，握住她的手：“交給我！”
這樣的情勢，奶奶突然轉變的臉色，筱晚驚錯的表情，他知道他想瞞著的事情在他出去買菜的那一小段時間裡已經瞞不住了。他能做的就只有先穩住她的情緒再來和奶奶談談。
筱晚一聽他這話心中更不是滋味，剛剛池奶奶說的話全都涌現出來了，這麼多年來他是怎麼過的？面對著自己的時候，他又是怎麼想的？難道一點也沒覺得難受麼？怪不得這段日子他總是心神不寧，原來是爲了這個，那麼當初，他陪她去給爺爺送終，他陪著她出現在爺爺的葬禮上，這一切都一切又讓他情何以堪？
“默陽……我……”話到嘴邊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池默陽知道現在的她心底肯定又雜內疚了。
“別多想！”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的大掌，轉身對著正在盛怒中的奶奶，一臉的鎮定。
池奶奶看到池默陽那樣的眼神突然想起了那個蒙冤而死的兒子，那個寧願自己難受也不願意綁住默陽母親一輩子的兒子，霎時間戾氣少了一大半。
“你怎麼解釋？”
“對不起奶奶，我沒有解釋。”
“你！”池奶奶怎麼也沒想到池默陽會給出這樣的一句話：“沒解釋？虧你說的出口，她是葉鬆年的孫女啊！”是害的你家破人亡的那個人的孫女啊！
筱晚聽到這句話手不自覺地抖了一抖，池默陽抿了抿脣，手將她的握的更緊：“她只是筱晚，是我要娶的人。奶奶，上一代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
“冤孽啊冤孽！”池奶奶坐到了沙發上，一把拍向自己的膝蓋“這都是些什麼事兒！你什麼人不好找偏偏要找這個人！我可以不計較她看不見，只要你喜歡我什麼都不說，但是，只要是和葉鬆年的家人我就不答應！”難得的強硬，但是卻是筱晚和池默陽之間最大的障礙，池默陽看到奶奶這個樣子，突然雙膝一彎，整個人霎時矮下去了半截，只是膝蓋與地板碰撞的時候居然被他緩了一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池奶奶猛地一愣，怎麼樣也不會想到這個一直高傲的孫子這時候居然不顧及這膝下的黃金：“你！”
“奶奶，對不起。我只要她！”擲地有聲的幾個字震撼了當場，筱晚幾乎是反射性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因爲一隻手被池默陽拉著，她也順勢跌倒在地上，這時候她更是震驚的一動不敢動，他居然是跪在地上的，她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聽到！
池默陽在筱晚跌倒的那一刻已經伸手去接住她，她身體的重量就那樣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引得他悶哼一聲。
“你怎麼樣？”筱晚抓住他，急急問道。
“沒事！”看了一眼還在盛怒的奶奶，淡淡回了一句，只是擁著筱晚的雙臂卻不曾鬆了半分，倔強地宣誓著自己的決定。
“奶奶……”筱晚隨著池默陽一起幹脆也跪著了：“當年是我爺爺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默陽，可是，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如果我知道的話，我……”
“你怎樣？”池奶奶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筱晚倒是愣住了，她怎樣？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當年就不會去接近他！”
“你！”池奶奶嚇了一跳，敢情默陽這樣著了魔似的是因爲這個丫頭片子的故意接近啊！“默陽，你聽聽，你該明白了吧，是她故意接近你的，你還在這裡拗個什麼勁兒？”
池默陽在筱晚說那句話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此刻他也沒有說話，奶奶是決心分開他們倆了。心中長嘆一聲，臉上還是那般地冰冷，未見絲毫地動搖：“不管當初如何，現在……我只知道我愛她，奶奶，我只要她，不管怎樣我要娶的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還是她，奶奶，我決定了就不會再改！”
“就算我不答應也不行？”
“不行！”
“好……好……好得很！”池奶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哽了許久才說出了這幾個字。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筱晚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認識八年，再會一年，確定戀愛關係一個月，他一直以來都是淡淡相待，雖是極盡溫柔，卻也從未說過這般明確的話語。她今天這短短的半天裡，喜怒哀樂幾乎是都經歷了個遍，爺爺的錯，默陽的家世，自己和他的淵源，還有……還有他對她這般深厚純粹的感情……
她突然不畏畏縮縮了，她憑什麼在他這般權利爭取的時候在一旁這般默不作聲？挺胸擡頭：“奶奶……我爺爺當年一時的偏護造成了默陽和您這麼多年的苦難，我深感抱歉，如今我爺爺也去世了，這樁案子我會求我叔叔爲池伯父平反……不惜……不惜一切代價。不過，我求奶奶一件事……”
“你說！”
“我希望奶奶能允許我用我下半輩子來補償默陽這麼多年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