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這么輕巧，我卻是還擔心著，陸行熠此番舉動幾乎算的上是觸動筋骨，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陸總，這件事我想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畢竟公司以前的系統也沒出什么問題，這么大動干戈，恐怕會給公司帶來不小的影響。”這回我稍稍放輕了聲音，陸行熠的性格雖然軟硬不吃，但是適時放低姿態還是必要的。
陸行熠聞言靜默了一會兒，之后說道：“看來你還不知道，前段時間，陸氏的一份絕密文件遭到了泄露。”
絕密文件？
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是我離開公司那陣子發生的事。
我的手收緊了下，接著問道：“是什么文件？”
“跟顧氏的資金往來明細。因為這個漏洞，顧衍希已經提出解除合同，并且對陸氏提出了告訴。”
我聽完怔了一下，半天沒說的出話。
陸行熠輕嘆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已經秘密調查過了，資料就是從系統后臺被調出的。為了以后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才做出更換的決定。現在你還持保留態度嗎？”
他說完這句也沉默下來，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雖然我的心思有些亂，但是道理我都懂，立場也很分明和堅定。
“既然如此，我尊重陸總的意思。”良久之后我說道。
“還有一件事，就算是有些難以啟齒，這個關鍵時候我也不得不開口了。”陸行熠的聲音聽起來是有些為難，“顧衍希那邊，我想讓你過去交涉一下，看看顧氏是否可以放棄告訴。你也知道，現在陸氏的處境不算太好，如果又牽扯進這樣的官司，以后說不定會經受更大的質疑和打擊。”
我不得不承認，他考慮得很周到，現在陸氏確實不能被卷入這樣的糾紛中，到時候賠償損失是小，毀了名聲是大。
要是讓其他合作伙伴知道陸氏存在泄密的漏洞，說不定會紛紛提出解約。
不行，那樣的情景想想都是災難。
可是讓我去找顧衍希……我還是有些猶疑不定。
陸行熠應該也明白我的顧慮，只是他現在怕也是焦頭爛額，所以沒辦法多顧及我的想法和感受。
“何總，公司利益為大，這一回，請你務必幫忙。”他的聲音此刻聽上去極為凝重。
我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好，我知道了。”
陸氏的興衰，不僅關乎他人榮耀，也與我命運相連。
陸行熠聽完我的回答像是輕輕松了一口氣，他沒立馬掛斷電話，而是頓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有些為難，但到此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的錯誤，我自己會承擔，但我不希望公司也因為我受到影響。如果可以的話，這段時間我們能不能先放下之前所有的恩怨，共同讓陸氏度過這個難關。拜托了……大嫂。”
陸行熠應該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喊我“大嫂”，我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真正想著的是什么，但是卻下意識地相信，相信他這一回是真的想要陸氏擺脫這樣的困境。
既然這也是我的所愿，那暫且放下一切，就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答應你，小叔。說到底，我們還是一家人，公司的事，我們都責無旁貸。”
……
中午剛吃過飯，我將手頭的事簡單安排了之后就離開了公司，驅車趕往顧氏。
之前我已經打電話給了顧氏那邊，看看對方是否有時間坐下來進行商討，只不過那邊給我的答復是等律師到位之后在法律層面可以多加詳談。
法律層面，看來顧衍希是鐵了心要告陸氏了。
可是就算是資料遭到外泄，雙方卻沒有因此造成直接損失，聽陸行熠說，并沒有人拿那份資料多做什么文章，頂多算是公司系統安全的一個漏洞而已。
只是顧衍希目前看來像是不想放過這個漏洞，想由此大做文章，而他的時機，偏偏挑在這個時候，不能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謀劃。
原本我都是要負責兩家公司的合作案的，現在雖然合作不成，但也不能讓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發生。
而這種事，原本就是時間越長越難以轉圜，所以在下午跟新銳那邊開會之前，我得見顧衍希一面。
到了顧氏之后，我被攔在了門口。
警衛顯然不認識我，三年前的顧氏大小姐，到了今天，已經不再擁有那個身份的光環。
我沒有硬闖，而是在說明來意之后，緊接著打了一個電話。
我打的是顧衍希的私人號碼，不知道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他有沒有換號。
鈴聲響了一會兒之后，那邊終于有人接通。
“是我，我在你公司樓下。”我淡淡開口。
對方略微沉默了些許，最終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收線。
不過五分鐘之后，我還是走進了顧氏的大門。
這里對我來說還算熟悉，畢竟當初父親還沒去世的時候，經常帶著我到公司來玩。那時顧衍希剛被派到基層部門打雜，有時候見我去了，便偷偷地把我帶到天臺，口袋里裝著好多小零食，我吃的不亦樂乎，他就在一旁頗為自得地說，這都是他從部門同事那里搜刮來的。
乘著電梯上升的時候，我看著壁面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臉，冷凝，僵硬。
腦海里那些曾經算得上快樂又珍貴的時光，現在想起來，只剩下瑟然和陌生。
到達顧衍希的辦公室樓層，我算是熟門熟路地走到總裁辦，顧衍希的助理張放還認識我，看到我之后也是十分訝異，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大……大小姐。”他還是按照以前的稱呼來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他的聲音好像還有些微顫。
我也懶得去糾正他，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是來見他的。”
“是，是，我知道。顧總剛才已經交待了，您直接進去就好。”
在打開顧衍希辦公室的門之前，我終究還是忍不住深呼吸一口，說到底，這個時候見他，我真的避免不了緊張。
可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也容不得我退縮。
敲門進去之后，我看到顧衍希坐在辦公桌后，身體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像是在休息。
剛才他明明接過我的電話，應該也聽到了我的敲門聲，這個時候還在裝睡，可真顯得有些刻意。
我沒吱聲，徑直走過去坐到他面前的座椅上。
我故意弄得動靜大了些，可是過了一兩分鐘，顧衍希卻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這下我禁不住有些疑惑，他該不會真的是睡著了吧？
按照我的認知，他可不是那種會沒品到被人拆穿了還一直裝睡的人。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敲敲桌子讓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突然動了下身體，然后皺緊著眉頭睜開了眼睛。
剛看到我時，他顯然是有些詫異，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坐直身體之后，他淡淡說了句：“你來了。”
語氣模樣真的像是把關系跟我撇的干干凈凈。
如此我也沒有太多顧慮，趁早公事公辦地說道：“我來的目的，你應該也清楚吧？”
“陸家的人讓你來當說客？”他的嘴角帶著些許嘲弄。
我有些微惱，但并未表現出來，聲音還是保持著平靜：“不是說客，原本就是我負責顧氏的案子，出了問題當然也由我來解決。”
“那你要怎么解決？是能讓泄密的文件歸位，還是口頭來求我，讓我撤銷對陸氏的告訴？”顧衍希看著我，眼睛微微瞇著，像是已經把我看透。
這下子我算是氣極反想笑了，也不再著惱，也學著他半瞇著眼睛，笑道：“如果我求你的話，你會不會答應？”
顧衍希這回收斂了所有的笑意，我甚至覺得他的目光都有些陰沉。
過了會兒之后，他才有些微啞著嗓音說：“你肯為了這件事求我？當初離開顧家的時候，也沒見你低過半分頭。陸家就這么值得你肝腦涂地，連傲氣都肯舍棄？”
我聽完也收起方才的嘲意，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說道：“為了我在乎的人，我什么都可以放棄，別說只是一份看上去一文不值的傲氣。對，你說的對，這件事情上，我知道沒什么可談的，這回是陸氏的錯。所以這回我來，其實根本沒有什么籌碼跟你談，就像是你說的，我愿意求你一回。你能答應嗎？”
顧衍希聽完也盯著我看了好久，在這期間，我沒有躲避他的審視。
而且我想他應該也不會知道，或者說他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我也愿意我他這樣做過，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棄，什么都甘愿。
所以哪怕他毫不留情地將我趕出家門，我也半句沒有反駁。父親留下的遺產，我一分沒有獲得，也從不埋怨和惱恨。
只是有時候這樣的付出，在一些人看來，太過微不足道，也太過理所當然。
所以當失去的時候，也不會覺得有半分的可惜和不舍。
“我的請求，你答應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