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希聽完我的話沒表現的太驚訝,他只是生氣,很生氣。
“李叔告訴你的?”他的聲音也帶著層層冰冷的寒意。
我不承認,也沒否認,只拉住他的手說:“我們就先去檢查一下,真的,就做個檢查?!?
他聞言毫不留情地將我的手甩開,接著看也不看我,一身清冷地繞開我向醫院門口走去。
我小跑著跟在他的後面,想要攔住他。可是我在顧衍希面前向來既無力又渺小,所以只要不是他自己停下,我便在一直追逐,還是一場註定沒有結果的追逐。
今天送我們來的是顧衍希的助理張放,他見我們走出來,便趕緊下車將後車門打開。
顧衍希先坐了進去,我站在車門前,壓抑住揪心的疼,哽痛著嗓音道:“你下來!”
他還是不看我,只陰沉著嗓音對張放道:“開車。”
張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顧衍希的話他又不能不聽,只好連忙回到了駕駛座上。
“大小姐。”他轉頭低喊了我一聲,示意我趕緊上車。
只不過我不能走,好不容易將顧衍希帶到醫院,要是就這麼走了,以後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顧衍希,就算是我求你一次,去看看醫生吧,你的病真的不能拖了。”說著我的嗓音裡已經帶著幾分哭腔。
因爲我猛然想起,當初母親的離世,也是由於一場來勢洶洶的急病。
她當時總是頭疼,卻一直沒當回事,最後終於去醫院檢查了,結果被告知是腦瘤。
一個星期之後,她就永遠離開了我,躺在手術檯上再也沒醒過來。
顧衍希算是鐵了心不聽我的話,見我一直站在外面不上車,他也失去了所有等待的耐心,直接讓張放開車離開。
張放自然是有些猶豫,但是礙於盛怒當中的顧衍希,他也毫無辦法,只好猶疑著對我說道:“大小姐,車門……”
我死死握住把手,也是執拗著不放。
就算顧衍希今天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我也不放,難道他還能將我拖著走不成。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到底誰能耗過誰。
可我怎麼又忘了,在攻破人心這方面,我怎麼能跟顧衍希相比擬。
我傻傻地天真地想用最笨的辦法贏過他,除非他不漏痕跡地放水,否則我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就像,他此時只用了一句話就讓我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你以爲你是誰,還想替我做決定,跟你那個虛僞的媽一樣,不自量力?!?
當黑色的汽車慢慢消失在我的眼前時,我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我明明是該生氣,亦或是氣憤的,因爲顧衍希那樣說我的母親,我溫柔的,又慈愛的媽媽。
可是沒有,我現在甚至連攥拳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只剩下輕顫。
良久之後,我才淡淡笑開,不知道會不會笑得有些難看。
我算是都想明白了,顧衍希說的對,我什麼都不是,起碼對他來說是個毫無痛癢的存在。
之前我們之所以能夠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聊天,吃飯,不過是因爲他心情好,或者出於其他的心態,纔會對我那般。
可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心底裡比誰都清楚。
他不會讓人輕易觸碰到他的內心,更不會容許別人挑戰他的底線。
方纔我那麼做,就是動了他的底線吧,所以他纔會那樣生氣,對我發那麼大的脾氣。
只不過這何嘗不是他心裡對我真正的想法。
我是何希涼啊,一個連姓氏都不配跟他相同的所在,很多時候,他可以放在手心裡疼,必要時候,就一腳踢開看也不看。
我用雙手捂住臉,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爲了這樣沒用的自己,爲了這樣被人輕視的自己,爲了哪怕受了這樣多的委屈,卻還是放不下的自己。
只是顧衍希,我是如此地放不下你,那真到了有一天,我必須要離你遠去的時候,你會不會也生出半分相似的情緒。
會不會,像現在的我一樣,一邊恨著,一邊痛著,一邊又暗暗想著,那可怕的一天,千萬不要來臨。
……
離開醫院之後,我沒去顧氏,而是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回去的路上,我想,顧氏以後我大概也不需要再去了,原本我就是抱著勸顧衍希的目的去的,如今都被他發現,又被他那樣貶低罵了一頓,再回去根本沒有絲毫的意義,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之後我倒是還接到了趙強的電話,後者委婉地問了我現在在哪,爲什麼沒去公司。
他的語氣雖說還跟之前一樣溫和,但言語間已經隱隱多了幾分小心翼翼,顯然是知道了一些我的“身份”信息。
對於這一點我還是很慶幸的,慶幸這樣的知情是在我離開顧氏之後才發生,否則的話行政部那邊我肯定一天都待不下去。
我隨意解釋了幾句,然後就直接地告訴他我這就離職了,以後不會再回去。
趙強聞言像是舒了口氣,我也能理解,要是我整天面對著上司的親屬,要求不對,責怪不對,捧著誇著又不對,我也會覺得抓狂。
我幫不了別人什麼忙,也不總能給他們找麻煩。
而且我想,我的這次離職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顧衍希怎麼也會交待別人收好尾的。
畢竟,他曾經可說過,我要是做的不順心了隨時可以離開。
他這個人雖然可惡,但是說的話向來都是算數的。
我走到餐桌旁倒了一大杯的涼水,然後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下去,接著就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洗澡。
沒什麼事情做,我洗個澡睡覺總成吧。
不過我這個覺倒也沒睡的安生,迷迷糊糊大概睡到了傍晚,我恍惚之間好像聽到了手機鈴響的動靜。
瞇著眼睛摸索了一陣之後,我纔在枕頭底下找到,然後看也沒看就接通。
“誰呀?”我咕噥著鼻音很重。
那邊沒動靜,我還以爲是對方沒聽清,又說了遍,結果還是沒人應答。
勉強睜開眼睛,我艱難地去看有些刺眼的手機屏幕,發現上面哪是有人給我打電話,分明是進了一條短信。
短信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我睡覺剛起來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仰躺著緩了一會兒之後,我才重新開始辨認。
唔,發短信的倒是個認識的人。
還是個挺熟的人。
霍南澤回來了。
……
晚上九點,這個時間段大多數的人都已經洗漱好鑽進溫軟的被窩準備入睡,畢竟是深冬時節,沒人會傻得頂著辣眼睛的寒風出門。
當然,也有例外,譬如我。
我從來都是個傻子,這一點我一直都知道,也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
當霍南澤的車停在我的面前時,我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已經凍得不是自己的了。
等我僵硬著坐進車內之後,我還看到霍南澤皺著眉頭淡淡道:“不是告訴你晚點下來,淨給自己找些苦頭?!?
我已經凍得話都說不出來,要不然我非得告訴他,我可從來沒有遲到的習慣的。不管面對的是誰,我從來沒讓別人等過。
不過車裡倒還真是暖和,不一會兒,我就覺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重新開始流動起來。
但這乍冷乍暖的,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嗓子也有些堵。
前面開車的人照例是徐揚,他看上去有些疲憊,估計是被他老闆壓榨地太厲害,都這麼晚了還要出來開車。
等到汽車發動離開之後,我也不多猶豫,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霍南澤:“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聞言有些意外地看著我:“你知道我去了哪?”
“不就是英國嘛,要不然你能這麼久都不出現?”我當然不會出賣夏侯春傳達給我的信息,因而也就裝作無謂地說了句,意思是我都是猜的。
霍南澤這下也就收起了方纔的驚訝,繼而低聲道:“今天下午到的南城?!?
“哦?!蔽业瓚寺?。
他下午回來的,估計是一下飛機就給我發的短信,安頓好之後又來見我。
這一連串的,還真容易讓人誤會。
但我的心已經被打擊錘鍊了很多次了,如此我也不會再自作多情地多想什麼,只是繼續問道:“你說要跟我商量顧氏的事,說吧,想商量什麼?!?
霍南澤聽完嗤笑一聲:“看來現在只有跟你家那公司有關的事才能讓你這麼關心。”
我不置可否:“不錯,而且我早就跟你說過了?!?
我這麼大冷天地來見他,可不是單純地來見他這個人。
不管顧衍希如何,顧氏我總不能全然不顧。
霍南澤如此也不再賣關子,很快痛快道:“我收到消息,從下個月開始,陸氏跟林氏會聯手對顧氏發起惡意收購,如果顧衍希到時候沒辦法招架的話,我敢保證,‘你家的公司’就再不是冠顧姓了。”
惡意收購?
在聽到這件事之後,我的第一反應不是訝異,而是猛地想起,陸行熠曾經跟我說過,下個月行洲和林語微就會從英國回來。
事情真的會這樣巧合嗎?
所有的時點,竟會這樣嚴絲合縫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