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要走的時候,我最後轉頭看了一眼,看到顧衍希還站在原地,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
我看不清楚他是什麼神情,但卻能隱隱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瑟然。
就像這深冬的氣息一樣,清冷又疏淡。
不過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反正以後還會再見,又不是最後一次,何必弄得如此傷感。
半個多小時之後,出租車停在了樓下。
付錢下車之後我很快上了樓,打開門的時候,我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夏侯春。
後者正趿拉著拖鞋站在客廳中央幽怨地看著我,似乎很是不滿。
“怎麼去了那麼久,午飯都沒人做啦!”她撇撇嘴朝我抱怨了句。
我拍了拍頭,做出一副懊悔的樣子:“忘了忘了,真忘了。”
“哼,那就罰你再給本姑奶奶燒頓好吃的,不然的話別想我能放過你!”說完這些之後,夏侯春姑奶奶已經(jīng)轉身坐到沙發(fā)上悠閒地看起電視來了。
要是以往,我該是會數(shù)落她,都這麼大個人了,竟然連飯還不會做。平日裡去上班還好,要是一個人在家,就拿速食的東西將就一下。
生活哪能總是將就呢?
不過今天我還是不說了,在這樣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能有她在身邊,不管是需要爲她做什麼,我都願意。
將早上剩下的飯菜熱了熱,又把剩下的食材做好之後,我便將其都端到了茶幾上。
夏侯春聞到香味早就躍躍欲試了,還沒等我把碗筷擺放好,她就已經(jīng)撈起一塊排骨吃了起來。
“唔,唔,真好吃!”她吃的滿嘴流油的時候還不忘給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大概是吃的差不多了,夏侯春這廝纔想起來問我:“你怎麼不吃呀?”
“我剛纔在外面吃過了。”
“哦怪不得,”夏侯春斜睨了我一眼,“跟哪個男人一塊吃的?”
我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她:“這還能看出性別?”
“當然,你這明顯就是走了桃花運的面相!”夏侯春說著還賊兮兮地湊過來朝我眨了眨眼睛。
但我很想告訴她,就她這樣的眼力,出去兼職當個半仙估計會被人人喊打。
我這哪是走桃花運,分明就是走了黴運好嗎?
或許是察覺到我涼涼的眼神,夏侯春悻悻地退了回去,然後嘟囔著說了句:“說出來你還不信,那就走著瞧吧,看我說的準不準。”
我也不想跟她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下去了,起身將桌上的殘局收拾好之後,我從廚房探出頭來問她:“要吃水果嗎?”
“要!”她乾脆利落道。
一起窩在沙發(fā)上啃蘋果的時候,夏侯春將目光從電視節(jié)目上抽離出來,直直地看向我:“說吧,我一直等著呢。”
我聞言看向她:“說什麼呀?”
“嘿,還裝傻是不是?我等在你這個小破房子裡這麼長時間,不就是等著你回來跟我說所謂的前因後果嗎?不然的話我?guī)致镆谶@裡受這份罪?”
這下我終於想起來,在我上午出門的時候,曾經(jīng)答應過她,將事情前前後後所有發(fā)生的事情都告訴她,絕無隱瞞來著。
當然我說的也是真的。
我把手中的蘋果放下,又將電視的音量調(diào)到最小,這纔看向夏侯春道:“這些事說來就話長了。”
夏侯春“吭哧”咬了一下蘋果:“說吧,姑奶奶今天有的是時間,怎麼都能聽你說完。”
我笑了一下,接著就打開了話匣子。
兩個小時之後,夏侯春已經(jīng)處於一種略微呆滯的狀態(tài)看向我,神情當中有說不出的糾結。
我面前的杯子已經(jīng)空了好久了,趁著說的差不多了,我便起身去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後,才走過來對她道:“這下都清楚了吧。”
夏侯春的雙手僵硬地拍了一下,然後又愣愣地看向我,之後呆呆地說道:“要是我是個網(wǎng)絡作家,一定把你的故事編成小說寫出來。”
“覺得太狗血?”我懟她一句。
“不是,是太、太……太他媽激情澎湃了!”夏侯春猛然爆了句粗口,“簡直了,這編都沒辦法編成這樣啊!一個是嫁了兩年身殘……啊身也不殘的黑心丈夫,一個是富得流油帥的冒泡的居心叵測的追求者,另外一個,是對別人嗖嗖放冰刀子卻唯獨對你暖上加暖的親哥哥!天哪,我要流鼻血了!”
虧她還是個正規(guī)的記者呢,這總結歸納的功力是在不咋地。
不過話聽上去雖然不算太雅,但本質(zhì)和內(nèi)涵還是抓住了的。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給她糾正了幾點:“首先,行洲不是什麼黑心丈夫,自始至終,就算他不愛我,也沒做任何傷害我的事。其次,霍南澤有錢是挺有錢,但是也沒那麼帥,起碼我覺得行洲可比他帥多了。再次,顧衍希以前怎麼對我的你忘了?根本就是趕盡殺絕,我差點都要謝他不殺之恩了!”
“哎呀,你說的那些都不重要!”夏侯春大手一揮,不甚在意道,“重要的是,你跟他們?nèi)齻€糾纏了這麼久,羈絆又這麼多,以後該怎麼處理和平衡呀?”
她問的這個問題,也正是我苦惱又無措的。
是啊,我該怎麼做,又能怎麼做呢?
夏侯春此時的神色也稍稍斂了下來,她將我拉回坐到沙發(fā)上,然後正了正語氣說道:“我覺得,你跟陸行洲離婚的事大概是沒有轉機了。”
我聞言頓了一下,雖然心裡也清楚這個事實,但是當別人明確告訴我的時候,我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痛。
夏侯春緊接著繼續(xù)道:“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你在他身邊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了。希涼,安全感這種東西,你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沒有了。大概是從叔叔去世的時候開始,到了顧衍希把你趕出顧家時便達到了頂峰。當初你嫁給陸行洲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你除了愛他,更因爲他能給你帶來安全感。說實話,當時的你有些自卑,你可能是覺得,比起一個健全的完美男人,陸行洲這個樣子更能讓你毫無保留地去守護和付出。”
她的這一番話讓我不由得一震,不僅僅是因爲她說的都對,還有我沒想到,向來大大咧咧的夏侯春,竟然將我看的如此透徹,一些連我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東西,她都無比明瞭。
夏侯春不顧我眼中的意外,清了清嗓子又說道:“所以,現(xiàn)在離開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從以前開始我就覺得,陸行洲那個男人不簡單,就算是真的癱了也絕不簡單,你玩不過他的。等你跟他離婚之後,就算是跟他劃清了界限,以後他做什麼都跟你沒什麼關係,你也不必爲了他掏心掏肺地去東奔西走。你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必在他身邊整日地猜來猜去,又被他耍的團團轉,這麼想想也不錯對不對?”
我聽完頓了好久,才終於點了點頭。
夏侯春拍拍我的肩膀,輕嘆一聲之後,並沒有停下言語:“陸行洲說到底不是個良人,這種男人我想大概是沒有女人能hold住的,太他媽難懂了。不過比起他,我覺得霍南澤那人好像更不靠譜。”
這下我轉頭看向她,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按照我所知道的,夏侯春跟霍南澤大概是沒什麼交集吧,她怎麼就能如此肯定地說出這些話來。
夏侯春這回賣了個關子,整個人往沙發(fā)上一靠,然後用一副趾高氣揚的語氣說道:“小何子,給夏侯貴人我剝個橘子。”
我無奈又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依言拿起一個黃橙橙的大橘子。
夏侯春這才美滋滋地說道:“還能爲什麼,就憑我調(diào)查過他唄。先不說他這垂涎誘人的身份,就憑你當初跟我要他的聯(lián)繫方式,我都得幫你先把把關不是。結果這不把不要緊,一把就把出事來了!你知道嗎,在霍家剛破產(chǎn)敗落的時候,霍南澤去的可不是英國,聽我一個報社姐姐的丈夫的同學說,他當時追過這條新聞,說霍南澤是去了東南亞那邊,早幾年還回過南城,只是後來又沒了音信,直到不久前才知道他成了英國一家投資公司的執(zhí)行總裁。東南亞那什麼地方我就不說了吧,能從那裡摸爬滾打到達現(xiàn)在這番地位的人,能有幾個善茬。”說完,她從我手裡搶走了剝了一半的橘子。
我聽完則是半天沒回過神來。
霍南澤的這段過去,我還真不知道,而且也無從得知。
但就夏侯春的話聽起來,好像……好像真的有那麼幾分可怕。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跳的頻率好像也有些紊亂了。
直到夏侯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才讓我反應過來。
“真的嚇傻了啊?哎,別怕別怕,我這還是有幾分描述性的誇大的,但是基本的信息都可以保證可信度的哈。所以希涼,陸行洲那邊該斷就斷了吧,至於霍南澤……最好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千萬別跟他有任何的牽扯。”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夏侯春的聲音也已經(jīng)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