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起我便暫時留在了這家魯菜館做臨時工。老闆娘叫芳姐,就是之前那個四十歲左右的收銀員,她的老公是廚房掌勺的大廚陳哥,是個總笑呵呵的光頭。那天我來的時候看到的在大廳穿行的那兩個人,一個是芳姐的兒子陳鬆,另外一個是他的表妹覃瑜,兩個人都在倫敦大學唸書,晚上有時間就過來幫忙。
我的到來雖然有些突兀,但是他們很快熱情地接納了我。
連第一次見面時有些不茍言笑的芳姐,相處下來待我都可親極了。
留下來談工錢時我也不隱瞞自己的遭遇,只說想掙點回家的路費,還有接下來這段時間的吃住費用。
芳姐聽完之後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可憐,一個女人異國他鄉的丟了財物,也沒個認識依靠的人。
我見此也抿了抿嘴脣,心裡卻沒有太多傷感的地方。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回南城都是沒差別的,之前我急於回去,無非是怕沒有落腳的地方而已,如今有了工作,我也變得沒那麼焦急了。
甚至我把這看做是旅行的一部分,出門在外的,就是爲了體驗跟家裡的不同。多體驗一些,多感受一點並不是什麼壞事,時間長了還會有些樂在其中。
芳姐讓我在這裡幹一個月,到時候我就能拿到買機票的錢。
還有住宿問題,她說飯館這邊的二樓有個小倉庫,平日裡都是堆放雜物的,如果我不介意的話可以收拾出來當個房間先住著,房子什麼的她可以幫我再找找。
我一聽連忙答應下來,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已經很好了,我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白天沒什麼人的時候我就在後廚幫著準備準備食材,到了飯點我就到大廳去負責上菜。
起初因爲不熟練還是有很多出錯的地方,但是芳姐和陳哥對我都很照顧,到了晚上陳鬆和覃瑜過來也能幫我,慢慢地我也適應瞭如今這樣的生活。
陳鬆是個開朗活潑的大男孩,人長得也帥氣精神,經常有些小姑娘藉著吃飯的藉口來找他。
這件事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個秘密,偏偏男主角卻顯得有些興致缺缺,對待自己的愛慕者態度也是淡淡的。
有一天我實在好奇便問覃瑜:“陳鬆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覃瑜現在跟我也很熟了,又同是女人,所以很多話也能聊得來。
她聽我問便擠了擠眼睛壓低聲音道:“什麼女朋友啊,影兒都沒一個,我小姨姨父都快急死了!我也不敢告訴他們,學校裡好多人都說陳鬆是……那個。”
“那個?哪個?”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覃瑜一副“你單純的沒救了”的樣子:“就是基啊!我表哥長那麼帥,不光小姑娘喜歡,大老爺們兒喜歡他的也很多呢!”
我:“……”
這下我沒話說了。
其實我會問陳鬆的事,無非是因爲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
夜裡我睡在二樓的小房間內,而洗手間在一樓,所以起夜的時候我就摸著黑下樓來。
芳姐他們走的時候已經把大門都鎖好了,按理說這裡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會再有別的人。
只是還沒等我完全踏上平地呢,猛地看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好像趴著一個人。
當時我實在嚇得厲害,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兩階樓梯,崴了一下腳。
那個人影聞聲也慢慢直起身,我下意識地爬在地上去摸周圍有沒有什麼硬物,萬一有人襲擊我也能自衛。
只是不多一會兒,我就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何希涼。”
陳、陳鬆?
我聽到他的聲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大廳裡的燈亮了我才怔怔地擡起頭,此時手裡還握著一根樓梯角落裡的掃把。
陳鬆低頭皺著眉看了我些許時候,然後慢慢蹲下身,拿過我手裡的東西。
“是我,不用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夜色太過寂靜濃重的原因,現在的陳鬆跟平日裡好像還有些不太一樣。
平日裡他喜歡笑,跟覃瑜嘻嘻哈哈打鬧的時候也有。
但是現在,他這麼跟我說話的時候,平白讓人覺得有幾分深沉難測。
這一晚我沒問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去完洗手間之後就一瘸一拐上了樓,然後是一夜無夢。
從這天之後,晚上我再起夜,看到大廳裡趴著的那個人影已經不覺得驚嚇了。
不過他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我也始終沒問,即便心裡還是有詫異,他的家離這裡明明只有幾百米的距離。
不知道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遇到這件事之後我對陳鬆便有意無意地躲避起來。
我不會自戀地以爲他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情緒在,我只是想安安穩穩地做好這一個月的工作,然後順利回到南城。
芳姐和陳哥對我很好,這份際遇是我的幸運,我一點都不想讓其蒙上任何塵灰。
陳鬆大概也察覺到了我的反常,他倒也避嫌,哪怕是跟覃瑜玩的再好,都不會跟我多說什麼,甚至一見到我臉上的笑意就全然散了去。
只是晚上的時候還是會出現在飯館,每次只要我下樓就會看到他。
覃瑜向來察人入微,見狀還找到我偷偷問道:“你跟陳鬆是怎麼了?鬧矛盾了?”
我聞言笑笑:“你忘記我多大了嗎,我跟個小孩鬧什麼矛盾。”
覃瑜聽完癟了癟嘴,似乎不太認同我說的話。
我知道她在彆扭什麼,我說陳鬆是小孩,間接地也說她是小孩,是有些不太妥當。
但是我活到二十七歲,當真是覺得把一生的世事都看透了,心態也早已不復二十出頭那般,跟覃瑜他們相比,是挺老的了。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去,我也再沒跟其他人有過聯繫。
不管他們對我是懷著氣怒也好,怨恨也罷,偶爾想起的時候,只覺得一個個離我已經很遠很遠。
過去的那些時光,也在歲月的淬鍊下慢慢褪色,沒了光彩。
……
這天晚上客還沒上滿,陳哥突然探出頭來找我,說是廚房的醬油沒有了,讓我立刻去外面的超市買一瓶。
我聞言點點頭,然後小跑著出了飯館。
最近的華人超市是在一條馬路之隔的對面,我左右看著沒車就想跑過去,誰知道這個時候前方拐角的地方突然衝出一輛車,我看到之後反應還算靈敏,立馬向旁邊一倒,左手肘磕在了地上,其他地方沒什麼大礙。
汽車的司機是個大鬍子男人,他半搖下車玻璃看了一眼,然後連車也沒下就直接開走了。
我也沒去追,這件事說不清楚誰對誰錯,而且我也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就是胳膊有點疼。
我攥緊手裡的錢,右手撐著地面準備站起身,不曾想到後面突然伸過來一雙手,從我的胳膊下方穿過,幾乎是將我提了起來。
怔怔地回頭一看,我看到的就是陳鬆,一臉沉色的陳鬆。
“那個……你放學了啊。”我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掙脫開他的手,接著向旁邊退了兩步。
“沒事吧?”陳鬆皺著眉去看我的胳膊。
“沒事沒事。”我展臂活動了一下,“一點事都沒有。你趕緊回去吧,現在客人都挺多的了,我去買兩瓶醬油馬上也回去了。”
陳鬆聞言什麼都沒說,只是把手裡的自行車交給我,自己則徑直向前方走去,好像就是超市的方向。
“在這等著。”走出幾步,他頭也沒回地說了句。
我見此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不過還是聽他的話等在原地。
正有些百無聊賴地時候,我不經意看到馬路對面停的一輛車。
車型……好像有點眼熟。
一直到陳鬆回來了,我也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那輛車。
陳鬆將買來的東西放進他的自行車儲物筐裡,然後就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面,我在後面沉默地跟著。
他的腳步有些慢,本來我想催他快點來著,但想想還是算了。
走到飯館前,陳鬆去鎖車,我拿起醬油準備進去,剛邁開步子,我猛地一個激靈,然後下意識地回頭。
剛纔停在馬路邊的那輛車……
不是吧,不會是他吧。親愛的們情人節快樂!
親愛的們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