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顧衍希的臉色沉的跟鍋底一樣。

嗯，應該是我打他讓他覺得不高興了。

可是我不是也讓他打回來了嗎，而且也放下話，只要他出手，我絕對不躲，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過了一會兒，我見他雖然握緊了拳頭，但是沒有想向我臉上招呼的意思，便又笑著說了句：“還算是有點紳士風度，不會打女人。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感謝你了。”

“何希涼。”顧衍希的聲音已經不能再沉。

我直直地看向他，未曾有分毫的躲避。

原本錯的那個人就不是我，我縱然是笨，縱然是傻，也不會什麼錯處都往身上背。

“顧衍希，事到如今，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想問問你。如果這個問題你也回答了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如有違背，我願意用性命來償。”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這些話在顧衍希聽來應該只是無比的刺耳。

“給我閉嘴！”他看著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樣。

“你生氣的樣子可真醜。”我裝作無所謂地撇了撇嘴，“真的不想說嗎？你要是不說的話，我以後還會像這次一樣冷不丁地出現在你面前，嚇不到你就煩死你，到時候看你會不會後悔。”

我這樣的“威脅”根本沒有什麼威懾力，我知道，但就是如此，顧衍希居然斂了斂神色，看樣子是要跟我說出長久原來深藏在我們彼此心底的那個秘密。

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來聽，無論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我都能接受。

可是待他開口說了第一句，我卻已經覺得整個世界像是要崩塌了一樣。

無論我怎麼裝作無所謂和堅強，都沒辦法去扛。

他說：“何希涼，知道當初我爲什麼要給你改了姓氏嗎？因爲你根本就不是顧家的人，你不是我的妹妹，也不是顧生明的女兒。你就是個野種。”

……

走出顧家老宅的時候，天空中已經下起了細密的雨絲。

最近的天氣真的是不太好啊，整日陰雨連綿的，像是沒辦法放晴一樣。

就如同我的人生，怎麼就看不到一點光亮呢？

走到馬路對面之後，我還站定住回頭望了一眼，看向我曾經在整個年少時期居住過的地方。

那真的是我人生當中最快樂的時光，也是最不願意再去回想的日子。

任何情緒的頂峰註定都會轉化爲相反面，就像是樂極生悲一樣，我透支了所有的幸福，此刻變得不幸，也就沒那麼奇怪了。

沿著馬路邊走了好久，我沒去打車，也沒坐公交，本來就想這麼走著回家，可是到了半路我發現自己迷路了。

偌大一個南城，我站在不知名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往哪走。

在紅綠燈下想了一會兒之後，我找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希涼，有事嗎？”夏侯春接通之後有些疑惑地問了我一句，同時我還聽到她在那邊跟其他人說了句“稍等一會兒”。

“你還在忙啊？”我無聲笑笑，問她。

夏侯春“嗯”了一聲：“最近有幾篇稿件是挺急的，不過跟你說話的時間當然是有的啦。怎麼，最近想要出去玩了嗎？”

我聞言捂住眼睛，頓了一會兒之後，聲音輕快地說了句：“是啊，我要出去玩了，但是不打算帶你去。夏侯大編輯，你繼續忙吧，我要過馬路了，再見！”

收線之後，我看著對面的綠燈亮了，就像跟夏侯春說的那樣，隨同其他人過了馬路。

腳下的路，未來的路，果然還是要自己走的。

就像兩個多小時後，迷路的我也終於找到了家的方向，冒著細密的雨絲站在樓下的時候，我擡頭看了一眼窗戶，發現自己也慢慢開始厭倦這裡了。

我本身應該也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一個地方住的久了，也會覺得不再喜歡。

就在要上樓的時候，我不經意間瞥見了不遠處停的一輛車，還有靠在車邊撐著一輛黑色的傘頎身而立的人。

有時候我覺得陸行洲真得感謝他生得的這個好身板，能讓我在這麼混亂又恍惚的時候還能注意到他。

跟他隔著無數條細雨簾相對，我看不太清他的臉，他應該也是，我們都站定在遠處，看著對方慢慢被雨霧縈繞的有些模糊的身形。

到了最後，還是我先邁開步子朝他走過去。

等到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我停下。

“你怎麼到這來了？”我微微擡頭看向他，語氣很是溫和，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

我真的已經有太長的時間沒有這樣跟他好好說過話了。

這個男人，每次出現都是不說話，而且總做一些霸道的讓我誤會的事，我要怎麼去猜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又怎麼能知道他爲了我都做了些什麼。

既然都做了，那就說出來啊，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這樣抱歉了。

陸行洲聞言果然是沒出聲，只是稍稍皺著眉朝我走了兩步，將雨傘遮擋在我的頭上。

只不過我的頭髮和全身早就已經溼了啊陸行洲，你這個時候的遮擋，對我來說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但如果這能讓你安心的話，我也接受你的庇護，再不會把你的好意看也不看地扔出去。

“我跟林語微已經見過面了，她也告訴了我，林氏遭遇的危機，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繼續緩緩說著，也在時刻看著他的情緒。

陸行洲聽完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好像林語微說的任何話都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似的。

這下的話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只好輕嘆一聲道：“林語微跟我說，你爲了阻止我跟霍南澤的婚事，選擇答應了他的條件，跟他一起對付林氏，是這樣，對嗎？”

我的問題讓陸行洲的眉頭又深了些許，不過這回他倒是終於回答了：“嗯。”

嗯，這一個字，算是給了這些事一個交代。

我扯了扯嘴角，明明應該心情不好的，可總想笑是怎麼回事呢？

既然今天都說到這裡，我也不妨把剩下的話都說完吧。

“還有你當初收購顧氏的時候，明明知道那是個爛攤子，卻還是爲了我做出那樣的決定。陸行洲，你是個商人，最好的商人，這筆買賣劃不劃算，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判斷，不會一味地妥協讓步。那現在你就對我說說，你通過這一些，想要得到的東西是什麼？亦或者是，想要什麼人嗎？”

我現在根本不介意把自己當成一件物化的東西來衡量，反正別人已經做了很多了，這不差我這一回。

陸行洲這個時候臉色又沉了沉，我甚至覺得他跟被我打了一巴掌之後的顧衍希表情挺像。

可是真奇怪，我又沒打他，他幹嘛也是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啊？

在我要得到的上一個答案面前，這個問題顯然微不足道，所以我也不去多想，只是先伸手撣了撣他風衣肩上的雨絲。

“覺得很難回答的話也可以不回答，反正跟我也沒什麼關係。”我盯著他胸前的一顆釦子頓了頓，“你就算覺得我厚臉皮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些都是你心甘情願做的，可沒徵求過我的同意。我現在知道了呢，嗯，是有點感動，但那也只是感動。其他的承諾，我一個也給不了。”

“希涼。”陸行洲這下子終於是一副要跟我好好談的模樣了，他將傘往我這邊又挪了一些，確定我全身都溼不到之後才接著低聲道，“不用聽別人說什麼，你只要自己好好生活。”

我聽完點點頭，又笑了笑：“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其實剛纔回來的一路上我已經想好了，我想離開南城，到一個新的環境去重新開始。可能這樣的過程並不容易，但是我相信自己，最終是可以做到的。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在陸氏做事的時候，能力也很強，不是隻靠著關係爬上去的，從來沒給你丟臉過，是不是？”

陸行洲幾不可察地點點頭，但我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僵硬，好像並不是真心認同我的說法。

可就算是敷衍我也無所謂了，陸行洲啊，在現在的整個南城，是我覺得最抱歉的人了。

不過我覺得抱歉不是因爲他爲了我答應了霍南澤的條件，也不是因爲顧氏的事，而是因爲之前我一味地誤解他，對他的所有話都充耳不聞，最終嚐到種種苦果。

其實認真說來，他真的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作爲他的前妻，我也真的算得上很幸運。

“好啦，我想說的都跟你說完了，就算有的你沒回答，我也覺得沒什麼遺憾了。”我最後哈哈笑了一聲，“當然，我還得說一句，謝謝，還有對不起，其他再肉麻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了。陸行洲，說實話，你真的很好，就算有的地方讓人很難懂，但是相比較於其他人，你真的沒什麼可挑剔的。所以之前我哪怕對你態度那樣壞，心裡也從來沒怪過你，以後自然也是。以前我說過，我沒辦法完全祝福你，祝福你找到新的愛情，新的生活。可是現在可以了。現在……我用最誠摯的心情祝福你，未來你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