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蒼松老道昨天趴在深坑邊向裡一探頭,並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羣鬼亂舞,也沒有想象中的殭屍、飛頭部隊。只看見一尊數十丈高下的巨大怪物,怪物的腿由無數條人腿拼湊,身體是各種人身部件堆起,有無數條臂脖、滿臉除了胡亂排列的森森白牙,就是無數雙眼睛。更恐怖的,是那無數雙眼睛同時聚焦到蒼松老道身上,冷冷一瞪!蒼松老道登時覺得自己身上的陽氣就像氣球被刺破了一點,呲地一聲向那些鬼眼涌去!
“斥!”蒼松老道當即雙手結印,先定心神,同時一道法符出手,瞬間延展成十丈方圓,當頭向屍塊堆砌而成的怪物鎮壓下去!也難怪一路來沒見到一具殭屍,原來竟都凝聚成了一體!
然而這一道法符並不管用!怪物仰視法符,憤怒地吼出一聲!只是一吼,蒼松老道就已失聰,雙耳中有液體流出。趕緊封了聽覺。怪物吼過之後,周身無數條手臂一伸,各各融合,併爲四十二條,每一臂有一手,每一手心有一眼,還未看清眼中有什麼,四十二隻手就同時結印,結四十二種不同印!怪物再吼一聲,四十二條手臂蓮花合攏般向內一收,那道十餘丈大小的法符登時就恢復了原先大小,然後化爲紙屑,隨風散落下來!
蒼松老道倒吸一口冷氣。之前看見怪物,以爲只不過是個屍塊堆集起來的尋常怪物而已。但看見這四十二條手臂,四十二隻眼!若還不明白這是佛門千手觀音的法相,蒼松老道這百十年的修行也是白費了!竟然還能結印!歷來道歸道,魔歸魔,魔用的是魔法,沒聽過魔能結印能用道法的!這具屍,肯定已經超越了所有已認知的殭屍概念,甚至是堪比屍神屍仙一般的存在了!難怪這裡沒有成羣結隊的殭屍飛頭!之前的估計也是錯了,這根本就不是在用法術養鬥屍,而是在培養菜屍!菜屍有個菜字,就是說菜屍是被當做菜用的,吃菜的,還是屍。培養菜屍有兩種用途,一是用來餵養更彪悍的殭屍,一是以養蠱的方法,令羣屍互爲對方之菜,數千殭屍最終互食、互融成爲一具,屍神!而眼前這千手殭屍,怕就是後一種方式形成的。
屍神!聽聽就覺得恐怖。只要沾上一個‘神’字,無論是什麼成的神,都不是凡人可以力敵的!不過蒼松老道可不管對方是什麼。自己壽元無多,臨死能與一尊神一般的存在鬥上一鬥,哪怕是魂飛魄散,又能如何?一道法符不管用,還有數道,還有更強法符!
雙手繼續飛速結印,五道法符一一騰飛。金雷符!木雷符!**符!火雷符!**符!五符即爲五雷。五雷符一出,當有五雷轟頂之效。哪怕萬千妖魔,魑魅魍魎,盡皆灰飛煙滅!蒼松老道法符一出,雙手不斷結印,同時口頌真言:……燃燈行道,符章厭鎮,追捉鬼神,請五雷神兵,道場天降,精魅盡消,蟲毒疫清!急急如律令!
真言頌畢,五道雷符在深坑上空疊爲一道耀眼的五色彩虹:金黃、翠綠、湛藍、火紅、土灰。彩虹一閃即沒,天空瞬間墨黑一片,滋啦聲響,數道閃電自墨黑的天空劈下,在那尊屍神的頭頂數十丈高處編織成爲一個巨大的球狀。這在科技時代被稱爲球狀閃電,攻擊力相當恐怖。球狀閃電一成,更是當頭狠狠向怪物砸下!
想象著屍神即將被劈成渣渣,屍神卻仰首又是一道怒吼,四十二條手臂花瓣般合攏,又是四十二種不同手印高舉,同時屍神身後突然騰起一尊漆黑的龐大魔影!如農家晚炊的土竈噴吐出的煙霧,升騰著,越來越龐大著。
法身!
怎麼會有法身?
竟然會有法身出現!
儘管已經把怪物歸到屍神一類,是神,有法身並不稀奇。但徒然見到一具陰森龐大的法身,蒼松老道還是被震懾住了!關於法身的理解,佛、道、各家各不相同。有相當於魂魄的解釋,當人在危難之時,魂魄離體,展現出過往某一世中曾經擁有過的最高法力。另一種,救助過的人越多,信仰之力疊加在己身,一有特殊因素激發就會自主反應出來;而在平日,仰慕自己的人,也能隱隱看見被信仰者身後的毫光、法相。再一種,是平日凝聚的身外化身、以及自身凝練的元神的至強展現:法身一出,事主所施展的法術,比如獅子吼,能被無限放大,具體放大多少倍,要視法身大於本體的倍數折算。
不過這殭屍能凝練、召喚出來法身麼?無數碎屍塊堆砌起來的一具殭屍麼?蒼松老道寧願相信這法身是被召喚來的,而不是靠它自身凝練出來的。否則的話,就太可怕了!儘管有那麼一絲可能,蒼松老道還是寧肯相信這法身不過就是把殭屍之力無限放大的一個媒體,甚至,存在不了多久!
不過不管這法身能存在多久,蒼松老道還是直覺僅僅一道五雷符鎮不住對方,立馬展出自己數年精修的五行中的木之術法:口訣一念,一把木符飛出,只見無數藤蔓破土而出,自下而上纏繞住屍神;憑空更有無數柄桃木匕首出現,嗖嗖地飛擊向屍神身體!然而即便是這樣,蒼松老道心頭還是忐忑!因爲眼前的屍神表現得太不正常!妖邪鬼魅之流,一貫是懼怕天地之力、怕光、怕火、怕雷,至少也會避開天雷。何曾聽聞像眼前這尊,竟然公然面對五雷轟頂,甚至悍然對抗的?這,還屬於屍的範疇麼?
果然!
隨著屍神四十二條手臂的舞動,蒼松老道見到了這輩子見過最爲震驚的一幕!屍神竟然同樣召喚出了一枚球狀的物體(這枚球體感覺上也是枚球狀閃電,但只是黑黢黢一團,也看不見電光閃爍),並指引球體飛速撞上了球狀閃電!……!蒼松老道幾乎是絕望地閉上了眼。這兩枚球狀閃電的撞擊,會不會毀滅掉周遭千丈方圓的一切?然而,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兩枚巨大球體的撞擊,竟然沒有引發地動山搖,現場竟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就那樣詭異,詭異地平靜了!那把木符倒是湊效,先是把屍神裹了個嚴嚴實實,又把屍神插了個無數遍!
蒼松老道的認知徹底被顛覆!殭屍也能凝聚五雷轟頂術?還與道門五雷轟頂鬥個旗鼓相當?嗯?不對!它那五雷,倒像與正宗五雷相反,而像五行生剋之術。難道五雷與五雷還能有相生相剋?
再一轉念,蒼松老道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能!不過這可能也太扯了點!自己召喚出來的是天地至陽至剛的天雷!難道說,屍神召喚出來的是天地間至陰至柔的陰雷!!!陰陽相合相剋,也唯有這樣,兩道球狀閃電纔會一言不合地詭異消失!
五雷轟頂無效!現在就唯有指望木符化成的無數桃木匕首湊效了!然而等了片刻,藤蔓和桃木匕首法力時效過去,消失無形後,落在蒼松老道眼中的,卻還是一個完整的屍神!身上並無一道創口!
所幸陰森龐大的法身僅僅存在了一個呼吸,只是把蒼松老道徹底震懾了一把,就徹底消散!蒼松老道略略鬆了口氣,大致推斷出這具殭屍還不是屍神的級別,只是近神而已,自己還勉強可以和它鬥上一鬥!因爲法身存在的時間長短和修爲有關,就像妮妮初具麒麟體質,天空便有龐大的麒麟法身出現一樣。妮妮屬於麒麟幼獸,法身所以只存在片刻。
而那具屍神,嗯,應該稱其爲近神的屍,在破滅了蒼松老道的攻擊之後,竟然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就再也不理睬他,就地盤坐下來,五心向天,像是去修煉一門什麼功法!可能這番做爲也消耗巨大,需要短暫的調整。
饒是蒼松老道功力深厚,這樣強催體內陽氣、真元施展符咒,瞬間又絞盡腦汁思索,也一時間覺得腎虧!雖然隱隱覺得這具近神的屍和自己一樣處在短暫的虛弱期,坊間打過架的人都知道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也就是在對方受傷的時候一把結果了對方,否則一旦對手恢復過來,就又要浪費十數倍的氣力。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前提是有把握消滅對手,至少能和對手拼個兩敗俱傷,再跟對方拼誰恢復得快!可惜蒼松老道並沒有把握!沒有和這尊近神的屍拼個兩敗俱傷的把握!眼下就希望自己恢復的速度比對方快。而且相比對方,自己還有療傷的丹藥在!
揭下兩枚瓷瓶上的符咒貼封,兩粒指節大小的丹藥入口!咔咔嚼碎,和著津液嚥下,也不去管這樣能發揮幾成藥效,只想著以最快速度恢復體能,給這尊近神的屍以致命一擊!
“這保命的丹藥,貧道只煉了那兩枚,用盡天材地寶。可惜不能爲你準備一份了!便贈你丹書一本,日後你自行煉製吧!”蒼松老道補充道。劉生點頭謝過。不用看,也知道這兩枚丹藥必定是相當難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