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賈盛剛剛來到公司,就被叫到文音辦公室,進了屋見張平坐在文音的辦公椅上,不由得愣住了。
張平見賈盛進了屋門,也不讓坐,黑著臉,劈頭就問:“這次在哈爾濱損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知道。” 賈盛答道,“直接損失五百萬,再加上其他的,一共要——”
“是什麼原因啊?”張平打斷了賈盛的話。
“我覺得就是他們沒事找事,這件事跟那個劉偉有關。”賈盛總是忘不了要把問題推到劉偉身上。
“我怎麼聽說是因爲粘合劑的原因呢?”張平點破了話題。
賈盛心裡一陣慌亂,又很快平靜了下來。心中暗想,這麼專業的問題,他們是不會搞清楚的。即使他們搞清楚了,我也可以不承認呢!我就是一口咬定問題的原因就出在劉偉身上,他們又能拿我怎麼辦?
這麼想著,賈盛瞥了張平一眼,十分自信地說:“咱們的粘合劑沒有問題,這點張華和邵乃剛都知道。”
“是你向他們推薦了粘合劑,然後又向他們提供瞭解決異味殘留的方法。”張平不動聲色地問,“是這樣嗎?”
“是,”賈盛以爲張平要表揚他,又解釋道,“他們原來用的那種膠,複合牢度不夠,他們向我諮詢,我就給他們提出了那個建議。”
“你是學高分子專業的嗎?”張平明知故問。
“是啊。”賈盛有些詫異,心想:這個老傢伙要幹嘛,怎麼陰陽怪氣的?
“粘合劑是高分材料製成的嗎?”張平又問。
“是。”賈盛有些心慌,“怎麼啦?”
“怎麼啦?!”張平突然圓睜雙眼,高聲喝道,“你不知道嗎?!”
賈盛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使勁聚攏雙眼,驚恐地看著張平,不敢說話。
“你以爲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是學高分子的嗎?你做了手腳就沒人能知道嗎?”張平連罵帶喊地講述了馬鳴他們在哈爾濱調查到的情況,最後又問:“你說,這事怎麼處理?這些損失,你又打算怎麼彌補?!”
賈盛當然不能承認了,他狡辯道:“我給他們推薦的粘合劑和去除異味的方法都是沒有問題的。即便是粘合劑出了問題,那也是我的無心之舉。我雖然是學高分子的,但也不能保證什麼都懂啊!”
張平的本意並不想把賈盛從總經理的位子上拿掉,倒不是因爲捨不得兔死狗烹,而是因爲不想打破剛剛建立起來的平衡局面。他深知,如果拿掉了賈盛,公司裡必將會掀起另一場爭權奪利的鬥爭,而這種內鬥必將對公司造成很大的破壞。作爲一個公司的老闆,張平知道,很多公司之所以垮臺,並非來自外部打擊,而是緣於內部爭鬥。兄弟鬩於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賈盛真是昏頭了,在這麼一個關鍵的節骨眼上,又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如果他敢於承擔責任,並保證在今後的工作中想辦法把這次的損失彌補回來,張平就會原諒他。可是,賈盛偏偏在這個生死關頭,又出昏招,不但沒有勇氣承擔責任,反而爲自己的錯誤進行無謂地狡辯!
張平徹底失望了,他決定寧可打破平衡也要拿掉賈盛。
張平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無可奈何地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再好好學習學習吧。一會兒你就去技術部報到,到那裡去做一個技術員吧。現在,就把你手頭上的工作、辦公室還有那輛寶馬車全都交給文音。去吧,現在就去,馬上!”
賈盛豈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他當即提出辭職,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和抗議。他的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只要自己咬死口不承認錯誤,張平還不至於讓自己滾蛋,畢竟我是專家,還爲國美公司的發展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嘛!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平對他剛纔的表現早已失望了,怎麼還會挽留他?
於是,賈盛只能黯然退出國美包裝的歷史舞臺。他終於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慘痛代價!
頃刻間,賈盛轟然倒下。一場以賈盛爲核心,以文音、胡莉和馬鳴爲主角的爭權奪利的爭鬥,就以賈盛的完敗和劉偉的浴火重生而宣告結束了。
然而,一場新的更加激烈的明爭暗鬥又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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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張平所料,在賈盛被拿掉之後,首先向文音發起詰難的就是那個張華。張華得知賈盛因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而被免職後,便滿心歡喜地認爲能夠填補這個空缺的非自己莫屬。然而,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卻發現那個空缺竟然被對印刷技術和業務都一竅不通的文音給佔據了,而自己卻是空歡喜了一場!
張華心中不服,就直截了當地問張平,爲什麼讓一個對技術和業務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來領導自己這個專家?張平卻以現在是過渡期,財務管理最重要爲由,把他打發了回來。
當然,張華也並不是一無所得。張平爲了安撫他,在任命文音爲總經理,胡莉爲財務副總的同時,也將他和馬鳴提拔爲副總,一個主管生產,一個主管銷售。然而,張華和馬鳴又不是三歲的孩子,豈能看不透張平玩的這種換湯不換藥、換皮不換芯的把戲!
張華一怒之下提出辭職,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文音和胡莉三番五次地帶著禮物找到他的家裡,對他和他愛人做耐心地思想工作。張華愛人是個善良的家庭婦女,見文音和胡莉隔三差五到家來看望,而且人家還幫助自己的孩子上了重點中學,心裡過意不去,就勸自己的老公回去,並對他說:“當年劉備也不過三顧茅廬就請出諸葛亮了。人家都來了五六次了,還幫咱們孩子那麼大一個忙,你差不多就算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又沒得罪你,幹嘛這麼跟人家過意不去呀?回去上班吧,啊?”
張華也覺得面子上過意不去了,再說自己已經離開原來的公司了,怎麼好意思再腆著臉再殺回去?好馬不吃回頭草,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原來的公司了,要不這張臉往哪兒放呢?既然文音和胡莉三番五次地來請自己,自己的能力就已經得到了證明,面子也掙夠了,沒有必要再給人家鬧難堪了。
張華重新回到公司標誌著新老交替的完成,公司又暫時恢復了平靜。
然而,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卻是暗潮涌動,洶涌澎湃!
劉偉的工作仍然是原來那一攤,只是沒了賈盛和衛輝的暗中擠兌,再加上關係戶的幫忙,他的工作比起以前要輕鬆了許多。至於蘇娜給的訂單當然是歸在了馬鳴的名下。對此,劉偉也不在意。他知道無論他們怎麼折騰,這個業務永遠都跑不出自己的手心。眼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生存下來,然後進入銷售部,再趁機組建自己的團隊。他還需要等待時機。
馬鳴對劉偉是又愛又怕,他喜歡劉偉的性格,依然想把劉偉當做一把寶刀加以收藏,但他也感覺到了劉偉對自己的威脅。如果現在就讓劉偉進入銷售部並接管哈爾濱的業務,以劉偉的能力和蘇娜對他的幫助,他的地位很快就會超過自己。馬鳴怎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可是,馬鳴的這種安排卻讓樑巖和孟憲和非常頭疼。劉偉因業務關係重新回到公司,不讓他去銷售,卻讓他留在採購部。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過去一個混不吝的小混混,一夜之間竟變成了沒人敢惹的香餑餑!
對此,孟憲和心裡很不舒服,他找到馬鳴說:“既然劉偉因業務回來了,你就把他弄到銷售部去吧。留在我這裡也沒法管他。”
馬鳴笑著推脫道:“雖然那個單子是他拿回來的,但是他對業務一竅不通,連個報價單都不會寫,怎麼去銷售呢?再說,他那一攤子工作也沒人接呀!還是讓他在你們那裡先幹著吧,以後看看情況再說。”
孟憲和很無奈。雖然他和馬鳴分屬兩個部門,嚴格來講,他倆還是平級,但馬鳴手裡拿著訂單,在公司裡是紅人,勢力遠在他之上。無奈之下,他只能接受馬鳴對劉偉的這種安排,每天壓抑著對劉偉的厭煩,儘量不與他發生接觸,勉強維持著辦公室裡表面上的和諧關係。
然而,樑巖卻看在眼裡,恨在心上。他無法掩飾自己心中的不滿,總是找機會對劉偉進行一番冷嘲熱諷,不是說他不懂業務,就是暗示他靠吃軟飯纔拿到訂單,他想用這些小兒科的東西把劉偉氣走。
此時的劉偉已經不再衝動了,他冷眼觀察孟憲和與樑巖的一舉一動,冷靜思考對策,心中暗罵:“你們倆也彆著急,老子早晚要收拾你們的!”
就在賈盛辭職後的第二天晚上,柳若蘭約劉偉一起吃飯,席間對他說:“劉偉,我想辭職。”
“爲什麼?”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賈盛是賈盛,你是你,”劉偉真誠地勸說,“幹嘛要跟著他陪綁呢?”
“可是,”柳若蘭一臉憂愁地說,“別人並不像你這樣認爲啊!”
“文音跟你說什麼了嗎?”劉偉問。
“沒有。”
“那你辭什麼職呀?”劉偉想了想,又問,“是賈盛叫你跟他去新的公司嗎?”
“沒有。”柳若蘭撇了撇嘴說,“他這麼不靠譜,我可不敢跟他玩了!”
“那你就留下來接著幹唄,幹嘛要辭職啊?”
“我怕胡莉和文音會刁難我。”柳若蘭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擔心。
劉偉在知道了柳若蘭的身世後,對她的看法就發生了變化。現在見她如此爲難,心中又有些不忍。他低頭思考了片刻,然後很誠懇地說:“咱倆是知心朋友,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你就別走,我會幫你的。”
“我相信你!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柳若蘭又皺著眉頭說,“可是,文音和胡莉要做什麼,你能阻擋嗎?你能左右她們的想法嗎?”
“試試唄。”劉偉的口氣不大,語氣卻很堅定。
“你打算怎麼做?”柳若蘭盯著劉偉的眼睛問。
劉偉扭頭避開了柳若蘭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向她提出了建議:“如果文音和胡莉刁難你,你就申請去銷售部。”
“可我對業務一竅不通啊!”柳若蘭嘟囔道,顯得很著急。
“那些東西都好學。”劉偉不以爲然地說,“對了,邵乃剛不是你的同鄉嗎?你可以跟他學呀,我跟你一起學,怎麼樣?”
“學習我不怕,可是……”柳若蘭想了想,又發愁地說,“就是學會了,我也沒業務呀!”
“沒關係,”劉偉半是安慰,半是保證地說,“我可以給你介紹業務。如果我也進了銷售部,咱倆就一起跑乳品公司。我就不信,憑咱們倆人的智商和能力,還幹不過馬鳴!”
柳若蘭用感激的目光看著劉偉,問:“能行?”
“當然!”
“那我聽你的。”柳若蘭突然嚶嚶地哭了起來,稍後又問,“可我怎麼感謝你呢?”
“嗨,謝什麼呀!”劉偉大咧咧地說, “咱倆是知心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助,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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