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雞連蹦帶竄的咯咯咯，咯咯噠的跑到院中間去了，歪來歪去的腦袋眨巴著眼皮看著這個守著自己窩的女人，更加叫的大聲了。

二蘭把雞蛋朝著墻皮上一磕，一仰頭，生蛋清和蛋黃就滑進了嘴里吞了下去，又朝嘴里抖了抖，見空蛋殼里真滴不出啥了，揚手一甩，蛋殼就飛出了院墻。她知道農村養的狗都是散養，甩出院墻的蛋殼，總有些東西會撿來吃了。自己根本不用考慮如何毀尸滅跡。抱著孩子就進屋去了。

錢老太挑著水，離得老遠就聽見自己家的母咯噠咯噠咯咯噠的叫。回到院里，看見母雞在院中，把水桶里的水倒進大水缸里，走過去，雞窩里啥也沒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狐疑的到處看了看，就進屋到處看，不見有雞蛋的蹤跡。就問二蘭“雞剛才生的蛋嘞？”

二蘭在屋里不吭氣，錢老太心里明白這是被二蘭撿了，但是她撿了放哪里去了吶？鍋底灶洞里冰涼，明顯沒有燒過火的痕跡。錢老太壯著膽子就進了二蘭的屋子，一雙眼到處看，也沒看見雞蛋，連雞蛋殼也沒看見。上前準備拉一把正在炕上側身拍打著哄孩子睡覺的二蘭，不想，二蘭直接一個窩心踹，把錢老太踹得后退幾步靠在墻上。

“你再給我呲手動腳的。就別怪我一點情面不給你了”二蘭坐起來，手指向炕頭的剪刀摸去。

錢老太被這窩心腳踹得只覺得胃里向上翻，無奈早上都沒吃飯，胃里沒東西，干嘔了幾下，捂著胸口搖著一只手“我是問你話。我又沒想打你，咳咳”

“沒見，不知道”二蘭陰沉著臉。

錢老太緩了好一會，才站穩，出去了。

二蘭冷笑著又側身炕上去了。

錢老太走到自己屋子里，不由得兩行老淚淌下來。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好過了。可是能咋辦呢，這女人歹毒得連自己的孩子大冬天的都敢朝水缸里扔，敢把自己的孩子當武器輪。那是自己的大孫子，她下得去手，自己可是心疼，萬一真的把自己孫子弄個不好，那自己咋去地下見老錢家的列祖列宗？目前孩子還在吃奶，又不能離了娘。錢老太瞬間覺得愁苦無比，也只能自己在屋里偷偷流淚。

不知在屋里坐了多久，錢老太看看外面，想著兒子和老頭子還在地里做活。還等著自己送飯去呢，就起身去做午飯。身上昨天被打的腰背胳膊疼，今天又挨了一腳窩心踹，錢老太覺得身上哪哪都疼，又不敢喊二蘭起來做，只好忍著疼痛自己弄。

送飯的時候，錢老頭看老婆子一臉愁苦的樣子，心知是昨天被兒媳打了，心里肯定是不忿。不忿歸不忿，也不應該是這愁苦滿面的樣子吧，于是邊吃邊問道“你這又是啥事掛一臉的苦相？”

錢老太嘴唇動了半天，看著低頭吃飯的兒子，最終沒說出話來。走到一邊，把犁出來的草朝一堆攏，這些草，都要喂牲口的，家里的豬也要吃。

錢老頭看老婆子沒說話，也看了一眼無動于衷的兒子，嘆了口氣。

后來，家還是算分了，不過是，錢老太和錢老頭分出去了，就在院墻外另外起了兩間草屋，用土脊圍了個小院。對外沒說分家，只說是地基分了，不能老是空著。地里活還是和兒子一起做。

二蘭生老二時也是個孫子，錢老太看兒子一天天的忙累得不忍心，加上孫子出世心里也是高興，就來伺候二蘭，家里早就存下的雞蛋沒舍得賣，還宰殺了好幾只老母雞。家里白麥面從二蘭出懷就緊著她一個人吃。虧啥也不能虧了孫子不是。

等二蘭生第三個的時候，錢老太有些吃不消了，這都三個孫子了，最要命的是，現在計劃生育抓的緊得很了，隔一年一個，前面這個還沒學會走，后面又懷上了，錢老太里里外外加上還要看孩子，這幾年，完全就累得脫了形了，越發得出老，像是七十歲的老太婆了。

二蘭只顧著肚子。生了孩子晚上哭鬧，她就塞個奶頭到孩子嘴里。順便就一腳把錢守坤踹起來給其他孩子把尿。錢守坤這幾年也是被二蘭折騰得無話可說，已經習慣了倒尿桶，帶孩子，甚至還得給孩子洗尿布，做飯。隔三差五的顧不過來了就讓自己媽來煮飯伺候一家大小。

每年的糧食打下來，麥子幾乎都給了兒子，沒辦法，這幾年媳婦懷孕，生孩子，懷孕，生孩子，一個接一個。

村里干部來了無數次，說是要把二蘭弄去結扎，二蘭潑上命把人罵出去，后來就干脆把幾個孩子堆到前面，讓村干部領走，不然就一瓶藥全喝了，讓他們收尸去。現在土地都分下戶了，又不像以前還可以扣工分啥的，計劃生育的氣急敗壞要來扒房子，二蘭更狠“扒，扒了省事，到時候，我就帶著老的小的去你們家吃，去你們家住。誰的家都找得到，誰也跑不了”

弄得這些村干部和計生辦的也都焦頭爛額。二蘭不是懷著孕拿著瓶揭了蓋的敵敵畏，就是生了孩子在月子里，再不就是和你輪孩子干。人再多架不住這不要命拼了的架勢。加上錢老太錢老太看二蘭輪孩子嚇得跪在前面，不住的磕頭作揖求，幾個孩子站在老的后面，把錢老頭和錢守坤都弄去關了些天的，但是又不能一直關著啊。

第四個懷身大肚的時候，最后實在無奈，就把錢守坤弄去給扎了。還給補了80個雞蛋，兩斤白糖，說是支持計劃生育獎勵。不了了之。

問題是錢守坤被弄去扎了之后，這男人就如同被煽了一樣，更是低頭走路，啥事只聽二蘭的了。

錢老頭聽說自己兒子被結扎了，一口老血沒吐出來，此后也是沉聲默氣的了。要知道，他家兒子，是第一個男人被結扎的。

錢老太心疼兒子，總覺得兒子再不能累著了，于是老兩口就更賣力的給兒子媳婦當牛做馬的干活。只要二蘭臉色有點不對勁，老兩口就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