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此番不是去了別處,正是得知大王回來,想要出城與楚侯商議此事。楚侯需要藉由這次的出兵橫亙整個中原大地,楚夫人更是需要藉助楚侯的力量來制約姬宮湦,她對當年姬宮湦的狠下殺而手心存怨恨,此事絕不會輕易的放下了。
鄭啓之曾在鎬京城中之時,楚侯熊儀曾有意結(jié)實鄭啓之其人,以楚國之力想要將鄭啓之扶植上正位,而將鄭伯友拉下來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鄭啓之其人,自視甚高,根本瞧不上任何人的相幫,便是與晉伯的相交也是虛與委蛇的,自小到大他的心中能看得上、姑且看的上的也就只有姬宮湦一人了。
鄭國不論是在鄭伯友手中還是在鄭啓之手中,總歸都是一道障礙,偏偏楚夫人一早就搭上了晉伯這個線,晉伯與楚夫人同爲一派,而晉伯又與鄭啓之暫時聯(lián)手,於是楚夫人的關係網(wǎng)絡就伸到了鄭啓之那裡,雖然不能直接聯(lián)手,卻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方便楚夫人對鄭啓之的掣肘和指揮。
也最終叫姬宮湦將懷疑的觸角伸到了鄭啓之的身上。
此刻楚夫人準備出宮,卻被宮門外的大小侍衛(wèi)給攔了下來,這宮能出不能進,若是要離宮可就回不來了,楚夫人思忖再三隻得再轉(zhuǎn)身回來,原本是打算此刻寫封書信給自己的悉人叫他們帶信出去,路上還在猶豫姬宮湦會不會派人攔截書信?正想著就遇見了浩浩蕩蕩來自己酉陽宮的一行人,魏夫人帶著自己房中的幾位妃子,加上宋妃一行,倒也有十幾個人。
楚夫人心中揣測姬宮湦竟然能叫人封住宮門,只怕是東宮也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自己這一趟必定會白跑。女人們?nèi)羰窃跂|宮前呼呼喝喝的,再和東宮起了衝突,這熱鬧倒是千載難逢的。可是魏夫人也是個十分擅長察言觀色的人,若是自己推辭了,魏夫人就必不肯再去。
魏夫人看著楚夫人,看著她沒好氣的臉就知道是剛纔在什麼地方受挫了,整個宮中唯一能夠得罪的起楚夫人的只怕是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王了。所以魏夫人笑得很高興,“瞧妹妹說的,我們幾個還不是想來向您問問大王的消息嗎?大王如今既然回來了,今夜難道不在妹妹的酉陽宮中過夜?”
“如今天下未定,大事繁多,大王怎麼有這個空閒!”楚夫人說道,語氣中多了些哀怨的聲音,這叫魏夫人自以爲自己有機可趁、也出言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做爲後宮的女子,也當向大王與娘娘拜謁,看可否分憂!”
“姐姐說的是,如此說來,倒也應該前往東宮走這一趟了?”楚夫人問道。
“全聽妹妹所言,”魏夫人立刻點了點頭,轉(zhuǎn)眼間就將楚夫人推到了前面,這叫楚夫人先是一愣,不得不佩服魏夫人的反應,“姐姐請?”她伸出了手看著魏夫人,魏夫人也是謙卑的禮讓了三分,兩人相持不下只得以夫人之名共同走在了前面,其餘的衆(zhòng)位妃子跟在後面面上各個都有著笑意,這下這場戲只怕是精彩了,幾人走到東宮門前,誠如楚夫人所料,侍衛(wèi)伸手攔住了這一行人,“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踏入東宮一步。”
楚夫人停在這裡,看著侍衛(wèi),往後退了一步,這樣就形成了魏夫人獨自與侍衛(wèi)對峙的情形,魏夫人在宮中資歷最長,由她出面和這幾位侍衛(wèi)說道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她心裡將楚夫人恨得牙癢癢,別人不知道楚夫人什麼來歷,她卻是清楚的,當日將魏姬指婚賜予楚侯,褒姒也是考慮到魏夫人必定不會和楚夫人真心相交的。
但是爲了平衡宮中的勢力,魏夫人又必定會那麼去做,這一顆棋未必能派上什麼大用處,可是叫你難受,總是不難的!魏夫人礙於顏面不得不和幾位侍衛(wèi)好言相勸道,“聽聞大王與娘娘自鄭國回來了!”
“是!”侍衛(wèi)應聲道。
“我們幾個便來拜謁大王,這也算是情理上的事情!”魏夫人說道。
“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進入東宮!”侍衛(wèi)冷冰冰的說道,魏夫人盯著這位侍衛(wèi),此事叫她未免太下不來臺面,“你可知道我們幾個都是什麼人?”
“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侍衛(wèi)加重了一下最後的四個字。
殿裡的褒姒斜倚在姬宮湦的懷中,用竹竿輕輕的撐起了一個小縫看著外面的對峙,小聲的仰頭看著姬宮湦說道,“大王說的果然不錯!”
“若是不來,就不是她們了!”姬宮湦俯下頭吻在了褒姒的面上。
“只怕這樣下去也不好,不必管嗎?”褒姒問道,眉頭微攢,姬宮湦在她的耳邊小聲問道,“是誰說寡人七日不能離開東宮的?寡人也是謹遵娘娘的教誨!”
“呸!”褒姒小聲的啐了一口,從姬宮湦的懷中鑽了出來,“今日叫魏夫人下不來臺面也確實不妥,還是賣給臣妾一個面子吧?”
“去吧!”姬宮湦鬆開了扶在褒姒腰肢上的手,看著她出去,自己就轉(zhuǎn)身去了書房中研墨看卷軸了,一早虢石父和趙叔帶就整理了今日裡京城發(fā)生的大小事務送來給姬宮湦批閱了,好在冬季漫漫、百無聊賴,其實也就是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了,無非是爲幾個小國做做中間人罷了,雖然事情不大,但是煩在事兒多,大多數(shù)都是爲幾畝地在扯皮。
褒姒從宮中邁出了步子,踏出了東宮的正門,朝著魏夫人一行走了過來,看見褒姒的魏夫人立刻行禮拜謁,在後面的衆(zhòng)位女子也都跟上拜謁,“參見褒後孃娘。”
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從臺階上一步步的走了下來,“大王從鄭地折返,數(shù)日來舟車勞頓,如今已經(jīng)疲憊不堪早早睡下了,只怕是需要休息數(shù)日了,勞煩衆(zhòng)位爲大王記掛了!”她輕聲細語的說道,語氣平淡卻十分親近,“今日多有不便,衆(zhòng)位先回去吧?待他日大王的身體恢復,再請衆(zhòng)位前來拜謁!”
“大王的身體何時變得如此脆弱了?”楚夫人忽然站出來看著褒姒問道,“不妨叫我號號脈搏,也好看看大王是否身體欠佳啊!”
“差點忘了,楚夫人也是精通醫(yī)術之人!”褒姒看著楚夫人說道,“不過大王只是疲憊罷了,先是隨行軍被殺、再是查明真相、然後是齊姬被殺、再是奔赴鄭國與齊國的邊界、如今又一路快馬加鞭的從鄭國回來,風塵僕僕,一般人只怕是也受不住吧?”她這番話說完也不給楚夫人再說話的機會,轉(zhuǎn)向了魏夫人,“如今齊姬遇難,大王心中難過,齊伯也抵達了鎬京城中,大王打算以夫人的名義將齊姬安葬在王陵之中,此事我從未經(jīng)手過,還得魏夫人幫忙!”
“娘娘隨時差遣便是!”魏夫人立刻說道,將話題岔到了一邊去,又轉(zhuǎn)向衆(zhòng)位姐妹們說道,“既然大王需要休息,我們就先行告辭吧?改日再來拜謁娘娘與大王!”
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這一趟褒姒是給足了魏夫人面子,魏夫人自然也會給足褒姒面子,而楚夫人則一次得罪了兩個人,她原本就是這個脾氣,不管是生多少次、死多少次,總是難改這種沉不住氣的心性。
褒姒從屋外折返,姬宮湦低頭看著卷軸說道,“宣祭公進來!”
“祭公?”褒姒看著姬宮湦有些詫異,祭公是司徒,執(zhí)掌的是宮中的樂事,姬宮湦要宣大抵是要看舞姬跳舞和樂師奏樂,剛剛褒姒才以舟車勞頓爲由將一干人等擋在了門外,此刻大王就要宣司徒前來,怕是明日人人都會知道今晚姬宮湦忙於尋歡作樂一事了。
“嗯,”姬宮湦說道,“差人去給趙叔帶說,叫他去叫!”
“是!”褒姒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了屋子給侍衛(wèi)們說了此事,侍衛(wèi)便立刻朝著太宰宮的宮殿內(nèi)走去,向趙叔帶轉(zhuǎn)述了此事,趙叔帶極爲詫異的看著這位侍衛(wèi),“你說什麼?”
“大王說,宣祭公!”侍衛(wèi)又說了一遍。
“祭公?”趙叔帶又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心中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大王不遠萬里的回來,將所有的大臣和嬪妃都拒之門外卻要祭公前去奏樂獻舞?“大王可說了,是要做什麼?”
侍衛(wèi)搖了搖頭,趙叔帶揮了揮手,叫侍衛(wèi)回去自己的位置守著了,自己則親自跑了一趟司徒府將祭公招來,祭公進了東宮拜謁之後,姬宮湦低著頭吩咐道,“帶些樂師和舞姬過來,奏樂獻舞!”
“是!”祭公應聲道,立刻轉(zhuǎn)身出門朝著司徒府快步走去,月亮升到當空本該是一日之中最寧靜的時候,偏偏這宮裡、這城裡卻怎麼也靜不下去了,姬宮湦的周廷王宮中,靡靡之音響徹,在東宮的大殿之上舞姬們極盡可能的取悅於高高在上的君王,褒姒斜倚在姬宮湦的懷中,時而和他耳語兩句,姬宮湦報之以一笑,與褒姒的神態(tài)當真是親暱至極,兩人倒真是將塵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而楚府之中,宴席也到了正熱鬧的時候,數(shù)位諸侯酒酣時分,都舉著酒杯痛罵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姬宮湦,甚至企圖擁立楚侯爲王,不過酒逢醉話,誰會當真?
月落日升,一切又終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