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鎬京城陷入了一種恐慌與動亂當中,這場災禍起于辰時的早朝,因為虢石父參了司馬文朔一本,手中證據確鑿的拿出了他的一本本文書,卷卷都出自文朔之筆,內容卻句句與犬戎互通有無,此事將先前發生的詭異的秦國調兵事件也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文朔這一卷卷的書信中所言及的內容,是得知了大王要調兵攻打申國,文朔便勸說秦國前往申國救援,一面楚國奪下了申國之后,楚國勢大、秦國則勢弱,是以百里成冒天下之大不韙調兵前往申國壓境,以助申國一臂之力,然而這條計謀并非是要保申國、或者是保楚國。
這條計謀的目的在于讓西秦屬于防守,引犬戎過西秦入鎬京城,為的是覆滅整個大周。
聽見這條指控,文朔只覺得滿頭冷汗涔涔,面色啥時間變得無比蒼白,在大殿上腿上一軟,“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向姬宮湦行了大禮,整個人俯身在地上,“大王明鑒,在下絕無顛覆大周之意!”
“這書信可是你的手筆?”姬宮湦沉聲問道。
文朔從虢石父的手中顫顫巍巍的接過這一卷卷的卷軸,上面一個個清晰無比的都是出自文朔手筆,非但這字跡是他的,連同下面的章印也是他的。文朔陡然覺得無望,連辯駁都感到十分蒼白無力,“啟稟大王,這書信并非我所寫,我不知道為何會是我的字跡,還有我的章印,甚至還落入了虢上卿手中!”
“百里成將軍貿然出兵申國壓境,此事老夫本來就心中起疑便差人前往申國查探,原本是要查明秦國之失,卻沒想到順藤摸瓜的還摸出了司馬的罪狀,叛國通地一事乃是重罪,還望大王將貶去文朔司馬之職,收押監牢查明后斬首示眾!”虢石父雙手作揖向周王宮湦啟奏道,“此事絕非司馬一人便能做到的,只怕是其中牽扯甚廣,還需要好好調查一番,還請大王將此事交給在下處理!”
姬宮湦眉頭微皺,看著臺下的虢石父,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心中思量著這么多年對虢石父的縱容竟然叫他的勢力發展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能夠出入司馬府上如入無人之境,能夠將嫁禍文朔一事安排的天衣無縫,他倒是想看看虢石父接下來還要怎么辦?
“好……此事就由虢上卿操辦了,牽扯到此案中的人,格殺勿論!”姬宮湦用低沉的嗓音慢慢吞吞的將最后四個字說出來,整個前殿中與虢石父不是一派的人俱是面色一僵,幾乎要暈厥過去了,文朔大喊一聲,“大王,在下冤枉,還請大王明察!”
“帶下去!”姬宮湦大喝一聲,扭過頭去似乎不愿再見文朔。
這件事情叫趙叔帶和贏開心中同時“咯噔”一下,百里成擅自調兵,讓出了西秦的防御中底,擺明了是給犬戎入侵的機會;而派文朔攻打申國一事,姬宮湦只吩咐了趙叔帶一人,雖然百里成先行調兵,而后才是姬宮湦震怒之下吩咐趙叔帶派文朔攻打申國,如今文朔出事,趙叔帶只怕是自己難辭其咎,姬宮湦必定將兩件事情合二為一來看待,若是繼續留在鎬京城中兇多吉少。
這一日的早朝,趙叔帶與贏開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離開鎬京城,免得虢石父很快就會將槍頭調轉過來針對自己。虢石父得寸進尺,繼續向姬宮湦進言道,“文朔剛任司馬之位時間不長,只怕與犬戎未必有如此深厚的交情,此事文朔背后必定還有主謀!”
“虢上卿的意思是?”姬宮湦瞇著眼睛看著虢石父問道。
“在下手中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敢妄言!”虢石父卑躬屈膝的說道。
“調查清楚了再來和寡人匯報,這件事情……”姬宮湦說著重重的拍打著桌面,“寧肯錯殺絕不放過,敢打我鎬京城的主意……”他說著繼續吩咐道,“傳寡人的令下去,調周圍郡縣兵馬匯集鎬京城,寡人要親自檢閱我大周兵馬!”
“是!”虢石父應聲道,“只是……如今司馬文朔被下了大獄,卻不知該由和人統領?”
“虢上卿以為呢?”姬宮湦問道。
“掘突如今還在鎬京城中,司馬一事他最為熟悉,不妨請掘突留在鎬京城中暫任司馬一職,大王以為如何?”虢石父向姬宮湦進言道,這話免不了叫姬宮湦心中一陣陣的冷笑,他斜睨著虢石父不知道這位上卿眼中的大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是不是這個大周的朝堂已經可以任由這位上卿一手遮天了,這次……姬宮湦就要將虢石父的人連根拔起,一個不留,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虢上卿此言甚是,那就請掘突來一趟顯德殿吧?”
“是!”虢石父應聲道。
早朝在一片嘈雜的議論聲和唏噓聲之中結束,姬宮湦的面色一直很沉,說話的氣壓也很低,幾個想要上奏別的事情的人也都將自己的奏書給壓了下去,齊伯更是面色蒼白,想起了昨日褒姒對姜婉的叮囑,叫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掘突陷入此番宮廷的爭斗當中,眼下宮中是怕是要大亂了,褒姒的早有見地也不知是和姬宮湦的串通一氣,還是一個獨善其身的旁觀者的慧眼?
總之,早朝一散,人人都行色匆匆的安靜的離開前殿,各自都低著頭,邁著大步,幾乎是要飛奔出這宮廷之中,生怕走的稍微慢一點就被留下了什么把柄,得跟著虢石父取地牢之中喝喝茶了!文朔被拉下去大喊冤枉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這位馬上征戰多年的司馬聲嘶力竭的叫聲叫人于心不忍!
齊伯快步的走出了王宮,立刻朝著掘突的府上走了去。
而虢石父則追上了走在前面的趙叔帶,在他的身后說道,“趙上卿,還請留步!”
“怎么了?”趙叔帶轉過身來看著虢石父問道,“虢上卿莫不是懷疑我和文朔通敵叛國的案子有關,捉拿我前去問話的吧?虢上卿這么講話,也得有證據,否則我可不會善罷甘休!”他說著生氣的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怒目瞪著虢石父。
“瞧趙上卿說的,你我都是上卿之位,我怎么會這么沒有分寸呢?”虢石父笑著說著,“只是我與趙上卿同朝為官也不少年了,當日你我同為娘娘效力,雖然政見多有不和,可是目的總是相去不遠的,如今掐指一算,你我也不年輕了呀!”
“趙某倒是不知道虢上卿還有和趙某敘舊的興趣?”趙叔帶冷笑一聲問道。
“在下也只是前來提醒一番趙上卿……”虢石父說道,“文朔出事,只怕趙上卿難辭其咎!”
“這話怎么說的?”趙叔帶皺了皺眉眉看著虢石父問道。
“我也是好心才來提醒趙上卿的,趙上卿莫要忘了,文朔出兵申國是大王的意思,可是這議程只是同你提了提,卻沒有公諸于眾,因為鄭夫人小產的事情給耽擱了,文朔大軍才遲遲不動!如今才知道文朔有意將百里成調往申國壓境,為的是取道秦國將犬戎引入鎬京城攻打我大周,文朔此舉是為何人所為,趙上卿不妨猜猜?”虢石父笑的十分奸詐,這話已經很明了了,趙叔帶冷哼一聲,“鄭伯若是有意圖謀不軌,早就不軌了,何必等到今時今日?”
“今時不同往日啊!”虢石父說道,“畢竟今日娘娘與大王之間間隙越來越大,鄭伯只怕是看準了時機。”
“莫將你的小人之心拿來揣測鄭伯的君子之腹,”趙叔帶走的更快了,想要將虢石父帥在申后,可是虢石父卻窮追不舍,“我的話還沒有說話呢,趙上卿也不必急于下定論啊……文朔要出兵申國一事,原本還未公之于眾,卻不知百里將軍是怎么知道的呢?”
趙叔帶忽然頓住了腳步,想要在虢石父的面上啐一口,雖然這件事情自己也焦慮過,可是被別人說出來免不了的叫趙叔帶想要打人,“百里成先調軍南下,楚侯再提出與申國議和,大王才決定叫文朔攻打申國的,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還能回到過去提前通知百里將軍不可?”這話幾乎是喊出來的,看著周圍的人頭朝著自己投來了詭異的目光,趙叔帶才平靜了下去,看著虢石父指了指他,“虢上卿不要再跟著我,你有什么想查的,盡管查,只要你有證據,我趙某人還就真的不怕你了!”
“趙上卿,”虢石父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詭異樣子,“在下得提醒你,楚國既然已經和申國議和了,為何百里將軍……還不走?”他這句話嗆得趙叔帶啞口無言,盯著虢石父半晌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虢石父早就料想到趙叔帶答不上這話,繼續說道,“趙上卿就不想想……我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您跟在大王身邊這么長的時日,難道連大王的為人還不懂嗎?”
趙叔帶咬了咬牙,太陽穴上“突突”直跳,叫他覺得眼前充血,面對虢石父的質疑竟然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姬宮湦的行為處事他是十分了解,這位大王若是要你死,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如今周王對自己的懷疑越來越深,自己與周王之間的間隙也來越重,趙叔帶懷疑自己恐怕是根本過不了此劫。
“楚侯攻打申國一事會被百里將軍提前窺得先機,只怕未必是個巧合而已……”虢石父繼續說道,“此事大王同何人提前說過,卻不知趙上卿心中可有數?此人與文朔、鄭伯必定是一伙兒人馬,覬覦大王之位,想要將他趕下帝王之尊,輔佐何人才能名正言順的繼位……余下的話,還需要我再說下去嗎?趙上卿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虢石父的這一番話叫趙叔帶整個人起著雞皮疙瘩,如同掉進了五尺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