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儀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熊寧還能做出微微在笑的樣子來,此時(shí)此刻他不能將對姬宮湦的恨遷怒到熊寧的身上,畢竟他還不能和熊寧撕破臉,對她,他還有諸多可以利用的地方,畢竟她在宮中,而他遠(yuǎn)在邊陲。
“大王真是夠厲害,將宛城周圍的幾處城池劃給了我作為此次我出兵助秦抗犬戎的賞賜?!背钫f罷還免不了要冷笑兩聲,算是自嘲了。
“宛城?”熊寧大驚失色的問道。
“是,怎么樣?是不是夠狠的?”楚侯問道,“我當(dāng)日原本是想要秦國的褒地附近的三座城池,本想著褒家既然已經(jīng)殞命了,這三座城池秦國留著也無用,卻不想被大王換成了宛城,就為了顧及與秦國的顏面、為了保全褒家的疆域,他就不惜斷臂求援啊……”
“宛城是大周的疆域,大王怎么能為了保住秦國的封地就將自己的城池劃入楚國的境內(nèi)?”熊寧整個(gè)人都在因?yàn)樯鷼舛⑽㈩澏?,她氣的是姬宮湦竟然寧可犧牲自己的利益,也不肯對自己說兩句軟話,哪怕是她去求他讓她幫幫他,他也要生硬的拒絕。
這就難怪今日辰時(shí)在宮中的拜謁,褒姒會(huì)是這番毫不在意的姿態(tài)了,他們一早就商量好的嗎?她怎么可以允許姬宮湦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她不是天底下最愛惜他江山的女人了嗎?熊寧冷笑了兩聲,原來事事在牽扯到自己利益的時(shí)候,便是褒姒也就不過如此了。
熊儀在大堂中來回的踱了兩步,轉(zhuǎn)而再仔細(xì)的看著熊寧的神色,看得出她微微有些動(dòng)怒,便火上澆油的說道,“為了褒后,這點(diǎn)犧牲又算什么?他為她做的事情還少么?無非是不想褒城落入我的手中罷了!”
熊寧抬眼看著楚侯,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哥哥眼下打算怎么辦?”
“沒什么怎么辦的,既然給了我宛城,我就要了!今日是為了秦國,明日我就看看為了晉國、為了齊國……他還有多少地可分的,若是有朝一日這大周的疆域被盡數(shù)瓜分完,我倒是要看看他還怎么居于中央做這個(gè)天子?”楚侯說罷笑了出來,拍了拍熊寧的肩膀,“你倒也不必?fù)?dān)心我,此事最慘的必定不是我!”
“那是誰?”熊寧的思緒被楚侯這一句話給拉了回來,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我打了勝仗無非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城池罷了,有人打了勝仗,只怕是連命都未必保得??!”熊儀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話叫熊寧仔細(xì)的思忖了一陣,然后才似懂非懂的微微點(diǎn)頭反問道,“哥哥是說……鄭將軍?”
“不錯(cuò)!”楚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鄭將軍!”熊寧兀自的將這個(gè)名字重復(fù)了一番,“不可能,鄭將軍同大王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他不可能會(huì)對啟之下手的!”
“本來是不會(huì),可是事事總有點(diǎn)例外嘛!如今為了維護(hù)褒后的利益,與大周相鄰的鄭國就必須是一個(gè)褒后信賴的人掌控,鄭伯友愛慕褒后一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是最好的鄭伯人選,若是換做鄭啟之,只怕……他第一個(gè)想要?dú)⒌木褪前?!”楚侯說道,“所以,這鄭將軍若是得勝還朝回來,命不久矣!”他說罷搖了搖頭,輕笑了出來,若是鄭啟之一死……中原就少了一員猛將,對于他來說是個(gè)好事。
熊寧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想不到姬宮湦為了褒姒能夠?qū)⑹虑樽龅饺绱酥^的地步,她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蒼白,看著楚侯欲言又止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楚侯盯著熊寧的面色問道,“楚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差人送你回去?”
熊寧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搖了搖頭,她的心里很痛,對鄭啟之的痛下殺手叫她驀地想起了當(dāng)日的自己,她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卻成為他手中棄之不用的棋子,更是急于將她置之死地……如今被棄之不用的人換成了鄭啟之,熊寧無法想象這個(gè)冷血的帝王心中到底有沒有一點(diǎn)顧及感情的地方?
熊寧的聲音很輕,就像是來自飄渺的遠(yuǎn)方,“鄭將軍必死嗎?”
“若是還朝邀功,只怕是必死……”楚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能救嗎?”熊寧問道。
“救不了!”楚侯搖了搖頭,他巴不得鄭啟之去死,他的死不但能為自己入主中原少一份阻力,更是能拿來動(dòng)搖人心的好說辭,便是有辦法保全鄭啟之的一條性命,他也絕對不會(huì)將此事說出去的。熊寧覺得心中悲慟異常,無法再繼續(xù)在這里面對楚侯了,只得開口說道,“我覺得有些不太舒服,還請哥哥差人將我送回宮中?!?
楚侯點(diǎn)了點(diǎn)頭,揮了揮手,立刻上來了兩名悉人,他吩咐道,“將夫人送回宮中去?!?
“是!”兩名悉人點(diǎn)頭應(yīng)聲道,看著楚夫人步履艱難的一步步邁出了這屋子的大堂,留下楚侯看著熊寧的背影發(fā)出了一絲陰測測的冷笑,這個(gè)女人早就為愛沖昏了頭腦,只要是說起姬宮湦的事情,她連想也不想,說什么就相信什么……為了能夠得到姬宮湦,甚至也不惜犧牲大周江山的利益,楚侯摸著自己另一只手的衣袖,心中正在盤算著如何利用楚夫人一事,若是能利用她直接下毒謀害褒姒和伯服,那也算是她最大的價(jià)值了。
大殿之中群臣百官退下之后,惟獨(dú)留下了伯服和贏開二人,姬宮湦這才注意到,這二人今日也來上朝了,心中揣測自然是褒姒的安排,念兒跨了年已經(jīng)四歲了,仍舊是充滿了童稚之氣,偶有些靈光閃爍,不過到底還是個(gè)孩子。而贏開則十歲了,只怕是再過兩年就可以返回秦國執(zhí)政了,姬宮湦從自己的高位上下來,朝著二人走來,“你們怎么在這里?”
“母后說,我二人年紀(jì)也不小了,可以參與父王的政事了!早些準(zhǔn)備,以防將來措手不及!”念兒向自己的父親躬身作揖道。
“參見大王!”贏開也俯下身子作揖道。
“所以,你們二人從中有何收獲?”姬宮湦問道。
“兒臣不明白,”念兒沖著姬宮湦搖了搖頭,“這楚侯恃功邀賞,父王為何不直接回絕了便是,卻要將自己的城池分于他?”
“若是有功不賞、不過不罰,政令不行,寡人何以在諸侯之中立威?”姬宮湦摸了摸念兒的頭,伸出手看著他,念兒將自己稚嫩的小手塞進(jìn)了姬宮湦寬大而干燥的手中,隨著他準(zhǔn)備朝著宮門外走去,贏開卻跑了兩步擋在了二人的面前,“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大王恩德,在下無以為報(bào)!愿將我秦國三座城池交還大王?!?
姬宮湦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贏開,“起來吧!寡人所以不將你秦國的封地交給楚侯,也有別的考量,不單單是因?yàn)檎疹櫱貒?!?
贏開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周王,姬宮湦則松開了念兒的手,念兒跑到了贏開的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將他攙扶起來,贏開迫不得已只得起身站起在姬宮湦的身側(cè),隨著這位周王朝著東宮的方向走去,“大王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這楚侯問寡人索要的是你秦國的哪一片地?”姬宮湦問道。
“褒城附近?!壁A開答道。
“這秦候好大的膽子!”念兒聽見贏開這么說,幾乎都要跳腳了,姬宮湦摸了摸念兒的頭,將他按了下來,對著贏開解釋道,“褒城這個(gè)地方,是個(gè)兵家必爭之地,此事你可知道?”
“兵家的必爭之地?”贏開搖了搖頭,“那不過是個(gè)秦國的偏遠(yuǎn)之地,何以兵家必爭?莫說是兵家了,就連我秦國眾人都因?yàn)榍貛X山脈阻隔而不愿前往褒地,何以……兵家要爭這地方?”
“褒城是入蜀地的必經(jīng)之地,自古以來不乏棧道通行,楚侯的野心不小,若是將褒城給了他,日后他便能憑借褒城的天險(xiǎn)對秦國進(jìn)可攻、退可守,更能長驅(qū)直入巴蜀之地,以奪天下之勢!所以褒城是萬萬給不得的!至于寡人的宛城與楚國毗鄰,原本就常常被楚軍所侵?jǐn)_,如今劃給他,他萬萬沒有理由再帶軍北上了,反而鉗制住了他的野心,寡人想……此刻這楚侯也必定急的在府中跳腳吧?”姬宮湦將此事的利害關(guān)系解釋了出來,這話說出來,念兒免不了就笑了,“那樣子必定好笑的很!”
姬宮湦也笑了出來,覺得心中暢快淋漓,這一年雖然諸事不順,不過最終都能夠平安度過,也算是上天眷顧了。聽見幾個(gè)人的笑聲,褒姒從東宮迎了出來,斜倚在宮門外看著自己的丈夫帶著兩個(gè)孩子說著、笑著從遠(yuǎn)處慢慢的近了,念兒看見褒姒迎了出來,大喊了一聲,“娘!”就掙開了姬宮湦的手,朝著褒姒跑了過去,然后抱住了褒姒的腿,臉蹭在了她的腿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