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馬車外的馬上之人,離末緊隨馬車右邊,面無表情,而四兒在左邊,只當是深養在富貴之家的千金小姐,不知人間苦樂,笑得如此純真暖人。
馬車緩緩前行,喬梨的笑聲是發自內心的,笑的眾人只感覺這世道極好,他們并不是要經過人間煉獄般的臨江池,只當是現在在游歷天下,心中不覺中輕松許多。
倒是四兒,越是離近臨江池,心情越是沉重,因為找不到白翎染,所以并未給他送消息,但四兒想白翎染一定隨時觀察這邊的動靜,只要放慢速度,白翎染的人一定會追上來。
喬梨出了汝城,帶上面紗,出了汝城第一座城便是華城,他們陣勢浩大,入城不免驚動了官府,城主得知是禾王妃,領著手下眾多官員前來客棧請安,更是大擺宴席為她接風洗塵。
喬梨想,便是她是臭名昭著的禍水紅顏,但高貴的身份擺在那里,不喜歡她的是百姓,然而官員們卻只看到她的白翎染王妃的身份。巴結還來不及,哪里能拒之千里?
不過喬梨向來不喜這些,但四兒說,她現在是王妃,一舉一行代表白翎染王,不能不赴宴。為了維護王妃這虛名,雖說她巴不得破壞之盡,轉而一想還是作罷。
晚宴無聊得她想睡覺,官宴期間,不少官員帶來了自家妻妾,送上金銀珠寶一堆,無非也就是想賄賂她,討好她,畢竟她的身份尊貴。喬梨困坐中央,鼻尖盡是她們身上濃郁的胭脂味,刺鼻非常。然而天下第一美人之名遠播,不少官員眼光皆放肆地在她身上流轉,有的還借著酒醉之際,欲掀開她之面紗。喬梨大惱,卻又發作不得,王妃之虛名,有時候維護得真累,這么虛偽的宴會,她們竟生受得了……
而對于她接受了一大堆官員所送之物,四兒微有意見,喬梨輕笑一聲,并不表態,吩咐他把隨行隊伍改成商隊模樣,要是每過一個城鎮就有這種仗勢,她可受不了,四兒也同意,他是在想與其讓各城鎮之官員出來相迎,而她都接受人家之禮,有點敗壞白翎染王為天下請命的好名聲……各有各的心思。
雖然她這一趟本著能腐敗就腐敗的心思,可是這樣應酬下來,她可受不了那些濃郁的脂粉氣,有時候真懷疑,那些官員們在抱著小妾的時候,怎么能受的了那個味道,不是香氣,而是刺鼻。
喬梨讓四兒批購一批衣物布匹,人馬改稱了作布匹買賣生意之商隊。果真一路上掩人耳目不少,隊伍走了一個多月,漸漸入了臨江池附近之城。
雖然離臨江池還有一段距離,他們明顯感到空氣中壓迫的氣息,這座小鎮很小,就四條大街交錯,連繁華地帶也是人煙稀少,下了馬車,已經快六月了,再走半月就能到臨江池,迎面而來的氣息炙熱難受。
夕陽已下,更顯得小鎮凄涼荒寂,如邊境小鎮,零零散散的行人看見他們,略有不解,可能是瘟疫的原因,如今商隊都不往臨江池而去,如今的臨江池一帶也是只出不進。
暮色瀟瀟,夜
色靡靡,屋檐濟濟,明明空氣中熱氣沖天,喬梨卻從其中感到森森寒意。
四兒找了家全鎮最大的客棧下腳,喬梨入客棧時,掌柜的幾乎看呆了,雖看不見她的容顏,卻看見一雙明媚清亮的大眼,走路娉娉婷婷,高貴優雅。四兒微惱地喊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招呼他們用餐。客棧相對于來說不算是大,但足夠容納二三十人用餐。
隨行的婢女本身建議喬梨到房間里用餐的,可她堅持在客棧之中,四兒他們沒辦法,只好順著她,客棧中亦有十來個人在用餐,講的都是臨江池瘟疫一事……
“老兄,你也是臨江池那邊逃過來的么?”忽聞一音高響,一壯年男子問著同桌的男子,兩人身上服裝皆不整齊,愁苦之色籠罩其中。
男子眉宇間悲哀之色頓起,喝了一口溫酒,嘆氣道:“可不是嗎?這老天究竟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前年是旱災,今年又是洪澇瘟疫,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客棧之內附和之聲頓起,男子眼微濕,用衣袖略微擦拭,悲哀地嘆著:“我家中妻兒皆死于洪水之中,女兒年幼,瘟疫蔓延,官府發放的糧食根本不夠,我們饑一頓飽一頓的,女兒也感染瘟疫,病死了。”
壯年男子見他悲苦,輕聲安慰著,旁人也開始安慰著他,另外一五旬老人出言,蒼老的臉蠟黃一片,講話一顫一顫的:“家中親人死的死,傷的傷,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啊,這世道……越來越不好過了……”
客棧之人聽聞,臉上均有憤憤之色卻也無可奈何,有人道:“你們能在封閉之時逃出已是命大,我聽聞那邊現在已經完全封閉,只進不出。可除非活夠了,誰還想要進去?里面的未感染瘟疫的也只能眼巴巴的等死。”說道這里,一個大男人已是眼圈泛紅,幾欲落淚。
剛剛那男子忽而憤憤不平地道:“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在這受苦受難,可朝廷在干什么?還不是只記得爭權奪勢,享受榮華富貴,前幾個月汝城之中,幽帝白翎染王還因為一個女子兄弟鬩墻。他們倒好,富貴榮華,沉浸美人鄉中,搜刮我們百姓的民脂民膏去享樂,那個喬家小姐,如今還活的很是舒坦,怎么就沒人出面殺了她,這樣的禍水留著何用?”
“對啊……”
“若是不是那禾王妃,幽帝斷不會坐視不管。”
有人猜測道:“幽帝這樣做,無非是想要逼得白翎染王出面罷了!唉!真不知道江山什么時候能穩定下來。若是這次白翎染王真能將此事妥善處理,這廢帝之事,也成了定局。”
喬梨此時面紗已解,正在用餐,無意旁聽,卻也聽個真切。聽罷,一塊魚肉哽在喉中,頓了一下,來不及咀嚼就吞了下去,一陣不舒服,眼簾稍微閉了一秒,睜開之后又是笑意淺淺,四兒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微微蹙了蹙眉低頭吃飯,暗道現在越發看不透這位禾王妃了。或許他之前對她的了解都是錯的。
喬梨身旁的婢女這幾日同她關系極好,她身份高貴,
同她們在卻從未擺過王妃的架子。又從來都是溫聲軟語,故而此時聽到這番言論,頗有憤憤不平之色,剛要起身,就被離末壓了下去,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只好憤憤地坐下。
這個離末,雖然她們接觸的時間尚短,離末又經常是神出鬼沒,但她們卻不敢有絲毫小看,又見喬梨都默認,只得一臉氣憤的拿起筷子狠狠的咬了幾口以示不滿。
喬梨有些好笑的搖頭,夾了塊肉放進她碗里,輕聲道:“人家說的是事實,你生個什么氣?過了這鎮,可不定有魚有肉給你吃了,趁熱吧!”
“可是……”那婢女語塞,用力戳了戳碗里的飯粒,只能將怒氣撒在碗里的飯上。眼神卻總忍不住往那幾個人方向飄,一個個白眼不要錢似的瞥過去。
接而又聽到剛剛的對話,是另外一老婦說道:“你們說的那位白翎染王是不是現在正在臨江池治理洪澇瘟疫的王爺啊……那可是個好王爺……”
不知是誰輕輕地哼了一聲,罵道:“好什么好,感染瘟疫的人全部抓進死亡村,那里糧食沒有,藥材也缺少,不是活生生地讓他們等死嗎?”看來也是知道些情況的。
“對啊……什么狗屁王爺,那位王爺來了之后雖說瘟疫控制了很多,不再蔓延,不過他的手段,委實是讓人不敢領教,真該讓他的妻女去那里嘗嘗,那是什么滋味……”
正在吃飯的喬梨一愣,收回筷子學著婢女的樣子在碗里撥拉起飯粒來。
白翎染竟然已經出現了,并且已經在臨江池一帶了?難怪近些日子一路上遇見的難民少了許多,難怪臨江池封閉的如此嚴密,原來他已經在那里,若不是在那里,那些草包官兵們,又如何能控制住如此多的災民強行進出?
他的手段啊,永遠都是狠辣無情的。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能與他親近起來。
聽到這話,輪到四兒忍不住了,**的眉毛蹙緊,俊秀的臉龐沉了下來,大有要和他們拼命的意思……
看來白翎染在他心中地位果真非同一般,也不怪白翎染如此信任一場。喬梨輕笑著,繼續吃著她的菜,動作優雅,沒想到坐著吃一頓飯,倒是將別人說他們夫妻的壞話都給聽了進去。
夫妻啊!多么親密的字眼。喬梨想到這里,愣了幾秒,筷子不雅的放在紅艷的唇邊,笑容斂去,見到他們全不解地看著他,笑了笑:“吃飯啊,看我能飽么?”
一名伙計驚呼一聲,愣愣地看著喬梨唇邊的笑,手中的茶壺哐啷一聲掉了地上,似看呆了,小鎮這種地方,哪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
而剛剛還在高聲談論的人們全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霎時間寂靜一片,個個看的目瞪口呆……
喬梨現在已經習慣這樣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水,不同于四兒給她備下的嬌貴茶葉,泡出的茶清香宜人,入口順滑香郁。而這茶香味皆無,入口**,苦極了,喬梨放下空的茶杯,系上面紗,在人們目瞪口呆中上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