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擡起手臂,露出裡面淬了劇毒的袖箭,對準青蛇,便要觸發。
楚洛衣先是一愣,隨即心中一驚,看著身側伸出的那隻手臂下,對準青蛇的那隻毒箭,心頭沒由來的升起一陣劇痛,更是讓她瞬間就想起了那日昏迷之中做的夢。
“不!”
動作快於她的思維,連她都沒有想過自己爲何會在一瞬間摁下了北流雲的手臂,讓那隻箭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而在同一瞬間,青蛇手中的劍停在了她的面前,指著她的胸口,卻戛然而止。
時間彷彿定格在這一瞬,小六子重重的喘著粗氣,北流雲也是驚魂未定,卻在第一時間將楚洛衣扯到了自己的身後。
青蛇的劍依舊在原地未動,楚洛衣站在北流雲身後,不知道他爲何會忽然停手,不過不得不承認,剛剛那一瞬,讓她幾乎以爲自己又一次在生死之間遊走。
北流雲看著那隻射在了土裡的袖箭,不明白爲什麼剛剛洛洛回阻攔自己,如果這隻劍射出,未必就會慢於青蛇,因爲剛剛的距離太近了,而袖箭又是剛剛射出,力道正猛,倒是可以同青蛇媲美。
他不明白洛洛爲什麼會這樣做,不過心中卻是驚懼不已,自己的袖箭被打飛,若是青蛇沒有及時收手,這柄劍此刻已經刺穿了洛洛的胸膛。
同樣的,青蛇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在那一刻忽然遲疑,只是想到幾年前自己親手險些將匕首刺進了她的心臟,便絕不想再次對她揮刀相向。
楚洛衣站在北流雲的身後,越過他的肩頭,靜靜的凝視著青蛇,青蛇也愣在那裡,看著楚洛衣說不出話來。
北流雲起初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未發現,發現之後,頓時開始胡思亂想,覺得這青蛇是不是對洛洛有意思,一時間怒火躥的老高,一把將楚洛衣攬在懷中,對著青蛇開口道:“看什麼看,沒看過老子的媳婦啊!”
青蛇冷冷的收回了自己的劍,沒再開口,一旁的小六子見此,連忙上前來開口道:“十招以過,想必您不會不守信用的。”
北流雲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攬著楚洛衣便越過了他,將楚洛衣扶上了馬,隨即自己也翻身而上,帶著楚洛衣快馬加鞭的離開。
待到徹底走遠之後,北流雲攬在楚洛衣身上的大手不由得用了幾分力氣,楚洛衣吃痛,回眸正對上男人那雙危險的眸子。
“你是瘋了麼!竟敢這般不要命的跑上來!”北流雲沉聲質問道。
楚洛衣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開口道:“那一劍你躲不掉。”
“那你就要替我去受?”北流雲顯得有些激動。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在我面前。”楚洛衣輕聲道。
北流雲心頭一震,最終只是在楚洛衣的頭上吻了吻,再說不出半分責備的話。
其實她的心意他都懂,只是同樣他也無法看著她替自己而死,
隨後,北流雲再次開口道:“爲什麼不讓我殺他?”
楚洛衣沉默了一會,而後開口道:“和一個夢有關。”
北流雲也沉默了下來,沒有再去追問,只是駕著快馬火速離開城門。
而此刻,董大人已經帶著六皇子進了皇宮。
一直等待著結果的南昭帝看著風塵僕僕的兩人遠遠趕來,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
看來,北流雲還沒有發現那個楚洛衣並非是真正的楚洛衣,反而願意用解藥交換六兒的性命。
不過話說回來,無論是楚洛衣所見的那個青蛇,還是最初北流雲在明瑞王府牢籠中所見的那個替身,都是他派人用易容術所爲,而令人費解的則是,他們所看出的那些破綻其實是他刻意留下,爲的就是讓他們發現,繼而在發現之後調入自己的另一個陷阱。
人往往就是如此,自以爲窺得真相,洞察先機,而一旦這樣認爲,便會迷失在下一個陷阱之中。
幫助自己那人的易容術雖然高絕,但是卻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夠瞞天過海,既然如此,索性不如都留些破綻出來,如此反其道而行,效果纔會出人意料。
“六兒,過來,讓父皇看看,近幾日可有受苦?”南昭帝揮揮手,讓一直垂著頭的六皇子靠近些。
六皇子擡起頭,卻沒敢上前,只是有些不安的向後退了幾步。
而這一擡頭,時常見到六皇子的南昭帝便發覺了一些不對。
繞過桌案,起身直接走了下來,停在六皇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緊緊盯著他,隨即對著董大人怒聲道:“這就是你給朕帶回來的六皇子!”
董大人心思機敏,只南昭帝這一句話,便瞬間知道自己的事情辦的砸了。
沒想到此人竟然不會是六皇子,難怪他這一路上覺得此人畏畏縮縮,氣勢外強中乾,實在是不像皇子皇孫,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衆目睽睽,明目張膽之下,這大楚的官員竟敢拿一個冒牌貨來交換,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南昭帝一腳踹在六皇子的胸口,整個人氣的不輕。
此刻董大人沒有找理由爲自己開脫,因爲多年伴君身側,他知道,這個時候越是解釋,越是想要爲自己開脫,皇帝就會越發的憤怒,而自己也就越是會遭殃。
“此次是臣辦事不利,還請陛下責罰。”董大人看著南昭帝黢黑的臉色,連忙跪在地上,也不再去管一旁的六皇子。
“朕是該罰你!虧你是六皇子的外公,竟然連他的真假都分不出來!”南昭帝氣的不輕,六皇子對他至關重要,意義絕非一般。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要將六皇子培養成儲君,可以說是處處小心,事事謹慎,爲了消除歐陽千城的戒心,不讓他注意到這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他更是在六皇子年幼之時,便將他發往封地,在他有計劃的扶持了董家之後,才幾次將他接回宮中,精心栽培,可即便如此,他曾數度將他送出天水,足可見子嗣單薄的他對這第六個兒子是有多麼的重視。
可是沒想到,這一次,他纔剛覺得天水局勢有些混亂,就讓人將他送走,卻還是晚了一步,竟然讓他被人劫持。
他這一路派遣了無數高手,在暗中隨行,可是偏生纔出天水,六皇子就被人劫持。
可想而知,他有多麼惱怒,他自詡精於算計,籌謀天下,可偏生他即便是身爲帝王,卻沒有一批得利的手下,屢屢他佈下大局等待收網,偏生這些不得力的手下一次次完不成他交代的任務,這讓他怎能不惱?怎能不恨!
南昭帝長出了口氣,他不知爲何老天是這般不公,他明明殫精竭慮,苦心經營,可這賊老天對他真可以說是沒有半點偏愛,縱然手下大臣無數,能人異士往來,卻偏生出不來一個豔絕江山的人物,更沒有當年楚家所擁有獵人那般無孔無入,讓人心驚的勢力。
反觀如今的北流雲,不過是一介喪家之犬,卻成了上天光顧的幸運兒,得到神龍宗這般的勢力,又和楚家那個餘孽聯手,接掌獵人的勢力,簡直是讓人紅眼。
試問若是這些勢力能夠聚集在他的手中,這天下,又有何人再敢與他爭雄?
地上的董大人心中也是委屈的很,這六皇子打小在京城的時間就少之又少,偶爾回來一趟,皇帝也不會爲他大操大辦,再加上如今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這些年來,他見過他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這般年紀的孩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段時間就會變個模樣,如今這大楚拿著同他八分像的人來交換,若是熟悉的人也罷,可他這個外公哪裡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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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縱然如是想著,可是他卻不敢真的這般開口解釋,多年伴君身側,自然知道,這個時候即便是沒錯他也得受著,何況這一次他是真的錯了。
董大人心中也是愈發堵塞,也不知自己那外孫如今境況如何。
南昭帝發了一通脾氣之後,重新坐了下來,平復著心境仔細思量著。
聽他的描述,在交換解藥的當場,北流雲並不在,而負責換取解藥的人對這解藥也並非勢在必得,反倒是一直想要了董大人和青蛇的命。
這樣說來,也就意味著北流雲早就發現了那個人根本不是楚洛衣?
南昭帝的眉頭擰成一團,此前明瑞王府中的替身是他故意留下破綻的,可是被馮宏和端靖等人壓去邊城的這個楚洛衣,可是他花了十足的心思,精心易容僞裝而成,甚至連神態語氣都同真的楚洛衣有著驚人的一致,甚至因爲擔心這般的相似還是會讓北流雲察覺,所以他早先便安排下,讓這個假的楚洛衣一直處在昏睡的狀態。
試問一個人外表毫無差別,而言行舉止又皆不可見,試問誰又能發現她不是真的楚洛衣?
可惜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北流雲,沒想到不過短短大半個月的時間,他竟然還是察覺了牀上躺著的那個不是真的楚洛衣。
北流雲的敏銳讓南昭帝心中有些不大舒坦,他一連設置兩個替身,而讓第一個刻意留下破綻,又讓這第二個費盡心思被北流雲所救,爲的就是讓北流雲相信這個人就是他大楚的皇后,可偏偏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甚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這讓這個一向習慣將一切都掌控在手的帝王心中不大舒坦。
他本是想著,只要北流雲拿到解藥之後,讓她順理成章的醒來,佯裝失憶,將她帶回大楚,利用北流雲的寵愛讓她重掌後宮,爲大楚的皇后,逐漸爲自己在大楚安插下一顆又一顆的棋子,成爲自己日後剷除大楚王朝的一大助力,更是擊殺北流雲的一記殺手鐗。
可是沒有想到,自己大費周章設計的這一切,竟然早就被北流雲識破,可恨他竟然半點沒能察覺!
南昭帝瞇起雙眸,肥胖的身子塞滿了整把椅子,心中不由得對北流雲重新估量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