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海見也問不出什麼話來,隨手指了一個方向:“你們去那邊看看,之前本宮在那邊偶遇過洛妃娘娘。”
侍衛轉頭看過去,隨即有些猶豫道:“但是,剛纔不少侍衛都瞧見了這個方向似乎有女鬼出沒,所以屬下認爲...”
北流海臉色一沉:“怎麼?難道你認爲本宮在戲弄你?”
侍衛身形一凜:“這...這...”
一行人對視片刻,似乎有些不甘心,隨即還是掉轉了方向:“屬下這就前去巡查洛妃娘娘下落。”
可是天公作美,就在這個時候,其餘幾隊的侍衛也紛紛聚攏了過來。
爲首的一人當即開口道:“剛剛有人見到女鬼在這個方向出現,現在你們跟我去搜查洛妃娘娘下落,其餘人搜尋女鬼的蹤跡,一定要解決陛下的心頭大患。”
北流海也沒有再阻攔,點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你們便儘快搜查,若是有了消息,一定要及時向父皇稟報。”
“屬下明白。”
話落,北流海便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回到原處,卻發覺楚洛衣和北流雲已經消失不見。
四處環顧,便瞧見一堆發著光的東西正堆在不遠處。
擡腿走了過去,正是楚洛衣脫掉的那身騎裝,騎裝上還染著幾塊血跡,看起來,在一片青白之中,有幾處烏黑。
“在那!快追!”
侍衛中不知是誰發起的呼聲,幾隊人馬從四面八方開始圍追起北流雲和楚洛衣來。
一道道燃著火油的箭射向兩人的背影,隨著火把的靠近,兩道身形也越發明顯。
北流雲拉著楚洛衣一路向前飛奔,只是四面八方聚集的侍衛越來越多,而這些人之中明顯摻雜著並非普通侍衛的高手。
漸漸的,兩人陷入了包圍之中。
這些被派來以搜尋洛妃的人,此刻卻成了最名正言順的刺客。
隨著一簇簇火把的靠近,兩人的身影也漸漸清晰起來。
包圍的侍衛中,倒是不乏有認出兩人的:“哎?我怎麼看著那個人像是洛妃娘娘和九殿下....”
話音剛落,就被一名頭領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大膽!竟敢胡言亂語,你幾時見過洛妃娘娘的容貌,還敢出言污衊洛妃娘娘同九殿下私通,你是有幾個腦袋可砍的!”
那侍衛縮著腦袋不敢開口,人羣中又有人開口道:“我看是那女鬼作祟,莫不是覆在了洛妃娘娘的身上...”
“可..可..這要是弄錯了怎麼辦,萬一真的是洛妃娘娘呢..”
人羣中有不少人附和著,似乎擔心殺錯了人。
“剛剛四殿下不是說,之前在東面看到過洛妃娘娘,如今我們可是處在南北方,難道你是懷疑四殿下的話不成!”
這一聲質問,頓時讓不少人噤了聲,心中的懷疑也漸漸被打消下去。
再者,之前統領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若真是洛妃娘娘同九殿下,此刻兩人正衣衫不整的,豈不正是私通?
楚洛衣始終沒有開口辯解,因爲她知道,這些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會放過她,怕只怕,無論如何,都會扣上一個罪名給她。
“還不動手!”
一羣人蜂擁而上,寂靜的深林裡一時吼聲震天。 此刻,縱然是有不少人心中察覺到不對,卻也知道,眼下形勢所逼,沒有選擇,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上衝。
兩人紛紛搶過一柄刀,衝進人羣中廝殺了起來,楚洛衣不放心的看了眼他的手背,見他動作並未受到阻滯,這才安心下來。
一排排黑鴉自夜空中掠過,偶有幾隻停在枝頭,瞪著一雙讓人生厭的灰色眼睛,麻木的盯著一具具堆疊而起的屍體。
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有些讓人作嘔,不過也許對於猛獸來說,是一場難得的珍饈盛宴。
連綿起伏的山巒多出了幾道幻影,一輪寒月伴孤星嫋嫋,帶著幾分蕭索,幾分肅殺。
楚洛衣的身上掛了幾道彩,劃破了本就單薄的衣衫,更添了幾分冷意。
場中的侍衛已經所剩不多,不過她能清楚的看出,剩下的這些,纔是高手。
幾人雙手舉劍,高過頭頂,微蹲著身子,將楚洛衣圍繞在中間,繞著她踱著步子旋轉著。
‘咻咻!’幾道寒光閃過,幾人齊齊出手,凌厲的劍芒一閃而過,瞬間點亮黑夜,彷彿凝聚著移動山巒的凌厲氣勢。
楚洛衣縱身一躍,踩在數柄劍尖之上。
幾名侍衛奮力一託,楚洛衣整個人被舉至半空,幾人再度同時收劍,楚洛衣忽然墜落。
就在這瞬,幾道寒芒穿插著出手,牢牢的將她的所有出路堵死,沒有絲毫閃躲的退路。
楚洛衣心頭一緊,兩腿劈的筆直,雙腳穩穩落在兩名侍衛的肩頭,支撐著自己整個身體,不至於掉落在那刀山劍海之中。
瞬間,運力而起,兩腳飛踹在兩人的臉上。
兩人瞬間後退數步,嚴絲合縫的組合劍法,這才被打亂。
抓準時機,手中的長劍飛舞而起,只劍尖一點,便挑破了一名此刻的喉嚨!
這一招交手,招式繁多,可實際卻是電光火石之間。
楚洛衣和這一隊侍衛同時落地,一衆侍衛再次將她圍繞在中間,如同之前一般虎視眈眈的走動著,卻謹慎的沒有急著出手。
就在這寂靜之中,周遭樹木上的樹枝應聲而斷,嘎吱一聲,從枝頭墜落。
不知是誰的劍帶著如此鋒利的殺氣,竟連這初春的樹木都齊頭斬斷。
北流雲的處境也沒有好上太多,這些侍衛有備而來,配合的天衣無縫,看招式和武功路數,便可知是悉心調教過的刺客。
就在衆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不遠處的枝頭突然爆射出數匹凌厲的箭矢,瞬間劃破了這寂靜的長空。
三明侍衛瞬間倒地不起,衆人紛紛擡頭看去。
正是北流海一身黑色騎裝,手執長弓,對著幾人雷霆出手。
“洛洛!九弟!”
話音剛落,兩把彎弓飛掠而過,楚洛衣一把將它牢牢握在掌心。
抽出三支利箭,撐開雙臂,瞄準面前的三名侍衛。
北流雲眼見北流海的三箭正是打破了這天衣無縫的配合,瞬間劈開面前之人,飛掠至楚洛衣身旁,一手環住她的腰身,騰空而起。
楚洛衣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縱然在空中,手臂卻端的紋絲不動,三隻光亮的箭矢始終緊鎖著幾人的咽喉。
‘嗡!’弓弦發出一陣輕顫,飛出的箭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任由三人怎樣躲閃,終究是無濟於事。
這一瞬,便又解決掉了三人,幾人對視一眼,微微鬆了口氣。
此刻,楚洛衣已經被穩穩的放在了樹幹之上,專注的調試著手中不太順手的弓箭。
弓是遠攻中最好的武器,威力未必最大,可到底卻是最實用的,只要掌握好,威力甚至超過練球。
而當初她的紅蓮妖刀,則是異於尋常的一把刀,因著不同於其他刀的形狀,是一種傷人傷己的環形,可以說是進攻中的王者。
當年師父教導她武功時,曾說過她過於極端,曾建議她,選上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兵器,纔好在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護得自己周全。
只是,她年輕氣盛,不肯接受。
寧願彎弓有去無回的決絕,亦或者環形彎刀傷人傷己的狠烈,終究不願折了自己的本性,做那趨附於紅塵俗世的癡夢人。
之前兩相抗衡的局面,漸漸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有了弓箭的壓制,一衆侍衛再不是對手。
可是,沒有喘息太久,幾人的臉色再次凝重了起來,一片幾乎足以照亮山林的火把,正成羣的向幾人的方向移動著。
北流海縱身而下,快速跑向一顆大樹之後,擡手撿起藏於樹後的寶藍色勁裝,披在自己身上,便一頭扎進了林中,向著前來搜尋的侍衛的方向奔波而去。
跑出幾步,北流海停在原地,回頭,深深的看了眼樹上的楚洛衣。
兩雙黑色的眸子在空中對視,彷彿要融入這深沉的黑夜。
北流海輕輕一笑,溫暖而堅定,讓她忍不住想起落日餘暉下,他擼 著袖子抓魚歸來的樣子,亦或者想起,初見時他桀驁刻薄的樣子。
緩緩移開目光,看向一旁的北流雲。
兩個男人無聲對視了許久,往日背道而馳,卻在這一刻,因爲一個女子,重新緊密聯繫在一起。
北流海眼中閃過一抹釋然,九弟,保護好她。
北流雲神色不動,只是一雙眸子緊緊鎖著面前泛著光的男人,滲著血的手指微微蜷起,始終沒有說話。
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北流海這才安心的轉頭離去,一頭扎進林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隨手扯去遮掩住身上光輝的衣襟,揚手甩在風中,帶著一團滾燙的足以灼瞎雙眼的光火,義無反顧。
九弟,若是我註定不能陪她終老,記得要護她此生安好。
他一路走,一路笑,遠處喧擾吵雜,還有那越來越近的火光都已經不再重要,在視線裡越發朦朧。
那雙黝黑的眸子裡,有淡淡的溫暖,迷離而璀璨。
回想往事,記得母妃曾說過,取海一字,是希望他要有海一樣寬廣的胸懷,只是,往事的坎坷,遍經的磨難,他終究是做不成那慈善的聖人,於是,他便想著死後可以融入大海,也算是償還了母妃的心願。
只是,如今看來,怕是又要辜負,若此去無歸,他願幻化成風,輕撫她的臉頰,亦或者化成朝露,守在窗前,看她梳妝,亦或者做那夕陽,親吻她的眼睛。
這一生,不知何時,入了凡塵,做了那紅塵俗世裡的一個。
這一世,不知何時,丟了癡心,成了那癡男怨女裡的一人。
這一去,不知是否,將化成那漫天雨雪中的一滴,也罷也罷,無論如何,終究是會環繞在她身前。
北流雲脣角微動,四哥,我等你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