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無比鄙視的看了徐景昌一眼:“好師兄,你不知道有個詞叫賴賬么?”你說看過就看過?肚子里沒貨裝有貨很難,有貨裝沒貨還是容易的。尤其是這種貨,咬死了沒有,那必須是沒有呀。
徐景昌噎的半死,忍不住往庭芳頭上去敲了一記:“你野的都不像女孩兒。再讓殿下嚇唬嚇唬你就老實了。”
提起福王的恐嚇,庭芳郁悶了。嘆口氣道:“好了,我替你保密,你也替我保密。”剛才真是一不小心就笑出來的。她也很驚訝自己居然污入骨髓到時間都沒辦法磨滅啊!望天!以后必須小心再小心。看到個春宮圖有個毛線好驚訝的!不就是鞋墊上稀罕點么。以及,為什么自己能在徐景昌面前那么放松?難道是因為那貨在數學上被吊打多了么?還是因為這家伙從來不是主流社會認可的人,跟她一樣節操盡碎?想想好像也是,從來男人看女人都是斜眼看,他倒是只認技術,不怎么管男女。平心而論,小帥哥挺開明的。嗯,以后決定多輔導他的數學,省的他總是卡在關鍵點上抓耳撓腮。數學沒學好的工科生,是慘了點兒。
徐景昌趁著安兒沒回來,趕緊把另一只鞋墊也塞到袖子里。才好奇的道:“按說你們姑娘家見不到這樣的東西,你哪兒翻到的?我告訴你,這不是好東西,殿下捉弄我呢,你都忘了吧。”
庭芳覺得牙疼,該做的啟蒙不做,女孩兒就是這么被坑死的。只不好在這上頭與徐景昌爭辯。
徐景昌見庭芳呆愣愣的,抱怨道:“你們這種半大的孩子最討厭!尤其是你們這種過目不忘的,看什么都半懂不懂,還記的死死的。但你想沒想過,倘或別人知道了你看過這玩意,要倒霉的懂嗎?”
這倒是真的!庭芳點頭,看著徐景昌擔憂的眼神,驀的有些感動。真為了她著想,才這么囑咐她。在古代能看春宮的法定年齡在洞房花燭夜前。被人知道她看過,不單她自己,身邊的一群人都要倒霉。剛才確實大意了。幸而是遇見徐景昌,換個人這會兒還不知道怎么使勁轉腦子好圓謊呢。
安兒借了鞋子回來,替徐景昌換上。好死不死補了一句:“咦?世子爺,您的小廝也太粗心了,鞋子里頭也不放個鞋墊,穿著會舒服嗎?”
徐景昌的臉再次紅了。庭芳忍笑忍的肩膀直抖,徐景昌咬牙切齒的道:“什么主子養什么丫頭!平兒呢?”
安兒縮了下脖子,道:“平兒傷風咳嗽,怕給姑娘過了病氣,告假了。我知道我伺候不好,世子爺擔待擔待吧。”說畢放輕力道,替徐景昌輕輕穿上鞋。
徐景昌才發現庭芳屋里只一個丫頭,疑惑的問:“不是還有個小的嗎?”說著比了個高度。
安兒道:“世子爺說的是百合吧?她也不大舒服,更不敢往姑娘跟前湊了。現躲在后頭養病呢。”
徐景昌了然,冷暖交替時節,總是容易生病的。大概只有鐵塔安兒才不會被病痛找上門吧。
庭芳揮揮手:“你也別往我跟前湊吧,去院子里玩去。”安兒就不是能精細伺候的料,人家是打手,旁的事真別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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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兒哦了一聲,退出門外。庭芳的門窗本來就大開,來往的人都能看見里頭的動靜,安兒乖乖的立在院子里,一邊扎馬步練下盤,一邊盯著里頭,生怕庭芳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
徐景昌為了緩解尷尬氣氛,轉而說起朝堂正事:“蒙古似有異動。原先他們一盤散沙還好對付,如今卻是有合攏之勢,邊疆只怕有變。”
中華文明一直受到各種游牧民族的侵擾,一個擅長建設且擅長創造財富,但不擅長打仗的民族,總是會被各方覬覦。偏偏華夏的農耕文明沒辦法對草原實行有效統治,漢化都不行。漢朝時是匈奴,為了逐匈奴于漠北,漢朝開國四代明君積攢的財富消耗一空,同時讓富足的民間消耗殆盡;五胡亂華倒是情況更復雜,到了唐朝,北邊的變成突厥。被唐王朝攆去欺負歐洲人之后,女真蒙古輪番登場。在庭芳前世的歷史中,蒙古滅掉了女真,后女真又統一了蒙古。而在此生,女真沒有得逞,反而是因為各種原因變成頹了,蒙古又興盛起來。再想想女真勉強算是鮮卑后裔,更加肝疼。北邊的少數民族實在太能征善戰了,不對他們實行有效控制,仗還得打,人還得死,脆弱的小農經濟也還得崩潰。
于是庭芳問了個問題:“圣上是不是加稅了?”
徐景昌悶悶的道:“早加稅了。你雖聰明,有些事卻是年紀小不知道的。倘或不加稅,你家的地打哪兒來?光憑你們家用現錢買,買到什么時候去。自然是為了避稅舉家來投。做佃農比做民戶還好些。”
庭芳老臉一紅,制度雖然有問題,她家確實也不干凈。
徐景昌道:“我不愛看史書,殿下愛看。殿下對我說,每朝每代大量土地兼并后,就該亡國了。只他是個閑王,有些事只好悄悄對太子殿下說。然而太子殿下便是有心也無力。做中心之主,并非那么容易。”
庭芳嘟著嘴道:“也不難。”
徐景昌挑眉:“你有法子?”
庭芳笑道:“所以說你不讀史書。你知道開元盛世么?”
徐景昌點點頭。
庭芳道:“開元盛世頭一條兒,禁止土地買賣。”
徐景昌瞪大眼:“有錢也不能買地?”
庭芳點頭:“任何人,任何代價,都嚴禁土地交換。但只有這一條是不行的。”
徐景昌有點興趣了:“快說。”
庭芳笑道:“放開鹽鐵專營,官員不得經商。只要把財富與土地分割開來,民間就會瘋狂挖掘一切可以賺錢的營生。”
徐景昌抬手:“慢著,放開鹽鐵,有什么關系?”
庭芳道:“商人請人煮鹽是要給錢的,但朝廷不用。朝廷用徭役征發民夫,很多民夫死了,沒有任何賠償,他們家里的土地因喪失了保護的人,很快就會被豪強以各種方式奪走,此其一;民夫即便沒死,回到家中,農活被耽誤,沒有收成,這家子很快就要賣地換生存,土地再次兼并,此其二。即便是民夫沒死沒傷,回到家中種了地,可官鹽貴的買不起,私鹽的鹽梟更是會有武力強迫他們買,又活不下去了,賣地為生,兼并更勝,此其三。條條道路全死,兼并越發嚴重,流民四處逃竄,為了吃的,襲擊不了大莊園,卻可襲擊小地主。小地主喪失了財產,淪為流民。流民進一步擴大,而后變成富者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在之后,便是你不讀史,也知道了。”
徐景昌繼續問:“那鹽鐵私營呢?”
庭芳笑道:“流民不就是因為沒有土地沒有飯吃么?假如鹽鐵私營,商人沒資格征發徭役,只能用錢雇傭。流民不就有吃的了么?”
徐景昌道:“你少說了好些東西,官鹽不止用徭役!還有別的什么。”
庭芳丟了個贊賞的眼神,好敏銳!卻是不好說太多:“你自己翻書去,書上全寫著。”無非是貪官污吏弄權,惡意抬高價格。比較流氓的做法,就是把鐵農具故意做的奇大無比,無法使用,可是確實耗了那么多鐵,趁機賣高價。更流氓的做法,則是本來家里不缺鐵農具的,被強行購買。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也不盡然,歷史上有那么幾個時代,百姓是幸福過的。比如說在大街上炫富比馬的文景之治;比如說在歌舞升平的汴梁河邊。只是蒙古鐵騎摧毀了文明,不管是庭芳前世的明清,還是這一世的明朝與本朝,都再沒有哪個皇帝有之前的氣魄了。
庭芳在整理數學資料的時候,心疼的直抽抽。沒整理完之前,真的以為華夏土地上只有科技沒有科學。等她整理完宋朝的典籍后,當場哭的不省人事。那么絕妙的數學,怎會只是科技。那一刻她才明白,怪不得會有虹橋,怪不得會有疊梁拱。也是那一瞬間,她認可了“崖山之后再無中華”。斷絕的是文明而不是文化。換言之,剩下的只有文科生了,因為相對而言,文科還是可以憑借天賦自學的,可理科必須有系統的學習。喪失了系統后,中國、印度、阿拉伯、歐洲,全部進入了黑暗時代,直到歐洲的文藝復興。
徐景昌見庭芳神色有些不好,小心翼翼的問:“四妹妹,你怎么了?”
庭芳從沉思中驚醒,卻忽然在心里打開了一扇門。她為什么會穿越?她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歐洲得天之幸,從傳過來的資料來看,他們已經開始文藝復興了。那么,她為何不能做華夏文藝復興的第一人?老天讓她記得前世今生,絕不會只讓她安想榮華!
我必須是傳奇!因為留給華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