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陸彧如常來給艾殿泱授課,結束的時候,鄭心特意留住了這最後一根稻草。
“夫人這是何意?”陸彧神情嚴肅,警惕地看著鄭心。
“大人再幫一次我吧,泱兒天生聰明,又是天生神力,您再勸勸王爺,讓王爺三思三思啊?”鄭心心裡有些著急,眸中盡是渴求。
陸彧面不改色心不跳,雙手抱拳高舉,義正言辭道:“京王之命,我等做臣子的,怎敢駁回?”
說完,陸彧轉身欲走,鄭心見大勢將去,於心不甘,趕緊扯住其袖,急言:“陸大人是王爺的心腹,您再說說,王爺肯定會心回意轉的啊。”
陸彧回頭,見得鄭心那雙紅了的眼睛、急不可耐的眼神,他一把扯會了自己的衣袖,正色道:“夫人還是安分守己,不要干涉朝政的好。”言罷,走了。
鄭心突然覺得,輝煌的日子似乎驟然消失,昨夜還是星光燦燦,覺得艾殿泱奪得世子之位是早晚之事,今日卻遭如此大的變故。傷心之餘,她仍然懷恨在心,鄭心哪肯罷休,二話不說,就去找艾臻,她想拼死一搏。
這天艾臻臥病在牀,萎靡不振,鄭心見艾臻還未用膳,便扶他起來,食之以粥。
鄭心小心翼翼地吹著一調羹的粥,心中不停地在盤算著接下來的話。
“怎麼了?”艾臻灰色的眼神看出了她的心思,沉聲問道。
“王爺以後……以後還打算重用泱兒嗎?”鄭心迫切地盯著艾臻,相信自己還沒有輸。
艾臻卻沒有什麼大的反應,他很平常地吃掉那送來的一勺子食物,淡淡言:“庶子,你還想讓本王怎麼重用?恩?”
‘啪’的一聲,鄭心手中的碗碎落一地,她那雙大大的眼睛直白地看著艾臻,而艾臻微微偏著頭,眼神雖然無力,卻大有一種‘無所謂’的不屑。
“難道,難道泱兒在您心裡就只是……就只是……” wWW★ ttka n★ CO
“你們不過是低下之人,庶民出身,還想怎樣?”
鄭心問不出的話,艾臻來告訴她,曾幾何時,艾臻給了鄭心無人可及的寵愛,讓鄭心忘掉了身份的低賤,一度認爲她纔是艾臻心中最愛的女人,可現在,眼前這個人卻口口聲聲地將真心話告訴她……
鄭心站了起來,潸然淚下,此時的她,什麼都沒有了,最有力的幫手沒有了,最基本的信任沒有了,原以爲艾臻對艾殿泱的愛勝過艾殿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您不是說過,泱兒也是您的孩子麼,您不是說過,要給他安排一個好的前程的麼,您不是說過,與朵玨相比,妾身更適合當您的妻子麼!”
一浪高過一浪的責問,鄭心眼眶裡的淚花似乎要迸射出來,她自知大勢已去,卻叢生諸多不甘,甚至有種被欺騙的背叛感。
顯然,艾臻不樂意一一爲鄭心解答,他左手扶著額頭,微微閉著雙目,輕描淡寫道:“牀第之言,與酒後無異,其他事情,你沒有資格過問。”
“可是!”
“滾。”
鄭心怎能甘心,可剛張嘴,艾臻便聽都不
想聽了,也許是聽到了屋內的叫喊,管家馬上進來了。
“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軟禁在室,無令不得出。”
“是。”管家應下,又請鄭心出去,“夫人,走吧。”
“王爺!王爺!”管家硬拉著鄭心硬往外拖,可憐鄭心苦心經營數年,卻顆粒無收,自保都成問題。
嘈雜之聲終於散去,艾臻嘆了一口氣,“來人。”
“在!”
“去把世子找來。”
“是。”
青煙嫋嫋的房內,艾臻很是難受,彎曲的雙眉,煩躁的心情。
少頃,艾殿澄到。
他進門先是四下觀望了一遭,又走近艾臻,揖禮道:“父王喚我?”
艾臻沒有馬上說話,他背靠著枕頭,撐著頭,半響才張口:“明日,你替本王上朝,多聽多看,多學。”
“是。”
“至於你弟弟,”艾臻擡起頭看向艾殿澄,“你要當親弟弟對待。”
艾殿澄奇怪道:“他本來就是我的親弟弟啊。”
“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艾臻沒有和艾殿澄兜圈子,又或者是對眼前這個人太過了解。艾殿澄也不說話了,靜靜地站著。
“你母妃……怎麼樣了?”
“還是那樣。”
“你多去看看她,如果她願意和好的話……”艾臻說到這,嘴脣不經意下抿,眼神也似乎在迴避。
“兒臣明白了,若沒有什麼事,先告退了。”
“去吧。”艾臻擡擡手,艾殿澄便退下了。
天出祥雲,彩虹高掛,自當萬朝來和,當天下午,楚地軍民爲表艾臻功績,於荊楚山下,刻上艾臻姓名,以爲天表,萬人空巷,叩拜頓首,以達敬仰之情,於樑地,亦有書生百人,浩蕩遊街,九步一叩首,三步一吶喊,叩請艾臻順天即位,匡扶天下。
消息傳至京都,跟隨艾臻的官僚都開心得不得了。
夜,艾臻房內。
“衆臣工準備聯名給皇上上奏,請皇上禪位於艾王。”陸彧將情況彙報與艾臻。
“讓他們住手。”艾臻說道。
陸彧不解:“現在時機都已成熟,這是爲何?”
“本王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乾淨,你告訴他們,誰要上奏,本王一概嚴懲。”
“是……”
陸彧心中略有遺憾,擡頭看向艾臻,卻發現昏暗的房中一道凌厲的眼神直殺殺地撲向自己,陸彧趕緊跪下:“臣放肆了。”
艾臻走到陸彧身前,一笑:“陸大人是本王的忠臣,稱帝是早晚之事,本王希望你能耐心等等。”
“臣豈敢妄自猜測您的意思,恕臣無禮!”
艾臻俯視著陸彧,微微一偏笑。
稱帝,對於那些跟著艾臻的人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這樣他們就可以官升一級,更有甚者脫胎換骨,封王拜將,可收穫不可一世之權利。
艾臻何嘗不想稱帝,只是現在的他,心裡頭還裝著別的東西,更何況,自己不稱帝,支
持他的人會以皇帝平遷爲敵人,一旦自己稱帝,這些人的腦袋裡想著的就不是如何幫助自己了。失去了何思賢、文樞這些左膀右臂,這些處理起來,太過於繁瑣,還不如著眼眼前,了卻一切之後,再回頭思考這些吧。
次日清晨,艾殿澄代替艾臻上朝。
艾殿澄與往常一樣,走到文臣隊列,站好。
“殿下,您應該站於皇上身旁纔對。”剛站位,身後的陸彧便高聲提醒他道。
艾殿澄反觀衆臣,見衆人面色平常,並無詫異之色,便輕輕點頭,徐徐踏上御階,站在皇帝身旁,回身俯視衆人,卻看到了艾殿泱憤憤不平的神情。
“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此時,早朝正式開始,衆臣紛紛下跪,山呼萬歲。
“衆愛卿免禮。”皇帝依禮說道,此時的皇帝真不知還能主動說些什麼。
待衆臣平身後,陸彧便手捧一本小摺子出列,振振有詞道:“啓稟吾皇萬歲,淮南遭受暴雨,京王已派工部官員十人,率義師千人前往築堤;荊楚佈防不嚴,常有盜賊之患,百姓頗以爲怨,京王已準荊楚長史募兵一萬,以制猖獗;樑地連年戰亂,此番幸逢豐收,陛下應播撒皇恩,所以京王已派工部民夫百餘人,前往樑地修繕百姓家園並修繕戰後完破不堪的城牆,爲百姓謀福利,爲陛下造德聲。其餘瑣碎雜事,京王已爲陛下處理完畢,請陛下安心!”李陸彧執折作揖,皇帝如傀儡般,一字不能說,陸彧行完禮,太監王淵下來接過奏摺給皇帝遞上去,只是擺設,皇帝並不能發表一言。
“此乃京王奏章。”陸彧又從袖中拿出一道,翻讀道,“啓稟皇上,吏部尚書陸彧,乃我大平不可多得之良才,其侍君忠心,辦事得力,臣請皇上拜其爲相,以堪重用。”
皇帝又能說什麼呢,他面如死灰,隨意道:“準奏。”
如此,陸彧還不謝恩,又轉眼看到艾殿澄,意味深長。艾殿澄見狀,了會其意,正言道:“準奏。”
此時,陸彧才隆重跪下叩恩:“臣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陸彧這一叩,讓人分不清他到底在拜誰。
皇帝不經意間鼻中哼出了微微的不服氣的聲音,雙腿不自然地換了個姿勢,模模糊糊間,艾殿澄如鷹一般,觀察著這朝中上下的一舉一動。
下朝後,艾殿澄還是和上次一樣,默不作聲地溜去了掖庭,讓張嵩在門口給他把風。
艾殿澄像是平雅洲的知音一般,幾次相處下來,平雅洲發現艾殿澄並不像那些貴家公子那樣桀驁不馴,反而有點鄰家男孩的感覺,平易近人得讓人感嘆。
“你……想出去嗎?”艾殿澄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
平雅洲實話實說:“想啊。”
“那……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那你要怎麼帶我出去啊,稟告皇上……麼?”
說到這裡,兩個人好像突然想到了同一件事,馬上都閉上了嘴,心中各自埋怨自己的撞槍口。
“那我以後再來找你。”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