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統二十一年,春,南境兵馬全部撤離中境,艾臻等進梁州城。
梁州城門大開,街道兩旁百姓揮臂歡呼,迎接艾臻軍隊進城,待艾臻馬行至府衙前,一白鬚老者跑上前去給其敬酒,老者高興之情溢於言表,“諾王神武蓋世,此番平定南蠻,天下百姓無不爲之歡喜,老朽代表梁州萬戶,給諾王敬酒,請!”說罷,就給艾臻端了一碗酒。
艾臻一笑,“老人家請。”
待艾臻將酒飲完,見街上舞獅乍起,所有百姓紛紛跪下,山呼“諾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遍遍重複,艾臻回首望去,笑意滿面,不勝愉悅,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十日後,艾臻班師回朝。
與此同時,京城天牢內,張思遠望著天窗,白髮不簪,蒼老至極。
老牢頭來給張思遠送飯,張思遠問他:“戰事怎麼樣了?”
牢頭高興地說:“諾王率軍平定了叛亂,天下百姓開心得不得了呢,聽說京城還有人自發要出城百里去迎諾王凱旋呢!”
“哦……”張思遠聽罷,眼神有些呆滯,“諾王……是怎麼打贏南兵的?”
牢頭一聽張思遠問這個,一下來了勁,湊上去興奮地說:“我跟你說啊,這個可妙了,聽說諾王用了一個御馬監,這個馬伕呢,就在天水那讓幾百匹馬裝死,乘南兵疑神疑鬼的時候啊一舉擊潰,南兵可能到現在都沒明白是在呢麼回事呢,哈哈哈哈……”
牢頭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張思遠先是面無表情,漸漸的,他竟也大笑了起來,笑聲反而蓋過了牢頭。
“怎麼了?”牢頭不笑了,反倒覺得張思遠不正常了。
張思遠沒有立刻回答牢頭,他依舊是發笑,這笑聲剛開始是有那麼幾分爽朗,慢慢的,變成了苦笑,再變成了對自己的嘲笑,“奇才……奇才啊。”
不是張思遠太弱,而是艾臻太強了。張思遠與艾臻鬥智鬥勇了那麼多年,他第一次意識到,可能從一開始,他就不是艾臻的對手。
抵達京師的那日,艾臻聽到了文樞的噩耗,立刻下馬,親自繫上白帶,前去弔唁文樞。
文樞早已入棺,艾臻便爲其上香,鞠躬再三,以謝文樞輔佐之恩。
“諾王,家父有封遺書是給諾王的。”文適雙手捧著一封書信,交給艾臻。
艾臻趕忙拿過來一看,文樞絕筆所言,“臣被先帝所遺棄,心灰意冷,幸得諾王賞識,全乃諾王之恩,重如泰山,臣嘔心瀝血,不能報殿下萬一。如今殿下功成名就,臣得以青史留名,還望殿下聽臣最後一計。驅逐外侵之於百姓,莫大功勞,梁州幾番動盪,幾經滅亡,全然諾王之恩,如同再造,天下百姓觀先前朝廷,再觀殿下,定然對諾王感恩戴德,平朝氣數盡矣,諾王此刻宜養精蓄銳,慰問亡靈,撫卹蒼生,追封有功之士,不宜再大動干戈,假以時日,再命人四處散發謠言,逼迫陛下禪位,大業可定,切忌操之過急。臣子適,愚昧不化,不堪重任,殿下萬萬不可對其寄託,臣已厭倦官場,希望安葬故鄉洛陽,子孫代代不官,請諾王準允。”
艾臻看完,不經意間一哼笑,一旁的文適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就按你父親所言,領些銀兩,回去吧,本王會命人在洛陽,給你們家造間寬敞的房子。”
文適跪下,“謝諾王。”
艾臻的眼睛微微瞇著,注視著文樞的牌位,心中似有江波翻滾,說不出味道。
次日,早朝,艾臻讓皇帝犒賞三軍,撫卹陣亡將士的家屬,另外,追封文樞爲‘柱國公’,諡曰‘文’。
虎狼、迅林、豹師三軍重歸艾臻掌控,天下百姓對艾臻感激涕零,從此,艾臻上下朝廷,如入無人之境,不可一世。
次日,艾臻下令將張思遠、鄒繼紹、劉定三人,扣以‘禍國誤君’之名,全部斬首。當然,還有一個人,此時正坐在家裡,等著艾臻去找他。
“徐大人。”果不其然,艾臻來到徐和府上。
此刻的徐和盤腿坐於地,便衣素服,閉眼不語。
艾臻觀其神色,微微嘆氣道:“徐大人如果歸順於我,本王自然以禮相待,不計前嫌。”
艾臻清楚徐和不是張思遠一類的人,他是個有才有見識的謀士,還是希望能爲他所用。
“你是賊,我是臣,不兩立。”徐和依舊閉眼,不看艾臻一眼。
這樣的答案,沒有太出乎艾臻的預料,艾臻嘴角歪了一下,轉身便離去了,隨之而來的,是幾名手持長劍的衛士,宣讀了一份聖旨,便將徐和縊死。
至此,皇帝再也無法控制艾臻,無助的皇帝只能借酒消愁,自暴自棄。
興統二十一年,夏。朝廷開恩科,艾臻爲主考。
皇帝形同擺設,幾位高官坐在一旁,底下十名考生,正在奮筆疾書。
時至黃昏,光線漸暗,幾名考生著急,不停地用衣袖拭汗,唯獨一名長身鶴立的少年,臨危不亂,挺胸舞墨,一副氣宇軒昂模樣,艾臻注目其,有意選之。交卷之後,艾臻立馬閱讀其文,文章錦繡,不勝讚歎,其人彬彬有禮,俊俏外表卻沒有書生的文弱氣質,艾臻略思,令有打算。
那少年名叫李文殷,是京城富商李員外家的公子,自幼喜好讀書,聰明伶俐,爲人仗義,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二歲而已。
於是,艾臻讓皇帝點了李文殷爲狀元,賜了太傅一職。
李文殷明白當今勢局,於次日前往艾臻府上謝恩。
“哎!”李文殷在客廳等候的時候,瑈君突然出現在他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
“哦……你好,敢問姑娘是……”李文殷有些被嚇著。
“我叫艾瑈君,是諾王的女兒。”瑈君笑瞇瞇地指著自己說道。
“哦,見過郡主。”李文殷低了下頭,以示禮儀。
這一下,瑈君倒是失望得很,她的臉馬上就變了,“你不認識我啦,我們見過的啊!”
“啊……啊?”李文殷看著瑈君的臉,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瑈君很著急,“啊呀,好幾年前,在街上,那天是焰火節,我吃了飯沒帶錢,是你幫我付的呢!”
好幾
年前的事,誰會記得這麼清楚,除了瑈君是因爲第一次一個人逛街才這麼印象深刻的。
李文殷使勁想,快要想破了腦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對吧!我說的吧!”瑈君突然興奮地跳了一下,真當李文殷全部想起來了。
“你們在說什麼呢。”談話間,艾臻已經來到了客廳。
“臣李文殷參見諾王。”李文殷跪下行禮。
“免禮吧。”
“謝諾王。”
艾臻對瑈君笑了笑,瑈君知道要離開了,便偷偷地對李文殷使了個小眼神,弄得李文殷措手不及,艾臻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二人坐下來,艾臻卻對殿試一事不提一字,“你和郡主認識?”
這一問,讓李文殷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好像……認識。”
“好像認識?”艾臻奇怪道。
李文殷便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艾臻聞後大笑,“你覺得郡主如何?”
“接觸不多,不過王家氣質,自然不會差。”
“你娶妻了嗎?”
“還未曾,臣發奮讀書,還未顧及兒女私情。”
……
對於李文殷的一番靈巧應道,艾臻甚爲滿意,加上文樞去世後,朝中可用之人日少,艾臻有意培養心腹。
這天,李文殷走後,瑈君來找艾臻。
“父王,女兒都十九歲了,還不給我找人家啊。”
“那……你喜歡誰啊。”艾臻笑意盈盈地看著瑈君,八成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那個狀元不是挺好的嘛,反正也是門當戶對嘛……”瑈君臉微紅,慢慢吞吞地說道。
“哈哈哈哈……”艾臻發笑,瑈君倒是紅了臉。
次日,艾臻又找來李文殷,問其:“郡主年近二十了,還未出嫁,本王有意將郡主許配與爾,爾當如何?”
李文殷聞言,跪下,鄭重說道:“臣若娶其,定好好待之,將郡主供奉在閨房,臣在外就算受盡刀槍,也在所不辭!”
艾臻滿意,讓其起身,李文殷繼續肅言道:“今後,諾王之事,就是臣之事,臣定當侍奉諾王,以盡婿輩之孝!”說罷,叩了三個頭。
艾臻心喜,“有如此賢婿,孤何愁大業不成。”
送走李文殷之後,艾臻的喜色突然消失,一旁的管家問其:“諾王爲何要這麼輕易地將郡主嫁給這小子。”
“本王看人,從未看錯過。再說郡主對他有意,本王只不過是順水推舟,此後,這李文殷也將對本王盡忠盡孝了。”
興統二十一年,秋,艾臻將其女瑈君嫁於新科狀元李文殷,並讓皇帝封李文殷爲‘吏部尚書’,可謂風光一時。
此時的艾臻,正值人生的巔峰,萬萬人之上,連皇帝都奈何不了其,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艾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現在的他只需要等時間就可以順利過關了,然而,就是這看似輕鬆的關頭,最能讓人頭腦麻痹,猶如傍晚的餘暉,讓人分不清這是黎明還是落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