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身陷宮闈(一)
“皇上讓你進宮,我想送你到樓然那里避一避。”他牽著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不知為什么她聽到皇上這兩個字里暗藏著太多的情緒,他似乎對這個他曾為皇上的人有太多的不滿,應該是不甘,或者是憤恨。
“讓我進宮吧!”阡婳說完這一句,如夜停下了來,注視她,他帶著自責和隱怒看她,如同要把她鉗在眸中一般。
他是在內疚吧!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他為她做得已經夠多了。
“如夜哥哥。”阡婳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股力趔過,跌進一個懷抱。這個懷抱沒有掌心的溫度,她的頭剛好到他的肩膀:“你從不欠和勉什么。”她說完這一句,就任他抱著,她能給他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雪落無痕,飄然飾萬物,靜了一世浮華。
“魏王接旨。”在正房中的云揚聽到這一聲,匆忙從屋內出來。心里暗叫不好。
“朕,承先太后懿旨,魏王云揚與衛光祿之女衛漣萱,于三個月后完婚。”到府中宣旨的是太監總管,也是父皇的貼身太監。
還是成了這個樣子,他本以為可以向后多拖些時日,不曾想父皇要他在皇祖母薨后半年就完婚。
昨日接過的圣旨,如今依然握在手中。阡婳你真的不回來了嗎?我已經快把整個千秋都找遍了。難道她去了萬古?他一手握成拳,在桌上留下“砰”的一聲,門口的丫鬟嚇了一哆嗦。
自從阡婳沒有了音訊,他就很少言語,除了出去打聽,就是一個人坐在屋里發呆,魏王府沒有了昔日的歡聲笑語,終日無聲。
如夜和阡婳回到云臺的住處,丫鬟看到落了一身雪的兩人,連忙幫他們撣落。如夜的側臉,剛剛貼過她頭頂的緣故,融化的雪水沾在臉上走了一路,已然凍得發紅。阡婳見他掏出手帕在擦,想著自己路上一直在亂想,都沒有發現。還好今日不算冷,不然怕是要凍壞了。
等到子硯出去,屋里除了莫葛,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李笑允,他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人。”終究是如夜先開了口。
“你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阡婳回過頭來。
“走吧,去樓然,等過了風頭我再接你回來。”
“讓我進宮吧!”她說這一句,似是帶著少時的執拗,她都不知道怕嗎?
阡婳知道,如夜的官就算再大,他也是臣子。如果抗命不遵,就是以下犯上。況且他功高震主,李笑允,也就是萬古的皇帝,恐怕狠不得他有什么過錯,這一點他比她更清楚。
“我保證不會有什么事的。”阡婳說完這一句,如夜就出去了。
她記得他的眼神,隱忍,凜冽。
夜靜得深沉,云揚睡不下,就硬臥在床上,望著窗外。
阡婳怎么會去萬古呢?她連邊界那關就過不去,自己大概是想找到她想瘋了,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說咱們王爺真是專情啊,這王妃不見的三個月,王爺都成什么樣子了?”
“就是。話都不怎么說,人也瘦了一圈了。”
“你說等新王妃嫁過來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我看是。找不到的哪里比得上眼前的?”
“就是,就是。”隨著幾聲贊同的回答,云揚閉上眼睛,她不在,他能堅持多久?
天一亮,如夜和阡婳就坐馬車回了萬古城。莫葛似乎知道她們要身處險境了,路上總是哭鬧,她怎么哄都不好。
如夜則是什么都不說,臉色沉得有些駭人。
他們沒有回謹王府,直接去了錦皇城。這一路阡婳臉上都掛著笑,她不想同如夜一般拉著臉,弄得像奔赴死刑一樣。
萬古城中人們的打扮和千秋有著不同之處,萬古的冬衣更短些,但由于做工別具匠心,光看著都溫暖。
若是換做平常,她定會好好觀察一翻,只是今日她沒有這個心情。
錦皇城的設計和千秋的皇城各有所長。千秋的皇城,以規整為主,除了雁北門,各個宮門都是正對著對面建筑的房闕。萬古的錦皇城,則是以盛大為重,且說她走過的這幾道門,都給人不一樣的感覺。越深入這錦皇城,越能感覺其建設的奇奧,這么多宮殿,怎么會沒有重復的樣式。真的如同進到了一座城,雖沒有城那么大,卻是應有盡有。
“皇上,謹王求見。”
“宣。”聽雨閣中的人,把手中的筆放到一邊,等著想見他的人。
“臣華如夜,拜見皇上。”阡婳在如夜的身后,見他行得是站禮,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謹王,終于肯把佳人帶來了!”皇袍在身的這個人,勾著嘴角,沒有她預想的那么威嚴。
“臣惶恐,前些時日確因為小妹身子不好,需要多加休息,才延誤了日子。”她聽著這句惶恐為何這般生冷。
“上前來。”李笑允依然笑著,要她上前。
“民女拜見皇上,皇上萬福。”她懷中抱著莫葛,俯身多有不便,面前的人看著,卻是快意得很。
“謹王有這樣的妹妹,朕竟然不知,也難怪謹王你護著,當真是人間尤物啊!”李笑允笑著對如夜講出這句,仍未叫她起身,她就這么跪著。
“臣于其并無血親,只是偶然相識,覺得有緣,就認做妹妹。”如夜依然是以剛才的姿勢站著。可是他眸中深抑制的怒氣讓他看上去攝人千里。
“原來如此。”他說這四個字的怪調讓阡婳很不舒服。
“朕想留小妹在宮中小住,不知謹王意下如何?”他說著前傾了身子,看了眼跪著的阡婳,又直視臺下的如夜。
聽雨閣內靜得可以聽到御林軍走動的聲音,見如夜未回答,阡婳用余光瞥了他,不可以沖動啊!
“臣自然是愿意。”阡婳聽他說出這一句,吐出一口氣來。她剛剛看到如夜的手握成拳松開,再握起來,松開,她真的怕他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
“你看看朕,這令妹還跪著呢?謹王都不提醒朕一聲。”李笑允的笑容里她看出了:誰都別想挑戰他的權威,可他利用的是女人,阡婳嘴角一抹冷笑。
“快請起。”
阡婳站起來,莫葛很識趣得沒有哭。如夜沒做過多的停留就出了聽雨閣。
“去把碎寒苑打掃干凈,莫姑娘以后就住在那了。”李笑允喚來了立在臺旁的太監,又轉過臉來對阡婳道:“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他。”
阡婳看到那太監眼中的驚詫,又馬上轉為謙恭。
“民女沒有要求。”阡婳回道。
“朕知道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會有什么不習慣,這懷里的小家伙可就不一定了。”李笑允說罷起身,斜睨著她懷里的莫葛,阡婳順著他的目光,身子驟然冷意橫聲。
“朕去愛妃那里走走,你且在這里歇著,等碎寒苑收拾好了,再過去。”
“是。”阡婳微低頭行了個禮,等他出了門,她一下子坐在剛剛太監放到她身后的椅子上。
剛出去的那個人明明沒有如夜震懾人的氣勢,可是站在他身邊,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想必知道了她是千秋的側王妃了,這宮里的庭院還需要打掃?不知要把她安排到怎樣荒涼的地方!
“莫姑娘,萬公公說碎寒苑已經打掃干凈了,讓奴婢來帶姑娘過去。”
“好,帶路吧!”終于要離開聽雨閣了,自己一直在數著鐘頭。
天色已由明轉暗,帶路的宮女走在前頭,提著燈,剛剛下過雪,即使不提燈,也是看得清的。
這碎寒苑果真是偏僻,順著宮門走,小路穿過一條又一條。
等到了碎寒苑的門口,那宮女道:“姑娘,這里就是了。”她站在大門外不肯進去。說完就要走,阡婳叫住她:“請問以前哪位妃嬪住在這里?”
“回姑娘,這里廢棄了近十年了。”看她害怕的樣子,阡婳也沒再問什么。
門上的“碎寒苑”三個字,已經快看不清了。到處都蓋了雪,也看不出這院子里都有什么。
“姑娘。”等她走到門口,屋內出來兩個丫鬟,說是皇上指給她的。他還能派給她兩個丫鬟,真是不易。
“姑娘,不知是否合意?”開口的是月燦,看得出是個機靈的丫頭。阡婳在內堂望了一圈。
“挺好的。”爾為刀俎,我為魚肉。在這宮里,哪還有她滿意不滿意的。
這屋子里沒有多少物件,梳妝臺上除了銅鏡,還擺了一紅翡翠屏風,看得出是原主人的愛物。
衫木床上的被褥是新換過的,案上的花瓶是空的,上面印著魚躍水面的圖案。案上還擺著一套剛換得茶具,案旁有兩把掉了漆的木椅,這就是這個屋子里所有的東西。
“奴婢去內務府領個炭火盆。”月燦見阡婳坐下,就上前來說。
“去吧!”
“姑娘還有什么吩咐?”另一個丫鬟走過來道。
阡婳抱莫葛到床上,自己倚著床邊坐著,才剛到宮里,就開始想念在云臺的日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這個丫鬟眉似新月,皓齒星眸。似乎還隱隱透著異域風情。這等姿色怎么會做不了主子?
“奴婢惜諾。”她回道。
惜諾?多美的名字!
“你知道這里為何廢棄了嗎?”阡婳接著問道。
“奴婢聽說,是因為鬧鬼。”她倒是不避諱什么,直接回答了她。
“鬧鬼?”阡婳美眸微顫,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