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在客棧里,等到高紙渲回來之時,才松了口氣。
高紙渲仍舊是一身白衣,眉角略帶幾分疲憊,見到杜若錦之時輕笑,說道:“二嫂,益州城堪比錦州城內(nèi)的繁華,可惜二嫂今早上還在睡夢中,沒有辦法與紙渲一起出門去看看?!?
杜若錦注視著他,心道,高紙渲,你的神色果然是無懈可擊,可惜了……
“三弟,一夜冒雨疾行,辛苦了……”
高紙渲仿佛沒有聽見,擺弄著手里的玉笛,似是愛不釋手一般不肯放下。
杜若錦于是再說道:“三弟,你一夜疾行,現(xiàn)在還是去稍作歇息吧,待到午后還再去秦家,如何?”
高紙渲這才抬頭說道:“不,我們現(xiàn)在就去秦家,聽說秦家那個渾人昨晚就宿在了望春樓,這時還沒有回去,我們請了他,一起回秦家吧。”
杜若錦這才明白,高紙渲一大早出去,是為了打探秦家的情況,可見他心思之縝密。
高紙渲帶著杜若錦,便去了望春樓。高紙渲讓杜若錦等在外面,不多時便從里面揪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人來,那人白皮嫩肉的,只是長著一雙鼠目,讓人看起來憎惡。
“你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將本公子從望春樓頭牌的暖被窩里給揪出來,我告訴你,益州城的巡撫便是我姐夫,你得罪了本公子,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鼻丶夷菧喨?名秦冠西,平日里依仗著姐夫橫行霸道慣了,這會子吃了一癟,怎么甘心?
高紙渲松開他,慢條斯理得說道:“你叫益州城的巡撫一聲姐夫,可惜我卻不愿叫你一聲姐夫,怕污了我的口……”
那秦冠西似是明白過來,驚道:“你是高家的人?可是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杜若錦卻也有些疑惑起來,那秦冠西即便極少帶著高良辰回高家,也不可能沒見過高紙渲呀?
只聽高紙渲朗聲說道:“你前些年帶大姐回高家之時,我并不在高家,所以你沒見過我也沒什么稀奇的?!?
那秦冠西卻突然笑了起來,上前拍著高紙渲的肩膀笑道:“這么說來,你定是三弟無疑了?我在益州城可是也聽說你的大名,你也是與我一般混跡于青樓戲院,怎樣?待我改日與錦州城,也請那怡紅樓的頭牌好生侍候我一回吧?”
高紙渲伸出玉笛,在秦冠西的手上一敲,秦冠西當即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高紙渲不急不怒,似是沒把秦冠西的話放在心上,懶懶說道:“你不是寫信,要高家來接大姐回家嗎?如今我們便來了……”
秦冠西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看了杜若錦一眼,當即眼神亮了起來,垂涎三尺,說道:“三弟,這娘們可真是好貨色,不比望春樓的頭牌差,這如果是在望春樓掛牌,我肯定天天夜里都去捧場,讓別的男人看不見夠不著……”說罷,朝著杜若錦淫笑起來。
杜若錦昨晚遭了那場驚嚇,今早上又看見秦冠西這般模樣,心里厭惡不已,眉頭緊鎖,上前便是一巴掌打在了秦冠西的臉上,那秦冠西捂著臉一怔,隨即恬著臉,朝高紙渲說道:“三弟,你從哪里弄來的娘們,可真是有些潑辣勁?我秦冠西就是喜歡整治這些自以為是的娘們,非叫她們服服帖帖,在床上溫言軟語的伺候。”
高紙渲只不過回了秦冠西一句話,就讓秦冠西乖乖得閉了嘴,說道:“你如果還想叫你牙口齊全,那么就不要再說一句話?!?
高紙渲要秦冠西帶著自己和杜若錦回秦家,那秦冠西一步三回頭,不停得打量著杜若錦,忽而淫笑,忽而擠眉弄眼的,高紙渲當即出手點住了秦冠西的穴位,那秦冠西的表情就定格在了扭頭擠眉弄眼上,看起來又是滑稽又是駭人。
杜若錦轉(zhuǎn)到另一邊前行,高紙渲扯著秦冠西的衣領(lǐng)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對著秦冠西指指點點,秦冠西臉色漲紅,看起來羞惱不已。
不多時,便到了秦家。那秦家門人看見自己家少爺這副模樣,當即便有人去稟報了秦家老爺。
那秦家不虧為益州城的大戶,仆從如云,看來即便是敗光了錢財,也舍不得放棄享受,所以才打起了高家的主意。
高紙渲伸手點開了秦冠西的穴道,秦冠西扭著的脖子才轉(zhuǎn)了過來,怒道:“好,你有種,我不管你是不是高家人,在我的地盤上,這次我都饒不了你?!?
高紙渲站在原處,也不恐慌,看見周邊圍上來十幾個仆人,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便奪了他們手里的兵器,閑閑散散得扔到一旁,那秦冠西徹底驚住了,這才露出一絲驚慌來,見自己個父親從前廳里走出來,緊忙迎上去,正好說什么,就被秦家老爺揮手止住。
秦家老爺沒有理會秦冠西,越過他,便走近了高紙渲,笑道:“原來是高家的三公子,怠慢怠慢……”
高紙渲對待秦家老爺,到底客氣了幾分,兩人寒暄了幾句,就聽見杜若錦單刀直入,問道:“高良辰,現(xiàn)在何處?”
秦家老爺聽見杜若錦的問話,當即一怔,出聲問道:“這位是……”
高紙渲瞥了一眼秦家老爺和秦冠西,笑道:“她是家嫂,并且還是皇上御封的沉香娘子。”
此話一出,兩人一驚,雖說這沉香娘子不是官職,可到底是皇上御封,秦冠西心下有些忐忑,這說出去讓人知道自己調(diào)戲了沉香娘子,只怕吃不了兜著走。
于是,神色上有了一些諂媚,正想湊上前說些好聽的,就被高紙渲伸出的玉笛所攔,悻悻得縮了回去。
杜若錦皺了皺眉,重新又問了一句:“高良辰人呢?”
秦冠西有些慌亂,朝秦家老爺望了幾眼,秦家老爺怒瞪了秦冠西幾眼后,才滿臉堆著笑,對杜若錦說道:“她隨著拙荊去寺里上香了……”
杜若錦自是不信,不屑得問道:“昨兒個不是還送信去高家,要高家來人接嗎?怎么現(xiàn)在就能隨著出府進寺上香了?”
秦家老爺笑道:“那不過是小兩口拌嘴,我家小兒一時情急所致,拙荊帶著兒媳進香,也不過是為了散散心,過幾日氣消了,自然便會返回家中,到那時,我一定命小兒帶著兒媳去錦州城,當面朝高家主母陪個不是。”
高紙渲用玉笛輕輕敲打了幾下置物架上的花瓶,看見秦家老爺當即面色緊張難看起來,高紙渲倒是慢悠悠得說道:“這么說,我跟家嫂從錦州城連夜趕來,倒是白跑一趟了?”
秦家老爺緊忙疾奔過來,雙手護著那花瓶,顫巍巍得說道:“怎么會叫兩位白跑一趟?過幾日,是高家老太爺?shù)纳?我秦家與高家是姻親,自然要準備一份大禮,要兩位帶回來,轉(zhuǎn)呈奉上。”
說著,便命秦冠西進內(nèi)室去拿,秦冠西縱是千百個不愿意,也只好領(lǐng)命。
進屋后,拿了幾件禮品,慢慢磨蹭到高紙渲的身邊,諂笑道:“三弟,一點心意,不成敬意,你看……”
“放著吧,我高家還不把這些東西看到眼里去。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收下你們的東西,將來你們再拿我大姐生事,訛高家一筆錢財之時,這筆錢倒是正好可以打發(fā)你們了。”高紙渲將那堆禮品翻弄著,秦家父子的臉色差到了極點,卻沒有發(fā)作。
杜若錦朝高紙渲使了個顏色,說道:“既然良辰不在家中,那么我們便先告辭了?!?
秦家父子如釋重負,緊忙回道:“抱歉,抱歉……”
杜若錦和高紙渲剛出正廳,便見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疾奔走過,嘴里還嚷嚷著:“反了天了,高家那個賤人竟然還想尋死?有那么便宜的事嗎?這幾年都沒有給秦家續(xù)下香火,現(xiàn)在想死我也不能這么便宜了她。”
秦家老爺聞聲臉色突變,慌忙止住她的話:“冠美,有客人在場,怎么還這般無禮?急急呼呼的像什么樣子?”
秦冠西見此,也上前對那個女人說道:“姐,這兩位便是高家的人……”
原來此人,正是益州城巡撫的夫人秦冠美,她挑了挑眉眼,推開秦冠西,大刺刺的說道:“既然是高家人來了,那還有什么可怕的?怎么現(xiàn)在就急著要走呀?為什么不把那個女人一起帶回高家呢?省得她尋死覓活的,給秦家丟人。”
杜若錦卻不肯理會她這些話,用手輕揮,說道:“高良辰現(xiàn)在在哪里?”
秦冠美到底也是有幾分姿色,否則也不可能坐上巡撫夫人的位置,不過她平日里被人吹捧慣了,怎么見得杜若錦和高紙渲冷漠不屑的態(tài)度?嘴里說話便沒了分寸:“你們既然肯來,就怕你們不肯見她,既然要見她,那么就將她帶回高家吧,我們秦家不稀罕這樣的媳婦?!?
高紙渲本來一直沒有出聲,這會終是忍不住,不咸不淡得說了一句:“如果益州城的巡撫大人,將你送回秦家,不知道你會不會也這般得意呢?”
秦冠美臉色漲紅,怒道:“你……”
秦冠西是吃過高紙渲的苦頭的,這會生怕高紙渲再發(fā)作,只好上前在秦冠美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眼看秦冠美狐疑之色漸起,又低聲說了幾句,秦冠美才有所收斂。
秦家老爺上前與杜若錦、高紙渲寒暄周旋之時,秦冠美囑咐了身邊的小丫鬟幾句,小丫鬟慌忙疾奔出去了。
杜若錦和高紙渲互視一眼,高紙渲朝她微微一笑,那眼神仿佛在告訴她,讓她心安。杜若錦慌忙別過頭,不肯面對自己心底柔軟一動。
杜若錦和高紙渲終于見到了高良辰,在秦家后院的柴房里,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在聽見柴房門響的時候,嚇得大聲驚叫,嘴里還叫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高紙渲脫下自己的外衫,交給杜若錦,杜若錦接過來,將高良辰裹住,拉著她的手,柔聲說道:“不要怕,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高良辰自是不認得杜若錦的,可是也看得出她滿懷的善意,剎時之間松了口氣,再抬眼看見高紙渲之時,便完全放松下來,竟是承受不住那莫大的欣喜,猛然間就暈了過去。
高良辰醒來之時,已經(jīng)躺在柔軟的床榻上了。杜若錦看到她迷惘神色,上前柔聲說道:“不要怕,這是在你自己的房間,秦家的人不會敢再進來的……”
高良辰緩緩問道:“你是誰?”
杜若錦輕笑,說道:“我是高家二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