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當即知道錦親王要問的是什么,隨即說道:“不會的。即便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會有諸多的相似之處,我也不可能選擇你。誠如你所說,今日的到來無法避免的,如果我當初選擇留在你的身邊,那么今時今日你要如何處理這種局面?王妃之位到底花落誰家?皇上要肯答應放棄政治聯姻而同意你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家的女兒?”
杜若錦的話說得簡短而直接,錦親王一時有些吃不住勁,臉色有些不悅,回道:“本王不過就是隨便說說罷了,男人有幾個不納妾的,有些也不過是身不由己……”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墨言和你都要納妾,我可以原諒墨言,畢竟他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可是我卻做不到原諒你,道理究竟是為何,我想我不必說得那么明白吧?”
錦親王微怔,隨即有些心緒不寧,便早早讓張貴將杜若錦送回高家,杜若錦臨走時說了一句:“你我之間的緣分,只限于同命相憐……”
后來,杜若錦聽說,錦親王在別處“恰巧”遇見到水凝煙幾次,見水凝煙也不似記憶中那般張揚跋扈的模樣,婀娜娉婷,言談舉止大家風范,心里到底是接受了幾分。兩人也有過幾次簡短的談話,水家大勢已去,水凝煙已經不再為父談及政治軍事,說話的內容自是只關乎風月,無關乎其它……
再后來,杜若錦遇見云澤的時候,他臉上還是微微笑意,說父王與水凝煙一起去了妙真寺,那里新換了一名主持,原來僧眾遣的遣換的換,現在是一片寧靜祥和。而錦親王府迎娶正妃之事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皇上隔幾日便有賞賜送進錦親王府,給足了錦親王榮光。
不知道錦親王現在到底是何心驚,不過依照杜若錦的判斷,那水凝煙本就是個聰慧似雪的女子,自然該知道似水柔情最能腐蝕男人的心,錦親王只怕現在是愛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倉促之間,又一場變故在粹不及防中發生了。
錦親王迎娶水凝煙之時,正是臘月初十,昨夜正下了漫天大雪,今晨已是銀色無邊,杜若錦怕奪了新娘子的喜氣,穿了極素凈的衣裝,與高墨言同去錦親王府賀喜。
高墨言穿了黑色的袍子,杜若錦起初還有些擔心,說道:“咱們是去賀喜,穿的顏色這般重,會不會不夠喜慶?”
高墨言不以為意,說道:“是他娶親,又不是我,我穿黑也罷,穿白也罷干他何事?”高墨言說完后,又湊在杜若錦耳邊低語:“再者說,披紅帶綠的行頭早在咱們成親之時穿過了,難不成你還要再讓我穿一次?”
杜若錦面上一紅,為他整了整衣著,兩人攜手出了門。
當杜若錦和高墨言到了王府之后,張貴立即派人將兩人引至書房小憩,說等開席之后再派人將兩人引至宴席上。
書房內,高墨言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有意無意得說道:“錦親王大婚之日,殤未朝王侯將相,無不登門賀喜,也只有你有這種殊遇,被請進了書房。”
杜若錦失笑,上前替他攏了攏衣袖,說道:“人家今兒個都大婚了,你還在這里吃味?再者說,我怎么不覺的有什么殊遇呀,是你多心了吧。”
高墨言搖搖頭,正色回道:“我總覺得你跟錦親王之間有一種默契,是我無法奢望的,我哪里是吃味,我是在嫉妒,嫉妒自己永遠不能與你有那么一種無法言傳的默契。”
杜若錦心弦顫動,聽見高墨言這番話,頓時愛恨交加,愛他對自己的深情,恨他不解自己的情意胡思亂想,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子,好言說了幾句話,才叫高墨言緩和下心情來。
就在這時,有下人前來領兩人去宴席之處,杜若錦剛踏出房門,就被遠處一個嬌俏的身影給奪去了目光,只不過那人影瞬間即逝,高墨言發現杜若錦的異常,問她是何事,杜若錦自嘲得笑道說或許是眼花了,心下卻覺得不是那么回事。
杜若錦和高墨言在下人的指引下坐下來,高墨言慢條斯理得喝著茶,而杜若錦則左顧右望,似是在尋找什么人。
滿堂賓客,美鬢華衣,眾人都是一派喜色。
早就知道王爺成親禮數眾多,可是沒有想到竟是那般繁瑣,錦親王面色平和,始終顧及到身旁的水凝煙,兩人攜手完成得極有默契。
只不過,杜若錦卻漸漸感到有些不對勁起來,手里握著的茶盞也有些顫抖,高墨言覺察出杜若錦的反常,低聲問她,杜若錦抬頭有些驚恐得說道:“墨言,我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高墨言握住杜若錦的手,試圖讓她安心一些,問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可是心里總是很不安……”杜若錦低聲說著。
“吉時已到……”
禮監司的人大聲喊道,錦親王和水凝煙兩人當即還未轉身,錦親王身旁不遠處有一個白衣蒙面男子,手持利劍便向錦親王刺了過去,饒是錦親王反應快,將水凝煙推向另一側之時,自己的臂膀已經被劃傷了一道血口。
眾人大駭,紛紛站起身來驚呼不已,高墨言摟著杜若錦的腰肢躍身離開打斗之處,杜若錦緊緊握住高墨言的手,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處,緊張之下,握住高墨言的手越發用了力。
高墨言臉色黯沉,手按在腰中,便要拔出腰中軟劍來,杜若錦上前拉著他的臂膀,緊張問道:“你要做什么?”
高墨言眼神中帶著幾分惆悵與無奈,說道:“我明白你的擔憂,你怕我救了他,朝廷定不會放過我,你也怕我出手救錦親王,那么勢必會害了他,對嗎?”
杜若錦大聲喘息著,答不出話來,高墨言所說不假,高墨言這一出手,到底牽涉多少事情進去,誰也預料不清,甚至整個高家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可是杜若錦和高墨言都知道,如果不出手救他,他勢必會死在王府涌來如潮水般的侍衛手下,他,便是高紙渲……
白衣驚鴻,游龍劍動,端的是攝人心魄,杜若錦的心口一緊,將手指放在嘴邊咬了一口才回過神來,就在高墨言提劍便要沖過去的時候,發現另一個嬌俏的身影已經疾奔過去了,正是欣月,雖然面上蒙了輕紗,可是依舊看得出來便是她……
杜若錦當即明白,自己在出書房時看到的身影正是欣月,她是為救高紙渲而來,難道欣月當日所說,高紙渲要去做一件事危及性命之事,便是刺殺錦親王?
那么高紙渲究竟是何身份?
他與錦親王并無怨仇,為什么會在錦親王的大婚之日前來行刺?如果說他是奉了命,又是奉得誰的命?
欣月明顯高出錦親王一籌,當即用劍指到錦親王的面門,說道:“我不會傷你,只要你肯放我們走……”
錦親王淡定如初,冷笑說道:“你們既然有膽子在本王大婚之日前來行刺,便不是泛泛之輩,如此一來,也該知道,本王這錦親王府從來便不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不過,本王今日大婚,愿意網開一面,你們兩人之中,本王只肯放一個人……”
高紙渲站在原處,眼神望杜若錦這邊瞥了一眼,只不過是一眼罷了,卻似帶著千萬深意,杜若錦當即明白,高紙渲是帶著必死之心來到這里,此刻,他希望能夠離開的人,是欣月。
而欣月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高紙渲的身上,傷痛而決離,說道:“你快些走吧,記著,以后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萬不可如此下去……”
“你本就不該來,你走吧,該留下的人是我……”高紙渲站在原處,手中長劍一揮將前面宴席桌面劈成兩半。
欣月手中的長劍依舊指著錦親王的面門,嘴里卻發狠說道:“你到底走不走?如果你不走,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你是知道我的脾氣,從來不說假話……”
高紙渲有所觸動,回頭看去,欣月滿眼熱淚,望著高紙渲強自微笑著,說道:“只要你好好活著,我便死了也值,可是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定不會獨活……”
“只要你好好活著,我便死了也值,可是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定不會獨活……”
欣月的話似是傾訴,也似是誓言,雖然說得悲壯凄涼,卻沒有一絲的猶豫,高紙渲眉目緊蹙,閉目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受不起這樣的情,因為你該知道,我的心早已給了別人,我還不了你點滴。”
欣月微怔,隨即苦笑道:“我便喜歡你這樣,從來不肯說假話,即便我肯為了你去死,你也不會說一句好聽的話來哄我。”
錦親王府的侍衛齊齊將正廳圍住,如果欣月不是已經挾持住了錦親王,只怕兩個人插翅也難飛,靠近正廳的一批侍衛弩箭在手,只要兩人妄動,當即便是被萬箭穿身的下場。
欣月有些沉不住氣,手中握住的劍頂住錦親王的脖頸間,喝道:“叫他們讓開一條路,放他走,如果你敢玩什么貓膩,只怕我手中的劍饒不過你……”
錦親王面色淡定,似是看不出絲毫驚慌來,說道:“本王說過,會放你們兩個中的一個人走,你既然決意犧牲自己的性命,本王便下令放他走。”
杜若錦再也忍不住,便想上前為兩人求情,哪怕是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心里也無憾,她不想叫深愛高紙渲的欣月死,更不想的便是叫高紙渲死……
“王爺,肯否聽我說幾句話……”
杜若錦的話脫口而出,高墨言未來得及攔阻,只見杜若錦腳步輕移,剛要繼續說下去,便整個人僵在了原處,身子倒下去之時便倒在了高墨言的臂彎里。
杜若錦心里急得要命,卻發不出一言來,動彈不得,用哀求的眼神求助于高墨言,只是高墨言卻一直回避她的眼神,抱著她將她安置在身旁的椅子上,另一只手卻一直按在腰間的軟劍上。
高紙渲往杜若錦這邊看過來,掃了一眼便作罷,眼神中的無奈與糾葛,將杜若錦徹底給擊碎了,杜若錦心道,好你個高紙渲,你明知道我今日會來錦親王府赴宴賀喜,你卻單單選在這一日赴死刺殺,如果你血濺亡消在我的面前,是不是要我這一輩子都要記住這刻骨的一幕?
“你快些走呀……”
高紙渲站在原處沒有動,用低啞的聲音說道:“你明知我是帶了必死的決心而來,何不成全我?”
欣月急道:“你不肯走?好,如果你還不走,我立即在你的面前自盡……”
欣月的話說得決然而堅定,高紙渲微怔,在欣月的再三“逼迫”下,終是無奈,說道:“我說過,你的情我還不了,你何苦要這樣傻?為我,不值得……”
欣月聲音清冷,眼里卻似滾燙的熱火一般,說道:“那么你肯為她做任何事,她便是值得的人嗎?不要再說了,你走,我再說一遍,你不走,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或許是欣月的話太過于凌厲,杜若錦眼中的淚水奔涌而出,此刻,除了淚水再也找不到任何辦法來宣泄內心的情緒。
高紙渲終是走了,臨走時對欣月說道:“我上輩子欠了她的,這輩子卻欠了你的,今生早已允諾給她,來生我定不會負你。”
望著高紙渲的背影,欣月低低說道:“聽君一句話,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