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女兒去看了展覽,又陪著女兒去吃飯,蘇凡已經(jīng)記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有和女兒在一起做這些事了。這些事,本來應(yīng)該是很平常的,應(yīng)該是時常發(fā)生的,可是,平時陪著念卿做這些的,不是羅文茵就是孫敏珺,要么就是曾家其他人,或者方希悠,蘇凡,真的很少很少。
“念念——”和女兒一起吃飯的時候,蘇凡問。
念卿看著她。
“咱們一起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好不好?和弟弟一起?”蘇凡認(rèn)真地問。
念卿放下筷子,望著媽媽。
“可是,姥姥說那邊很冷。”念卿道。
“我們天氣暖和了去啊!到時候你去那邊讀書,媽媽就可以天天接你放學(xué)了,和弟弟一起去接你,怎么樣?”蘇凡道。
“去了那里可以騎馬嗎?”念卿問。
“騎馬?”蘇凡看著女兒。
“是啊,小飛叔叔和我說,那邊有很大很大的草原。小飛叔叔還說,那里好美的,到處都有美麗的湖,可大可大了,就跟渤海灣一樣!小飛叔叔還說,那里的天好藍(lán)好藍(lán),就跟藍(lán)寶石一樣。樹也可多了,還有沙漠,還有好多好吃的。”念卿的小嘴叭叭地說著。
小飛叔叔,小飛叔叔,怎么,都是小飛叔叔?
“小飛叔叔,和你說了很多嗎?”蘇凡問女兒。
念卿點(diǎn)頭,道:“小飛叔叔說,回疆是中國最美的一個地方,那里的女孩子都很漂亮,是嗎,媽媽?”
蘇凡點(diǎn)頭。
“小飛叔叔說,爸爸一個人在那邊,沒有人給他做好吃的。可是,姥姥說孫阿姨去了,不是嗎?為什么小飛叔叔說——”念卿不懂,望著母親。
蘇凡的心頭,一種說不出的痛,什么都,說不出來。
“媽媽,我想去看小飛叔叔。我和他約好了今天去的,我——”念卿小聲地說。
“你和姥姥一起去,不行嗎?”蘇凡問。
“為什么你不能陪我去?你不是說今天會一直陪著我嗎?”念卿道。
是啊,會陪著你,可是,不會陪你去醫(yī)院。蘇凡卻沒有辦法說出來。
“姥姥下午要去醫(yī)院,到時候你跟著姥姥去,媽媽還有別的事。”蘇凡道。
“媽媽,為什么不去看小飛叔叔?他醒過來了,大家都去看他了,我在病房里碰到了很多人,你為什么不——”念卿總是沒有辦法理解這一點(diǎn),不懂媽媽為什么不去,怎么都沒辦法理解。
蘇凡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去找理由欺騙孩子了,面對孩子要誠實(shí),她也不想孩子將來變成一個借口多多的人,可是——
“等爸爸回來,媽媽和爸爸一起去醫(yī)院。”蘇凡道。
“那爸爸什么時候能回來?他才走了幾天。”念卿道。
是啊,什么時候能回來?蘇凡怎么知道呢?
霍漱清什么時候回來,她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過去,她也不知道。
時間,就這么流逝著。
過了兩天,終于到了葉黎父親葉首長的壽辰。往年葉首長過生日的時候,葉家都是人來人往,而這些年,中央規(guī)定多了,生日也就變得動靜小了許多,每年也只是家里人吃個飯而已。今年也是如此,依舊是家宴。
生日宴是在晚上舉行,方希悠下午早早就跟夫人請了假,回家拿了給葉首長的壽禮,等著葉黎去家里接她。
當(dāng)葉黎的車子,從方家的院子里開出來,從胡同里開出來的時候,葉黎的心里,那種驕傲難以言語。似乎今天是他人生重要的日子,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超過了父親生日本身。特別是當(dāng)車子從曾家門口過去的時候,葉黎特意觀察了一下方希悠的表情,卻見她絲毫沒有去看曾家的門,好像根本沒有在意,葉黎心里笑了。
“想什么呢?”葉黎見方希悠面無表情看著前方,問道。
方希悠搖頭,道:“沒什么,就是,呃,我在想好像馬上就要元旦了。”
“是啊,還有半個月。”葉黎道。
“時間過的真快!”方希悠道。
“圣誕節(jié)有沒有想去哪里玩?”葉黎問。
“沒有,我圣誕節(jié)又不會放假。”方希悠笑了下,道。
“要不,你和夫人請個假?我們?nèi)ツ珷柋具^圣誕?”葉黎看了她一眼,道,說完就繼續(xù)開車。
我們?nèi)ツ珷柋具^圣誕?方希悠又不是傻子,怎么會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葉黎還真的是把她當(dāng)成了他女朋友了,還一起去過圣誕?
方希悠搖搖頭,道:“不了,我今年家里事情多,請假有點(diǎn)多了。”
“也是,你的工作特殊,夫人又離不開你。”葉黎道。
方希悠沒說話。
葉黎想了想,接著說:“我聽說孫小姐離婚了,是真的嗎?”
方希悠看著他,葉黎忙說:“你放心,我只是順口聊聊的,不會亂說出去——”
“我不喜歡議論別人的事。”方希悠道。
葉黎點(diǎn)頭,道:“是啊,我也不喜歡,不太喜歡。”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別人就算是不理解,也沒有資格去議論說什么。”方希悠道。
“我理解你,不過,孫小姐和你關(guān)系那么好,情同姐妹——”葉黎道。
“抱歉,能不能不要再提她的事了?”方希悠打斷了葉黎的話,道。
“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葉黎道,“希悠,你別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呢?我只是不喜歡聊別人的事而已。如果你想要聊,可以去找別人說,不要和我說。”方希悠道。
“嗯,我知道了。”葉黎感覺到自己有點(diǎn)自討沒趣了,剛剛還和她說的好好兒的,這說冷場就冷場,說翻臉就翻臉,這個方希悠,果真是不好伺候!曾泉那么個心高氣傲的人,怎么會愿意侍候她這些心情呢?
葉黎想要提醒方希悠,你那個好姐妹是在和你丈夫在一起的,可是方希悠又不是聽不出他的話意,不管她想不想聽,她都不會讓葉黎說下去了。這也是向葉黎表明了一個自己的態(tài)度!
即便只是這么八竿子打不著的聊天,兩件完全挨不到一起的事,圣誕節(jié)和孫穎之離婚,方希悠也能不著痕跡地讓葉黎知道他們之間還是有距離的,并沒要好到那種地步。而葉黎,也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提出一起去圣誕節(jié),可能是個失策。
車子,繼續(xù)朝著葉家前進(jìn)。
看著車窗外越來越濃烈的夜色,方希悠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緊張,還是擔(dān)憂?
雖說她也時常會見到葉首長,可是,今天和以往不同。
出門前,她還給霍漱清打了電話。霍漱清和她說,不管結(jié)局怎么樣,她一定不要心虛不要害怕。既然是要去虛張聲勢、誘敵深入,那么,她就必須表現(xiàn)的確有其事,要不然,依照葉首長那樣的老狐貍,怎么可能會相信她?何況,她手上的證據(jù)也不是完全直接的,想要讓葉首長以為那是全部,就要表演的真切一些。
方希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禁輕輕按了下放在膝蓋上的包包,包包的夾層里,就放著她要給葉首長的特殊“禮物”!
葉首長平時都是住在紅墻里面的,可是他在外面也有宅院,只不過距離方希悠家比較遠(yuǎn)一點(diǎn),靠近后海那一片。
京城的冬天,夜幕總是降臨的很早,等方希悠到了葉家的時候,后海周圍已經(jīng)是。
車子開到葉家大門的時候,警衛(wèi)立刻開了門,葉黎就把車子開了進(jìn)去。
因?yàn)槿~黎老早就和葉首長報告過方希悠要來,因此,方希悠剛下車,葉首長的秘書就過來迎接了。
葉首長的秘書,也是一位中年的高官了,以前在某部做過司長,后來就到了葉首長身邊的,據(jù)說葉首長年后要把他放到地方上去,可能是某個省做省長。曾元進(jìn)和方希悠說,葉首長同他提過,而那個省,就是霍漱清剛剛離開的松江省。松江省現(xiàn)在有個代省長,就是霍漱清向曾元進(jìn)推薦的洛城市市長李漱白。曾元進(jìn)和方希悠說過,葉首長對這個安排很有意見,葉首長認(rèn)為“李漱白只是個市長,越級這么多擢升一省的省長,違反了組織紀(jì)律不說,而且也是對松江人民的不負(fù)責(zé),李漱白的執(zhí)政經(jīng)驗(yàn)不足,會給松江人民帶來不幸的”。
“難道葉首長要讓他的秘書去?”方希悠問曾元進(jìn)。
曾元進(jìn)點(diǎn)頭,道:“他沒有明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李市長是漱清提名的人。漱清在松江省那么久,對于人事也是很清楚的,如果李市長真的沒辦法勝任,他也不會和您提。”方希悠道。
葉首長不光要讓曾元進(jìn)把松江省的省長職位給他的秘書,而且,滬城市的市長也得讓給他們。如此一來,對于曾元進(jìn)來說,就是損失兩省,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兩個省。松江省是全國的農(nóng)業(yè)大省,而滬城又是金融中心,對于曾元進(jìn)來說,這是絕對不能放棄的。
此時,當(dāng)這位可能的松江省省長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方希悠還是面帶微笑問候了。
“您好!”方希悠道。
“方小姐您好,這一路還順暢嗎?”秘書含笑問道。
“嗯,很順,就是我回家拿了趟東西,還勞煩您來接。”方希悠微笑道,把手上的禮物遞給了秘書,秘書趕緊接了過來,交給了下屬。
“別客氣別客氣,您這邊請。”秘書道。
“我們走吧!”葉黎剛要伸手去挽方希悠的手,卻發(fā)現(xiàn)方希悠的兩只手緊緊抓著手包,對他笑了下,道:“走吧。”
葉黎微微愣了下,還是和父親的秘書一起領(lǐng)著方希悠走進(jìn)了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