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兩臺打稻機,鄭家就輕省多了。不過,青木還是給張槐送去了一臺,囑咐他趕緊把那幾畝田的稻子收拾好了,趁著他爹犁田、耙田的工夫,來給鄭家幫忙。
張槐本就牽掛著他,準備自家忙完了就去給他幫忙的,如今送來了打稻機,那就更快了。
他跟爹娘把自家幾畝田的稻子收進倉,又按青木交代的,把打稻機扛去給趙三用,自己就來給鄭家幫手,他爹張大栓則犁田、耙田,準備栽秧。
不等趙三來幫忙,鄭家的稻子也打完了,機器脫粒和手工脫粒就是不能比。
這期間,周矮子和李長明都來鄭家幫了忙。不僅因為大家現在是鄰居,還因為他們家的稻子要晚熟一些,這也算是在換工了。周矮子則跟鄭長河說道,不用鄭家還工給他,到時候把這打稻機借他家用用就好了。
鄭長河爽快地答應了,說大家都是鄰居么,幫忙是應該的,等明年大伙日子過好了,買打稻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接下來,鄭長河也開始整田,楊氏則在家曬稻谷,風干揚凈送進谷倉;青木又跟打仗似的幫張槐去栽秧,為的是先幫他家把秧栽完了,他們也好騰出空來給自己幫忙。
菊花見爹娘實在是累壞了,變著法兒燒湯燒菜給他們補。殺了好幾回小公雞,想著是夏天,又殺了一只老鴨來燉湯。
這下楊氏可心疼了,連說咋把下蛋的老鴨給殺了哩。
菊花聽了十分郁悶·對她說道:“娘,如今咱家也不是靠賣雞鴨蛋攢錢,喂這些畜生本就是要殺了吃的。這老鴨殺了也不怕,那小鴨子也快開窩下蛋了哩。這么忙,要是把身子累垮了·那不是還要花錢瞧病么?‘省吃省喝,省錢抓藥,,還不如趁早吃好些,也省得人累病了受罪。”
楊氏聽了笑道:“好哩,吃過了再說也沒用了。娘就是還不太習慣,殺下蛋的雞鴨吃,總覺得可惜了?!?
菊花苦口婆心地開導道:“咱累死累活不就是為了吃么?種麥子是為了有白面吃,種稻子是為了有米飯吃·養豬是為了有肉吃·養雞鴨自然也是要殺來吃的。往常不吃那是錢不夠·只能賣;如今有錢了也不吃,掙那許多錢干啥哩?”
楊氏白了她一眼,笑道:“娘曉得了,殺就殺了吧。吃光了再孵一窩?!?
菊花笑瞇瞇地說道:“噯!就是這樣。娘,我抽空把雞鴨趕到稻田里去吃一飽,再不去的話,爹就要把田都犁過來了?!?
楊氏也曉得這個時候放雞鴨下田是最好的——吃些活食雞鴨比較愛下蛋,便和她一起把雞鴨的腳上都拴了長長的繩子,準備天明就放到田里。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菊花和楊氏各牽著一長串的雞鴨,拖拖拉拉地扯到已經割完稻子的空田里,那架勢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好笑。
果然,這些雞鴨到了田里,是精神倍兒歡。
雞到處找蟲子、落下的稻谷,甚而稗子,仔細搜尋著,步態悠閑地在空曠的田里四處轉悠;鴨子則總是步伐蹣跚·有些賊頭賊腦地四處竄,扁嘴巴到處戳個不停,專門在田溝里或者淺水洼子里找小魚、泥鰍和田螺吃,當然,那些小小的土青蛙也遭到它們的追逐——大青蛙早跳跑了。
菊花本來打算扯把稻草,坐在田埂上,充當悠閑的放鴨佬,看看夏日清晨的田野風光的,可她如今是個愛勞動的好娃兒,出來的時候就帶了把鐮刀,準備在田埂上割些青草帶回去喂豬,也算沒浪費這清晨的好時光。
夏日的清晨,清新充滿活力,田埂上的花草都帶著露珠,鮮活油綠的樣子,仿佛一點也不擔心會有正午的驕陽似火。
太陽尚未冒頭,一切才剛剛覺醒,可是田野里割稻的、犁田的、耙田的、栽秧的,各種勞作場面混雜,人們都精神抖擻——要是不趁著這清晨涼爽的時候多干些,等下太陽出來就沒那么好受了。
遠處的村莊樹木蔥蘢,繁蔭遮蔽下的農居若隱若現,上空青煙裊裊,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可以感受到那忙碌的生活氣息。
她快手地割了好些青草,把這塊四四方方的稻田的四條田埂割了三條。看著身后一堆堆的青草,她滿意地放下鐮刀,這才扯了把稻草,如先前所想的,在田埂上坐了下來。
稻子雖然收進倉了,這稻草還沒來得急挑回家,一把把地扎緊了,呈圓錐形站在田里。那些雞不時地在草把上啄一下,不知是發現了未脫凈的稻谷還是棲息在草上的蟲子。
偶爾的,雞腳上的繩子被稻草給纏住了,雞便使勁一掙,就把稻草給扯倒了,它自己倒嚇一跳,急忙跳著跑開。
這田里的雜亂東西確實多,就見那雞的嗉囊跟吹氣似的鼓起來,以至于,雞到后來都不撿稻谷吃了,專門找螞蚱等蟲子吃,看來它們也是喜歡吃葷的;鴨子更像是在遛彎,吃飽了也不肯呆在這空田里,探頭探腦地發現隔壁田里有水,就要翻過去。
隔壁田里,鄭長河正吆喝著那頭水牛在犁田。
他見閨女放鴨子還不忘記帶把鐮刀割草,很是心疼,想要跟她說幾句話,又怕耽誤了手底下的活計——家里可是等著栽秧哩。
菊花見鴨子往水田里跑,忙高聲喚道:“鴨嘞嘞······”
鴨子們就停下腳步,歪著腦袋側耳傾聽,待聽見果真是菊花在喚它們,忙轉頭邁著大腳丫子搖搖晃晃、卻又迅捷無比地朝菊花奔過來。
到了菊花的跟前,也沒發現有啥好獎賞,只得繼續在田溝里竄,不管是田螺還是青蛙,都照吞不誤。
太陽已經出來了,紅通通的一個大圓球,光芒四射,照得田野一片燦爛,尤其是那些還未收割的稻田,金黃的稻谷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迷人的色彩。
菊花見雞鴨也吃飽了,便起身要趕它們回家。這下麻煩了,有幾只雞不聽話,害得她在田里好一陣追逐,攆得雞到處飛跳。
鴨子倒是聽話的很,喚到跟前,撿起繩子牽著它們,再去攆雞。
鄭長河見了忙高聲道:“菊花,甭攆了。你先回去,剩下的讓你娘來趕。還有青草也要挑回家哩?!?
菊花一想也是,她一人也牽不了那么多雞鴨哩。于是,就牽著手上的雞鴨往家去了,換楊氏過來挑青草、逮雞。
吃過早飯,在河邊洗衣裳的時候,梅子聽菊花說早上去放雞鴨了,忙對她道:“菊花,那我下午跟你一塊去放好么?我家的稻子還沒割,沒地方放哩?!?
她們雖然住在隔壁,這忙的時候,卻沒空說話,總是趁著洗衣裳的時候見個面,說會話。
菊花笑道:“噯!這有啥哩,你去放就是了。咱早點去,不然趕不及回來煮飯哩。放心好了,雞鴨到了田里,很快就能吃飽——田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多的很。”
梅子聽了樂滋滋地笑道:“那就好。我這鴨子要是這么喂莽幾天,怕是就要下蛋了哩。今年孵的小雞仔已經開窩下蛋了,鴨子應該也快了?!?
菊花一邊在河水里擺動著衣裳,一邊對她說道:“雞剛開窩下的蛋很補的。蒸了吃才好哩?!?
梅子笑道:“可不是么,正好馬上要割稻了,也是一碗菜哩?!?
她分家的時候,下蛋雞一只也沒要,全留給婆婆了。狗蛋娘對閨女說,有時候要大方些,那些東西要了來,也不值多少,說不定人家還說李長明不孝順。索性除了田地啥也不要,讓人沒的說。
所以,她家的小豬仔是娘幫她逮的,喂的小雞也是娘幫她孵妁,鴨子則是菊花幫她孵的,如今終于長大能下蛋了,那心里是格外的高興——這可是她親手一天天地喂大的哩。
菊花想起早上在田間的情景,心里便盼望著下晚再去。她覺得自己也跟雞鴨似的,很喜歡出去放風,也算是給緊張的農忙生活,找點悠閑的活動吧。
她和梅子下午的時候,把家務全部做好,晚上的菜也都全部洗好,一切準備妥當,等太陽弱一些,就牽著雞鴨去田里放了。
楊氏正在把稻草往家挑,見她倆來了,笑道:“到這塊田里來——這田里草就要挑完了,雞鴨跑起來也方便些。”
鄭家的這十畝田連成一片,挨著鏡湖,是前年一次性買的,一大塊荒地開墾出來后,才劃分成一畝一畝的小塊。
菊花將雞鴨扯進那塊田——幾十只雞鴨,能不用扯的么——就去幫楊氏把草往田埂上拖,好方便她捆起來往家挑。梅子也過來幫手。
楊氏急忙制止道:“這草沾身上癢癢哩—糊躁的很,我反正忙好了,回去就洗澡;你家去還要煮飯,就不要弄了?!?
菊花道:“我又不是抱著它,不過是用手拖到田埂上罷了,沾不到身上的。梅子,你甭忙乎了,幫著看雞鴨就成,它們野的很,到處跑哩。”
梅子只得停下,去照看雞鴨。
菊花幫著楊氏把最后的稻草拖上田埂,這才回頭和梅子說話。
卻聽梅子驚喜地叫道:“噯喲!菊花,你家的鴨子下蛋了哩,雞也下了菊花嚇了一跳,跑過去一瞧,可不是么,這雞鴨跟隨地大小便似的,隨地就下起蛋來。
瞧著那紅皮雞蛋和青皮鴨蛋臥在還有些淺水的田里,她哭笑不得,總算是明白為何有時候雞蛋鴨蛋撿不夠數了—這些家伙真的把蛋下在外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