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去喬家做客,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計劃。
且不說喬二妹是否就是喬慧娘,如果她是,那喬老娘突然上門,很容易打草驚蛇,讓喬家梁產(chǎn)生警惕。
如果她不是,那喬老娘的行為就更加突兀了。
見喬老娘陷入兩難之境,陶青云給她出了個主意:“大姐,要不這樣……我最近就住在家里,你們要是不方便,我就幫你打探一下情況。”
其實打探情況,陸悠也可以找孔長征和賀平幫忙。
孔長征是本地人,以他的性格,交際面肯定不會太狹小。而賀平又是公安,他隨便找個借口,就能進(jìn)喬家門。
可還沒等她把這話說出口,陶青云就使勁沖她眨眼睛。陸悠一開始沒看懂他狀似抽筋的眼神,可后來她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暫時閉上了嘴。
就聽陶青云還在那說:“你們肯定不住在城里吧?我知道,要是讓你們住在我家,以大姐的性格肯定不愿意……”
陸悠:……當(dāng)然不能愿意!這事兒擱在任何一個正常人身上,都不可能愿意啊!
“這確實影響不好。不過,你們白天再來,就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幾天呢,我隨時關(guān)注喬家的情況,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陸悠:……通知,怎么通知?這人是要通訊地址還是電話號碼?
“這樣,我們約定一個時間,每天上午的十一點,準(zhǔn)時在我家碰頭!我會把每天收集到的最新情況如實向你匯報,等時機(jī)成熟,你就去喬家找二妹。”
陸悠:……約定時間和地點碰頭,匯報最新情況,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像組織以前搞的地下活動啊?
還有,她已經(jīng)第二次從陶青云的嘴里聽到“二妹”這個稱呼了。
一般人對并不熟悉的人,都會以全名稱呼對方。只有關(guān)系比較親近,或者較為熟悉的人之間,才會去掉姓氏,直接叫名字。
喬二妹沒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喬二妹”,陶青云也是如此。可他因一時疏忽,脫口而出的名字卻是“二妹”……
喬老娘和陸悠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里都帶著凝重之色。
告別陶青云,走出別墅大門,喬老娘總算冷靜下來。
“閨女啊,幸好你陪著我,要不然……一時情急之下,我指不定會作出什么糊涂事!”喬老娘回想起自己反常的情緒和行為,心里有點后怕。
往常她還算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輕易不會被情緒左右,繼而影響自己的理智。
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地,一聽到疑似慧娘的消息,她就忍不住發(fā)慌。
她與親人分別了幾十年,這么漫長的歲月她都等過去了,現(xiàn)在反而等不了了,這是為何?
也許,喬老娘自己的也意識到了。如果喬二妹就是喬慧娘,那她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呢?
喬老娘之所以急,便是這個緣故。
“大娘,您也別自責(zé)了。就算再急,您肯定也不會作出錯誤的決定。至于其他事……偶爾任性一次,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陸悠沉吟了一瞬,又說,“不過,陶大伯的話雖然不能全信,但大部分應(yīng)該都是實情。大娘,建國有個戰(zhàn)友,現(xiàn)在轉(zhuǎn)業(yè)當(dāng)了公安。要不,我們?nèi)フ宜麕蛶兔Γ俊?
“會不會太麻煩公安同志?”喬老娘有點意動,可臉上卻露出遲疑之色。
如果能找公安幫忙,那自然事半功倍。可讓建國的戰(zhàn)友幫這個忙,會不會對陸悠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喬老娘倒是沒有想到別處去,她就是想,這人情再好,也有限度。
她今天花了這個人情,就得秦建國去還。
雖說秦建國這人品行好,跟陸悠處得也好,倆人平時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
可同為女人,喬老娘就不得不替陸悠多想兩分。
一看她這表情,陸悠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娘,您就放心吧!這人雖然是建國的戰(zhàn)友,可我找他幫忙這事,一碼歸一碼,還用不上建國的面子。”陸悠給喬老娘吃了顆定心丸,“遇上我這么好的嫂子,難道還不能讓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幫點小忙?”
喬老娘被陸悠大言不慚的自夸噎了一下,她哭笑不得地說道:“要不是因為建國,人家哪兒認(rèn)得你!你可別因為自己賺了點錢,就不把建國放在眼里。夫妻之間,無論誰強(qiáng)誰弱,在感情方面,都應(yīng)該處于平等的位置。”
“大娘,我可算看清您這個人了!原來你也重男輕女啊!得,建國是好男人,我就是那個壞女人,這樣總行了吧?”陸悠無奈地攤手,一副“我不跟你爭論”的模樣。
“你這孩子!”喬老娘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說,“真是討打!我這都是為了誰?就是換成建國,我也這么說。”
“閨女啊,你肯定在想,我連自己的婚姻都沒搞明白呢,又怎么好意思站在這里對別人指手畫腳?你先別急,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制止了陸悠想要說話的沖動,喬老娘伸出手,溫柔地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都懂,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宋大哥就一直勸我,要是再遇到合適的人,就找個伴兒,別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孤獨終生。其實,我跟淼淼爹之間,也沒有什么至死不渝的愛情。我說句心里話,這么多年來,我還念著他嗎?念著,他畢竟是我孩子的爹啊!”
“可除了這個,幾十年的時間一過,我都快想不起來,當(dāng)初嫁給他時的光景。時間是最可怕的敵人,也是最有效的傷藥。它能打敗天地間所有的生物,也能治好所有的心病。”
“在沒有見到淼淼爹之前,我依然將他當(dāng)成我的丈夫,就好像我們從未分別過一樣。‘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們當(dāng)初成親的時候,向彼此許下的諾言。既然承諾,就一定要守信!即使發(fā)生變故,讓我們暫時分別,可我依然會等,一直等下去。”
“直到……我死,或者誓言破滅。”
“當(dāng)我在醫(yī)院看到淼淼爹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啊,總算見到他了!至于之后的事,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遵守承諾,問心無愧!我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喬宋兩家的祖先,也對得起自己的堅持。”
“閨女,大娘并不是老古板。你別嫌我煩,我的婚姻雖然并不美滿,可我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jì),經(jīng)的事比你聽過的還多。有些話縱然不耐聽,可我不會害你。”
“我知道,大娘,我沒嫌您煩。”陸悠握了握喬老娘的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喬老娘是真的把陸悠當(dāng)成親女兒對待,才會對她推心置腹。
或許,在每一位長輩的心里,子女的幸福,就是他們的幸福。
只要看到陸悠跟秦建國關(guān)系融洽,幸福美滿,她就感到由衷地高興。
她知道,無論是陸悠,還是秦建國,兩人都是好孩子!可夫妻之間的感情好壞,并不在于雙方的人品好壞。
就跟醬肉一樣,婚姻也是一門技術(shù)。
誰家都有自己獨特的秘方,來維持這段感情。如果沒有秘方,那就用心。
只要肯用心,不用秘方,也能做出美味的醬肉;只要肯用心,不論貧窮或者富貴,優(yōu)秀或者平庸,兩口子的感情亦能由始至終。
見陸悠理解自己的意思,也沒真嫌她煩,喬老娘笑得見牙不見眼。
到了公安局,陸悠熟門熟路地走到賀平的辦公室門前,剛想敲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臓幊陈暋?
她動作一頓,本想直接離開,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賀平!你的直覺呢?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那個女人她有問題!她差點害死小麗!你現(xiàn)在放她一馬,就不怕她以后再干壞事?”這個熟悉的聲音,是孔長征。
他嘴里的“小麗”是誰,難道是黃小麗?
陸悠正驚訝著,就聽賀平沉聲說道:“孔長征,你以為這是哪里?這里是公安局,不是我家!如果僅憑直覺就能給人定罪,那這世上還有公平可言嗎?你要是覺得楊芳有罪,那就拿出證據(jù)來!沒有證據(jù),我也沒有權(quán)利抓捕她!”
“證據(jù)?這么明顯的證據(jù)就擺在眼前,你難道看不到?馬瘤子到底是什么情況?你敢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提到過楊芳?呵呵!現(xiàn)在好了,那個女人她懷孕了,懷的還是馬瘤子的種!馬瘤子要保她,你們一個個的,就真打算放過她?”孔長征的語氣越來越激動,不用特意去聽,陸悠都能清晰地聽到里面?zhèn)鞒龅穆曇簟?
她挑了挑眉毛,剛想敲門提醒一下孔長征,就聽到“嘭”地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
“孔!長!征!我知道你對黃小麗有意,不過,請不要用你的私人情緒,妄圖影響我的判斷力。請你離開!”賀平的語氣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倒是孔長征,這小子就跟吃了火藥一樣,重重地哼了一口氣,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賀平,我不屑與你為伍!”
“嘎吱”一聲,滿臉怒色的孔長征剛拉開門,就對上陸悠那張略顯尷尬的臉。
“嫂,嫂子!你怎么來了?”孔長征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撓了撓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那個,我,我跟平子剛在,在開玩笑呢,嘿嘿!”
氣過之后,理智瞬間回歸,孔長征頓時覺得臉燥得慌。
天,剛才那個比小孩子還要幼稚的男人,真的是他?
自從十歲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跟誰放過狠話,用絕交這樣的借口來掩飾自己的氣憤。
現(xiàn)在的他,竟然還比不過十幾歲的孩子?
孔長征無力地捂著臉,不敢再看陸悠。
這事兒要是讓隊長知道,他還有活路嗎?
曾經(jīng)被秦建國支配的恐懼再次涌上心頭,孔長征下意識地挺直脊背,整個人如同標(biāo)桿一樣杵在賀平的辦公室門口。
聽到聲音走出來的賀平,看著堵在門口的孔長征,賀平眸色一沉,他不說話,直接動手。
像拎小雞一樣將孔長征丟開,惹來對方不滿的怒視:“賀平,你這人也忒小氣了點!不就是跟你開了點玩笑嘛,你還真生氣了呀?”
賀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回了兩個字:“呵呵!”
“嫂子,你有事嗎?”賀平看向陸悠,意簡言賅地問。
跟陸悠打過幾次交道以后,賀平也算了解她的為人。
如果沒什么事,她絕對不會到辦公室來找自己。
陸悠也沒搭理孔長征,這小子最近很可能在談戀愛,連智商都變低了。
不過,她也沒將孔長征排斥在外,直接當(dāng)著他的面,跟賀平提了提喬家的事。
賀平眉頭一皺,他剛想說什么,就見孔長征跳了出來:“嫂子嫂子!你要查喬家的事啊?是不是喬家出了什么問題?”
“不是我要查喬家的事,我對喬家不感興趣,只想了解一下喬二妹的現(xiàn)狀。聽說,她原本就是喬家梁的妻子,喬家梁還是喬家的上門女婿。可他后來又娶了一門妻子,現(xiàn)在已是兒孫滿堂。雖說子孫都姓喬,可到底不是喬二妹親生的孩子,他們會不會贍養(yǎng)她,這個還真說不清楚。”
可這事跟您有什么關(guān)系吶?
孔長征雖然沒有直接問出來,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陸悠忍不住賞了他一個暴栗,然后才將喬老娘懷疑喬二妹就是喬慧娘的事說了出來。
“那意思就是,您跟大娘現(xiàn)在就想知道,喬二妹住在哪兒,還想跟她見一面,我說的對不?”孔長征邊揉額頭邊問。
見陸悠點頭,他立馬打了個響指,“這事兒還不簡單吶!那姓喬的我認(rèn)識,為人特別低調(diào)。不過就他那樣兒的,再想低調(diào)也低調(diào)不起來啊!他家的事我也聽說過,小時候我就看他不順眼,沒想到他還真不是個東西!”
陸悠:……她啥時候說過喬家梁不是個東西?現(xiàn)在只是懷疑!就算喬二妹真是喬慧娘,也不能證明喬家梁就是個壞人吧?
喬老娘帶有主觀猜測,擔(dān)心疑似喬慧娘的喬二妹過得生不如死,可陸悠卻不會。
在沒有接觸過喬家梁這個人之前,她不會人云亦云。
陸悠再次賞了孔長征一個暴栗,言辭警告他:“長征,慎言!”
“慎言”二字一語雙關(guān),既是指之前孔長征責(zé)問賀平的事,也是指他剛才對喬家梁的評價。
孔長征偷偷瞅了賀平一眼,訕訕笑道:“嫂子,我知道錯了!那啥,這事兒你可別跟隊長說,我真是在跟他開玩笑!”
“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管,都是成年人,應(yīng)該知道自己在干嘛。”陸悠抬起手,剛想拍拍孔長征的肩膀,就見他以極快的速度后退半步,躲開了她的襲擊。
陸悠頓了頓,態(tài)度自然地收回手。
“賀平同志,這事就拜托你了!”
“嫂子,您這是看不起我吶!有我這么個本地通在這兒,你還找他……你就不用麻煩平子啦!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孔長征“啪啪啪”地拍著胸口,他向陸悠保證,“最多三天,我把他家那堆破事兒全給你打聽清楚!要是有喬二妹的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陸悠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最近不是也挺忙的嗎?我怎么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
“再忙也不能誤了嫂子的事!”說完這話,孔長征才覺得不對勁,嫂子這是話里有話啊?
他試探著說了一句:“嫂子,我最近其實也不咋忙,還跟以前一樣!”
“哪能跟以前一樣啊?這談戀愛處朋友,最花費(fèi)時間。行了,我知道你忙,這事兒你別管。你也老大不小了,談戀愛很正常!”陸悠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
其實,她跟秦建國壓根就沒談過戀愛!
穿越前,她沒時間談戀愛;穿越后,她就是已婚婦女的身份。
算來算去,她的戀愛經(jīng)歷竟然為零!
陸悠:……不知道現(xiàn)在再來談一場戀愛,還來不來得及?
陸悠收回跑遠(yuǎn)的思緒,對孔長征語重心長地說:“記住領(lǐng)導(dǎo)的話: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長征啊,你可千萬不能耍流氓啊!”
說完,不等孔長征反應(yīng),她就跟賀平道了別。
離開公安局之后,陸悠跟喬老娘也不打算逛街了。主要是喬老娘,她現(xiàn)在滿腹心事,也沒什么興致。
陸悠屬于經(jīng)常往返于駐地和長生市的自由人,她進(jìn)城的機(jī)會多著呢!
反正家里也沒啥急缺的東西,干脆就回吧!
兩人也沒坐車,直接走路過去。
在路上,喬老娘忍不住問她:“閨女,我這心里咋那么慌呢?”
就連當(dāng)初跟宋穆云和宋解放走散時,她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心慌。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難道,喬二妹真是喬慧娘,也已經(jīng)遇害了嗎?
越想,喬老娘的心就越慌。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對慧娘的感情竟然埋藏得這樣深!甚至超出了當(dāng)年她對宋解放的擔(dān)憂。
喬老娘直覺不對,這不合理。
可情緒騙不了人,她的心,也騙不了自己。
“大娘,您這是自己嚇自己呢!”陸悠眼神一閃,她挽著喬老娘的手,同時散開一縷帶有迷惑效果的精神力,圍繞在喬老娘的身邊。
許是喬老娘對陸悠并不設(shè)防的緣故,這一次,她的精神力并未失效,對喬老娘的情緒起到了很好的安撫作用。
“你說得對,我這就是自己嚇自己!唉!這人吶,年紀(jì)一大,就容易多愁善感。想當(dāng)年,我跟淼淼他們走散的時候,也很心慌,甚至絕望。可過后,我也慢慢地想通了。只要他們還活著,健健康康地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現(xiàn)在呢,許是因為年紀(jì)大了,我這心理素質(zhì)啊,直線降低!跟慧娘分開了幾十年,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心慌得不得了!”
陸悠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可她的心,卻一沉再沉。
她理了理思路,從剛進(jìn)市場時,再到小吃攤上遇到陶青云,他就跟閑不住的老太太似的,給她們講了一個故事……
如果沒有陶青云,她們就不會知道喬二妹的事。
可陶青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陸悠想不明白。
等回到島上,她立刻就把這事跟秦建國說了。
從鐘舒開始說起,說到了祁天明和楊芳,又說到黃小麗和孔長征,最后才提起陶青云,以及他向她們講述的喬家恩怨。
“陶青云?這名字很特別啊,要是我聽過,絕不可能忘記。”秦建國冥思苦想,卻始終記不起陶青云這個人物。
可按照陸悠的描述,陶青云是在附近的島上工作。這附近大大小小的島嶼,除了艦隊的駐地,就只有當(dāng)?shù)貏?wù)農(nóng)的居民,并沒有其他單位。
更何況,如果陶青云說的都是真話,那以他的文化水平,他應(yīng)該是在艦隊工作。
東方艦隊肯定沒有這么一個人,這點秦建國可以保證。
除了東方艦隊,同等級的還有南艦,可南艦的駐地離這里挺遠(yuǎn)的,應(yīng)該不是南艦。
不是東艦,也不是南艦,那就只剩下——華夏艦隊。
華夏艦隊是國家第一艦隊,其余的艦隊,都是它的下屬單位。
如果陶青云真是華夏艦隊的海軍,以他的過往經(jīng)歷和背景條件看,他應(yīng)該不是默默無聞的角色。
況且,陶青云的年紀(jì)看起來也不小,起碼有五六十吧?
就職于華夏艦隊、五六十歲、長生市人、有留洋背景的男同志……這個范圍已經(jīng)很小了。
“明天我去問問,要是真能打聽到此人,那就沒事兒。如果,”秦建國眸色一暗,沉聲道,“找不到這人,或者說,我沒有權(quán)限去找……”
“我知道了,建國。”不用秦建國說完,陸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找不到陶青云這個人還好說,最多就是證明他騙了人。
可要是秦建國沒有資格和權(quán)限知道這個人,那問題可就太大了!
如果真是這樣,以陶青云的身份和位置,他為什么要故意接近喬老娘和陸悠,向她們透露喬家的消息,并以此引起喬老娘的注意和懷疑?
“建國,我真是太心疼大娘了!”想到也許會發(fā)生的事,陸悠面露不忍。
秦建國嘆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
“媳婦兒,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不是你我想幫就能幫得了的事。大娘還好,她不會出什么事,就是怕宋同志……”秦建國只覺渾身一冷,他下意識地拿了一件衣裳蓋在陸悠身上。
“建國,你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穿新衣服嗎?會不會有點厚?”看清楚蓋在自己身上的正是她給秦建國做的新衣服后,陸悠的心情總算緩和了一點。
只不過,駐地的溫度并不算低,暫時還用不著穿這么厚的外套吧?
“等過年的時候再穿吧!”陸悠早就打算好了,她的處女作品具有深刻的意義,必須挑選一個好日子,作為它的首次亮相。
她覺得,過年這個時間就挺好,喜慶不說,溫度也合適。
再有,今年過年很可能回家。秦建國穿上這身衣服去走親訪友,那絕對要驚艷眾人啊!
“過幾天我再給你做幾身適合現(xiàn)在穿的衣服,這件,先放起來。”陸悠摸著自己的杰作,臉上帶著既驕傲又欣慰的笑容。
驕傲嘛,很好理解,天才都可以驕傲;欣慰,則是對秦建國審美的肯定。
熟悉這個時代之后,陸悠也意識到,她與這個時代的審美有點差異。
當(dāng)然,這個差異并不算大。跟末世以前的時代比起來,這個時代的審美還算正常,并沒有低到扭曲的程度。
可再正常,還是沒有辦法跟末世比啊!
這個年代很奇怪,有的男性明明很弱很丑,可他們卻能找到很強(qiáng)很漂亮的女性作為伴侶。
這也就罷了,畢竟愛情不分美丑和強(qiáng)弱。
可又丑又弱的男性,竟然還會背叛既強(qiáng)又美的女性,然后再去找一個跟他們一樣丑的女性偷情。
這……陸悠倒不覺得這些男性腦子有坑,她懷疑,這些男性都很自卑,也有點自知之明,所以才會受到同一層次的異性吸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什么樣的男人,就會被什么樣的女人吸引,這無可厚非。
可讓陸悠深感無力的是,慘遭背叛的優(yōu)秀女同志,竟然不愿意放棄出軌丑男!
這一切,歸根結(jié)底,還是源于時代的審美觀念。
就拿秦建國來說,他本人在陸悠眼里,那是比基地第一帥還要好看的存在。
可在這里,他好像并不是很受歡迎。
能夠看上他的女同志,基本上都是看中了他的潛力。
就像崔紅艷,她并不了解秦建國的工作情況,所以,她看他,就只是從他的外貌和家境開始看。
可惜,秦建國的家境一般,外貌……崔紅艷更看不上。
雖說沒有鶯鶯燕燕環(huán)繞在秦建國身邊,陸悠應(yīng)該感到高興和輕松才對。
可自己優(yōu)秀又帥氣的丈夫被人嫌棄,她也開心不起來啊!
唉!都是低級的審美觀造的孽啊!
陸悠為同志們的審美感到憂心,好在她認(rèn)識不少審美在線的同志,更重要的是,秦建國跟她的審美完全同步。
“建國,你有什么中意的款式嗎?告訴我,我來做。”陸悠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秦建國。
秦建國:……
對上媳婦兒充滿愛意的眼神,秦建國的心軟得一塌糊涂。
他剛想脫口而出,說“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話到嘴邊時,他硬生生地改變了話鋒:“媳婦兒,我不要你做。做衣服太累了,我寧愿裸著,也不愿讓你受累。”
其實真相是:“媳婦兒,你不做還好,你一做,我就是寧愿裸著,也不敢穿啊。”
回想起早上在穿衣鏡里看到的那幅畫面,秦建國不由打了個冷顫。
他的心立刻堅硬起來。
“建國,我不累,我愿意……”
“不,我不愿意!”秦建國的眼里滿是心疼之色,他義正辭嚴(yán)道,“你是我媳婦兒,是我的愛人,不是我的保姆,我只想讓你享福!”
見陸悠還想說什么,秦建國眸色一黯,臉上帶著一抹受傷之色。
他垂頭喪氣地問:“媳婦兒,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我在駐地待了這么多年,可直到現(xiàn)在,我每個月的津貼也不多。而你呢,你才隨軍沒幾個月,卻掙了那么多錢。我不如你,我給不了你享福的生活,我真沒用!”
“嘭嘭嘭!”秦建國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建國!”陸悠趕緊抱住他的雙手,制止了他的自虐行為。
她真是沒想到啊,性格堅毅的秦建國同志,竟然也有這么脆弱的一面?
可他的脆弱并不是懦弱,而是一種自責(zé)。
憑良心說,秦建國每個月的津貼并不算低。再加上出海補(bǔ)貼和任務(wù)補(bǔ)貼,各種各樣的補(bǔ)貼,他完全有能力實現(xiàn)自己的承諾——讓陸悠享福。
可陸悠有能力,也有自己的追求,他不可能為了所謂的男人自尊心,就禁止她發(fā)展自己的人生。
與之相反的是,他支持她。
他會在她并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幫助她;她成功,他高興,他自豪;她失敗,他給她安全感。
要不是為了找個借口,不讓陸悠動手做衣服,秦建國絕對不會提及陸悠掙錢的事。
他連身家性命都交給媳婦兒了,又怎么可能去管她掙多掙少呢?
再說,他的借口也不全是借口,他是真心疼自家媳婦兒。
他連家務(wù)活兒都不想讓她干,又怎會讓她做衣服?
照他的想法,衣服嘛,有的穿就行。反正他每天都穿制服,在家就穿海魂衫,特別灑脫!
媳婦兒每天忙著掙錢,還要學(xué)習(xí),偶爾也要給他做點好吃的……她都這么忙了,還做什么衣服啊?
“媳婦兒,我不求你有多么賢惠,多么能干。只要咱倆心心相印,白頭到老,我死而無憾。”秦建國微微低頭,輕輕貼著陸悠的額頭。
他的聲音低沉,似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讓陸悠忍不住沉醉其間。
“好,建國,我不做了,我答應(yīng)你。”陸悠眼眶微紅,她再次感受到從心底深處傳來的悸動,那樣震撼,卻又那樣溫暖。
“我答應(yīng)你,要陪著你慢慢變老,和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此生,來世,生生世世,我們都要找到彼此……”陸悠笑著笑著,就流下淚來。
秦建國用極為輕柔的力道捧著她的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他的眼底盡是虔誠的光芒,里面清晰地映出陸悠的影像。
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jǐn)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媳婦兒,我不敢奢望你的生生世世。上天將你送到我身邊,這已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愿來生,”秦建國專注地盯著陸悠,灼灼的視線似要將她燃燒。
愿來生……讓我去往你身邊。
秦建國嘴角一揚(yáng),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句未盡之言。
“建國,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陸悠抬起水光瀲滟的眼眸,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你曾經(jīng)問過我。說實話,我以前并不相信。”
他以前是怎么想的呢?
前世今生?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他并不相信。
可他相信事實,即使是一些他無法解釋的事實。
“是前世今生,還是故弄玄虛,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沒有資格破壞我們的生活,我也不會讓她有這個機(jī)會。”
“就算……真的存在,也跟我們沒關(guān)系。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一雙眼,只能裝下這輩子,只能看到眼前人。”
秦建國閉上眼睛,耳邊似乎響起了他當(dāng)初回答陸悠問題時的聲音。
以前的他,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而現(xiàn)在的他……
他猛地睜開眼,正對上陸悠探究的眼神。
看到這一幕,秦建國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媳婦兒,不管有沒有前世今生,我都不在乎。我是個俗人,也是個粗人,沒有那么多高深莫測的想法。我只知道,你是我媳婦兒,是比我自己還要重要的女人。”
不知是陸悠的錯覺還是什么,她總覺得,秦建國說到“你”這個字時,突然加重了語氣。
“我不是神,我是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切,只會珍惜眼前的人。”所以媳婦兒,別再擔(dān)心,別有負(fù)擔(dān)。
陸悠將頭靠在秦建國的胸膛,聽著他強(qiáng)勁有力的心跳聲,心底一片安寧。
“對了媳婦兒,還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秦建國摸了摸披在陸悠身上的大衣,臉上帶著依依不舍的表情,“咱爸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這件衣服我現(xiàn)在還穿不著,要不,送給爸穿?”
“你是咱爸的女兒,是他捧在手心里疼愛的寶貝。他將你交給我,你今后的人生,都與我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你動手做的第一件衣服,應(yīng)該送給爸!”
岳父大人,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