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林管事將事情講完,林如海就將江南的局勢在心中分明了,他雖然不比賈敬知道未來的事情,但他的久居江南,又是皇帝心腹大臣,為人謹(jǐn)慎聰慧,再加上朝廷中分封義德親王的事情,轉(zhuǎn)瞬間,林如海就將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吩咐林管事道,
“外頭的事情你一概不要管,就說我重病,將事情都推給江南道的府道,他們才是正緊的江南父母官,往日里我為著朝廷稅務(wù)管了太多不該管的事情,這才遭了他們的記恨,現(xiàn)在隨他們?nèi)グ伞!?
林管事記下了。
林如海緩了緩,又道
“再者,你就說我命不久矣,然后吩咐家下人將咱們家的家產(chǎn)等物給處理出去,對了這事可以叫賈璉一道。”
這不僅是林管事,便是梅姨娘在一旁聽著也遲疑了,
“老爺,這賈二爺還不知品性,就讓他參與進(jìn)來可是會?”梅姨娘問道。
“咳咳!無妨,就是讓他參與進(jìn)來,隨便他做些什么,你們只在一旁瞧著,便是損失財(cái)物也無妨,正好瞧瞧他的品性,況且他若是不動,旁人也是不信的。”
林管事了然,“是,老爺!”
“還有,咳咳咳!”
梅姨娘趕緊上前輕拍肩背,林管事奉上溫茶,林如海喝了也未曾好些,還是強(qiáng)撐著要把話說完。
“咳咳,還有,咳,還有幫我收拾了筆墨出來,我,咳,咳,我要寫封遺折!”
“老爺,事情不是一天做完的,老爺您好歹多休息休息啊!”梅姨娘心疼道。
“是啊,老爺,您今日已經(jīng)傷神如此了,明日再寫也不遲啊!”林管事在一旁幫襯道。
“快去!咳咳咳!”林如海咳得臉色通紅,忽然猛地一下,
“咳!嘔!”硬是嘔出一灘黑水來。
嚇得梅姨娘花容變色,幾要尖叫起來,被林管事深深捂住了,“莫要叫,姑娘還在旁邊呢!你叫了,姑娘一瞧再病了,那可就完了!”
梅姨娘惶恐點(diǎn)點(diǎn)頭,林管事才放下了手,此時林如海暫不能說話,卻對林管事露出滿意的眼神,梅姨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了。
好在屋子里只有兩人在旁,并無旁人,不然誰都控制不住局面。
梅姨娘顫顫巍巍清理了惡血,伺候林如海躺下,林如海這個時候就是再想寫折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管事見梅姨娘處理完畢后,便出門去請大夫去了。
來人正是此前僥幸解了林如海毒的張大夫,張大夫原本在這奇毒之上有些本事,后來更是專精于此,一來瞧見林如海的面色,看了舌苔,把了脈,臉色一變,忙取出二十來支銀針來,手起手落,扎了林如海滿頭。
見林如海面色緩和,才罷!
對著帷帳內(nèi)的梅姨娘道,“林老爺可是吐了大血了?”
梅姨娘忙道,“是的是的!”說著從帷帳內(nèi)遞出一卷臟衣,道,
“這邊是老爺吐出來的血,請大夫您瞧瞧。”
張大夫取出一瞧,這烏黑的血跡,就先放下了心,這血黑必是毒血,吐出來總比窩在身中好。
細(xì)細(xì)瞧了,漏出一絲笑意來,“無妨了,老爺心情起伏之下竟然將我壓制在腹胸的毒血給吐了出來,這是好事兒!”
梅姨娘聽了也喜,“那可是老爺能痊愈了?”
張大夫搖搖頭,“雖清理出了多數(shù)毒血,林老爺體內(nèi)還有殘留,若是找不到徹底解毒的法子,遲早有一日還是會爆發(fā)出來的,這次清毒血,頂多讓林老也再多活上一段時間罷了!”
梅姨娘驟憂驟喜再憂下,也是受不住了,頓時癱軟到丫鬟身上,丫鬟嚇到了,忙喚張大夫順便給梅姨娘瞧一瞧,梅姨娘揮揮手,“不必了!我無妨。”
既然人自己說無妨了,張大夫也沒上趕著去把脈,梅姨娘強(qiáng)撐著將大夫送了出去,請他寫了單子,讓人去抓藥,奉上紅包等等,回到林如海身邊,靜靜哭了。
林府事宜暫且不提。
在揚(yáng)州城東城的一處小宅子里,也剛剛送出來一位大夫,這一位大夫剛出門就被一眾大娘媳婦的圍住了。
“那位公子可是真的長得跟神仙一樣?”一個膀大腰粗的大娘深深攥住了大夫的衣袖,對著大夫就是一陣詢問,濃郁的韭菜味撲鼻而來,熏得大夫直搖頭。
旁邊一個俏麗的媳婦見他搖頭就不依了,她生得俏麗,性子也潑辣,當(dāng)場就罵了出來,
“你個老貨搖什么頭!那位公子可是我瞧得真真的,長得不是一般的好!”
都是坐了多年的鄰居了,俏麗媳婦的眼光眾人也是相信的,不禁向大夫投去質(zhì)疑的眼神。
大夫好不容易將衣袖從大娘手里頭解救出來,清了清嗓子,
“我未曾說過這位公子長相如何,你們休要亂猜!”
這大夫也不是揚(yáng)州城里出名的大夫,還從沒有這樣被一群女眷圍著,就算是人品不一,心中也有些自傲,摸了摸胡子。
旁邊有人忍不住了,“那你快說說這位公子長啥樣呢!”
大夫一頓,“我也未曾見過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在幔帳里,我只把了脈罷了。”
“切!”知道大夫人都沒瞧見,眾人一陣唏噓聲,就散開了,只眼神還在這府門流連。
大夫氣到了,“有辱斯文!簡直有辱斯文!一群女眷就盯著公子哥!有辱斯文!”
大夫罵了半天,沒人理睬,也只得怏怏而歸了。
在走出了巷口的時候,回頭瞧了一眼,摸了摸手中沉甸甸的賞銀子,心中有些疑惑,這樣的公子哥兒怎么會住在這個地方呢?
想歸想,不管他的事,徑自走了。
這個院子有些小,一進(jìn)大門就將院子瞧得清清楚楚,只兩間正房,旁邊兩間廂房,左邊是柴房,又邊是廚房,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送走了大夫之后匆匆跑進(jìn)了屋子,就見一公子披著披風(fēng)低頭在案前寫些什么。
小廝忙上前攏了攏快要褪下的披風(fēng),道,“我的大公子喲!您身子不好,還不快上床上躺會,你費(fèi)這什勞子神做什么!”
公子一抬頭,卻見這位公子膚色雪白,眉目如漆,鼻若懸膽,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整個人熠熠生輝,小廝想著古人所言“蓬蓽生輝”想來就是這樣了吧?
“墨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病還是假病。”
小廝,哦不,就是墨陽回過神來,啊喲喂,真的是,怪不得外頭那群媳婦婆子圍著呢,他也是個男的,看了公子這么久還是會愣神,別說他們沒見過世面的了。
墨陽瞧著周圍破敗屋子,心疼道,
“公子是什么樣的人物,那可是侯府的嫡出大公子,四皇子的外家兄弟,公子住在這兒,又是這樣的人品,我可不是得時時掛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