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業
冷清的飯廳,冰涼的餐桌,只留下一顆石子下壓著這張不過百來字的紙,但是殤卻不知為何,看了好久好久。
趙依蕓走了。
他將信紙對折后又再次對折收好,今天不用吃早飯,這本是他期待的,但不知怎么了,心中卻有些懷念,伴著一股略微空虛的感覺。他走到趙依蕓住過的房間,門緊閉著,他嘗試著敲了敲門,沒有回應,他就靜靜地在門外等著,等著。
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殤終究還是等不下去了,他試著旋轉門把手,門沒有鎖。殤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將把手擰到底,但,他卻停住了,他并沒有將門推開,只是有輕輕地將把手復原,不發出一絲聲響。
慢慢地走開,一步一步,伴隨著清亮的腳步聲,但終究還是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他回頭期待地看了一眼那個房間。隨即笑了,自嘲的笑了。
地下,那間潮濕又陰森的地下室。
殤倚著打開的棺材半躺在地上,本該躺在棺材里的傀儡此時正坐在銹跡斑斑的小鐵床上。
手上拿著那塊黑色的八棱型黑玉,看著里面游來游去的殘影。
“哥哥,再等我一些日子。畢竟,我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我不想留下太多遺憾。你,會答應我吧。”
殤看著傀儡,傀儡也用空洞的眼眶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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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
禁家
練武場,數名峨眉弟子正在互相切磋過招。
“依蕓,你的劍力道差了些?!标憥熃闾嵝蚜艘幌掠行┬牟辉谘傻内w依蕓,“宛若,我和依蕓練一練?!?
“依蕓,你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吧,不要悶悶不樂的,這次下山歷練出了什么事?”陸師姐一招的“掃蕩群魔”向著趙依蕓攻去。
然而趙依蕓并沒有用“抱虎歸山”去接招,反而是用劍從擋住陸師姐的劍鍔,錯開身位又抽劍以劍鋒直擊陸師姐的劍鋒。兩處劍鋒的最尖處碰撞,趙依蕓反守為攻,將陸師姐的劍振的上揚,陸師姐險些握不住劍柄。趙依蕓順勢反手握劍,劍臘貼著陸師姐的劍從,用劍從重重的劈在劍格之上,陸師姐頓時覺得虎口發麻。趙依蕓沒有停下,以劍格作軸,俯身前欺,用劍首以點穴的方式打向陸師姐的小腹,劍從向著陸師姐的手腕割去。
趙依蕓俯身已經封住了陸師姐下盤的反擊,劍首的點穴又讓陸師姐上身無力回擋。
“依蕓!”陸師姐的一聲呼喊讓趙依蕓停了下來。
趙依蕓這才驚醒,立刻扔掉手中的劍,拉住住陸師姐的手看看有么有受傷。這只不過是切磋而已,趙依蕓不明白為何自己莫名其妙地就使出了啟目“噬血劍訣”的招式。
“師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為什么,方才好像走了神似的?!?
“不礙事,不礙事,這一招好生兇狠,要不是你及時回過神來,我這只手怕是要被你給削去了?!标憥熃爿p輕地捏了捏趙依蕓的手說道,“不過,這劍招太過冒險,方才的那些感覺都是至死而生的拼命招式,殺招一招接著一招,這恐怕不是你想出來的。是你從噬血劍上領悟的?”
趙依蕓不敢說實話,只得點了點頭,此刻想起,第一次在惡靈島見到殤的時候,視乎殤的招式也是如此狠毒,殺招一式接著一式,絲毫不給著自己留活路。趙依蕓又有些覺得,是否自己對殤的了解并不真實,他,他們,修煉這樣狠毒的招式是為了什么。
“依蕓,到底出了什么事?”陸師姐關切的問道。
趙依蕓看了看周圍都停下來看著她們的各位師姐師妹。
“今天就練到這里吧。”
陸師姐帶著趙依蕓來到了后山:“依蕓,我不能保證一定能解決問題,但是你說出來,我一定會為你想辦法的?!?
趙依蕓就這樣站在后山的茂林中,看著山澗的清風將時間一點一點地吹開,將太陽吹落,再將皎月吹起來。
陸師姐早就離開,趙依蕓找不到和她該說的事情,但是陸師姐卻知道該和她說這些事情的人。那個人此時就站在趙依蕓的身后,瑜白的月光月光削割在他棱俊的臉上,他輕輕地張開雙臂,從背后將趙依蕓攬入懷中。他緊緊地握住趙依蕓的雙手,因為他發現這雙手是那么的冰冷,而且,還在微微地顫抖。
他沒有去詢問為什么,因為他知道他此時該說的就是什么也不說。
“蕭逸?!彼惺艿节w依蕓背部傳來的聲音,他輕輕地捏了捏趙依蕓的手,表示他聽到了趙依蕓在叫他。
“我真的好傻?!壁w依蕓低頭輕抿嘴唇,“原來師父一切什么都已經知道?!?
“知道什么?”
趙依蕓轉過身看著蕭逸,看著蕭逸的眼睛:“在你眼里,什么是魔?”
蕭逸正要開口,趙依蕓有補充說道:“我不想聽那些冠冕堂皇的詞,我想知道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
蕭逸看出了趙依蕓的認真,他沒有回避趙依蕓的眼光:“如果是五年前,我的答案是,為害天下的一切都是魔。但是如今,我不單單是首席弟子,也是武當的執監,我不能像以前那樣只靠一腔熱血,我背后是整個武當的利益。所以,只要對武當不利的任何一切,都是魔?!?
蕭逸率直的回答讓趙依蕓有些不知所措,她緩緩地問道:“如果有一天,峨眉對武當不利?!?
“那峨眉便是魔。”蕭逸的回答很果斷,他不想隱瞞什么,他向來不會向趙依蕓隱瞞什么。
“你本就知道的,又何必多問。”蕭逸有些苦澀地一笑。
“那要是有一天,我對武當不利,我要與這天下為敵,你是不是也要將我也作為魔頭一樣除掉。”
“你不會。”
“我一定會?!壁w依蕓拔出手中的噬血劍,她的眼眶濺出一朵朵晶珠。
“那除了你的天下便都是魔?!?
“你不用花言巧語。你是武當的首席大弟子,你是武當的執監,以后你還會是武當的掌門?!壁w依蕓向著蕭逸吼道,蕭逸從沒有看到過這個樣子的趙依蕓。
蕭逸走到趙依蕓的身前,擦干趙依蕓臉頰上散亂的淚痕:“但是你不同,你是我活著的意義。依蕓,無論你選擇如何,我都和你一起?!?
趙依蕓收劍入鞘,側身走了幾步,說道:“師父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于狼和兔子的?!?
“息月師太?”
“一只狼在追捕一只兔子······”
蕭逸接過話頭:“這時一個獵人經過,用獵槍打死了狼和兔子?!?
“你知道這個故事?”
“不,”蕭逸向著趙依蕓靠近了一些,“只是大概知道息月師太想說什么?!?
蕭逸繼續說道:“在這里討論狼和兔子誰對誰錯是沒有意義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獵人的家中可能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等待著他將捕殺的獵物賣掉喚作的食物。依蕓,我們不是掌管天地的神,我們不可能顧及到這個世界上所有人。有時候,為了多數人的利益,不得不選擇犧牲掉少部分人,或許他們并沒有錯。”
“蕭逸,原來你早就看清錯了,可惜我現在才明白,所謂的名門正派,卻是如此的自私。”
蕭逸的面容嚴肅起來,他并肩走到趙依蕓身邊,看著天空的皎月,堅毅的說道:“依蕓,這絕對不是自私,因為很多時候,選擇犧牲的那些人是我們自己。”
趙依蕓驚訝的看著蕭逸,她發現蕭逸不僅僅早已看清,卻是已經看得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