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彷彿那裡從沒有過眼淚的痕跡,然後翻手遞給了肖啓明一柄漆黑的短劍:“你的匕首在上次的大戰里弄丟了,現在我送你一把。它的名字‘涼夜’,你給我好好的收著它,它會替我保護你,也會替我盯著你……”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的已經聽不太清了。
肖啓明沒有拒絕,迎著陽光欣賞了一下“涼夜”的鋒刃後,他有些尷尬的在身上摸了一圈,最終取下了脖子上的“怨爪之心”,扔給夏佐說道:“不白收你的,這小玩意送給你。當你發現它變得很燙的時候,你一定要提高警覺,同時注意身邊可疑的人。”
夏佐並沒有怎麼聽進肖啓明的話,她用掌心緊握著“怨爪之心”,仔細感受著上面殘留的溫度。過了好一會,才擡頭說道:“話已經說開了,現在你進去和黑林確認結果吧,別讓他多等了。還有,明天早上你睡得沉一點行不行,我不想讓你送我。”
……………
獅鷲城巷子深處的藝心酒館裡,肖啓明正在大口的喝著難以下嚥的炙喉酒,而在他的面前,則是已經擺了六個空著的大杯子。
夏佐走了。
她說不想讓肖啓明送,於是肖啓明很配合的裝睡了一夜。放下手中的酒杯,肖啓明將手搭在了自己的臉上。那裡還殘留著夏佐長髮拂過的感覺,而脣上也清楚的記得那柔軟的一觸。
嘴上說的再怎麼豁達,在心裡的難受卻仍是那樣的割人。
“嗝………”
打了個長長的酒嗝,肖啓明對店裡跑腿的小男孩喚道:“麻煩再幫我上兩杯。”
男孩應了一聲,轉頭卻跑到櫃檯後面和老闆娘商量了起來。老闆娘擡眼掃了一遍店裡空蕩蕩的其他桌子,然後身形款款的走出櫃檯,關上了店門。
移步來到肖啓明的桌前,她又確認了一下肖啓明的臉,輕聲問道:“你是哲羅姆手下的吧?怎麼一個人過來喝這麼多?”
肖啓明晃了晃空蕩蕩的杯子,說道:“我沒喝好,喝好了我再和你說。”
老闆娘無奈,只能又讓男孩上了淺淺的一杯。肖啓明也不在乎多少,仰頭將杯中酒一口喝盡後,他手有些不穩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封帶著火漆的信。
將信交到老闆娘的手上,他醉眼朦朧的說道:“這是老大,哲羅姆讓我交給你的信。他高升去金鷹城了,以後不會再來你這喝酒了。”
然後他又將一個沉甸甸的大錢袋丟在了桌上,說道:“這裡面是三百金頭,連我這頓的酒錢也算在一起,是他給你的安家費。他說你不用再等了,趕緊離開禿鷲城去後方內地,買套房子做其他生意。”
老闆娘沒有看錢袋一眼,雙手顫抖的揭開火漆將內裡的信件看了一片,然後她臉色慘白,聲音顫抖的對肖啓明問道:“他葬在了哪裡?現在能帶我去看看嗎?”
肖啓明見不得女人做這般柔弱姿態,本想假借耍酒瘋給拒絕掉,但心中最終還是不忍,雙眼恢復清明說道:“老大他是高升了,是好事。你如果是真的對他好,那就安安心心的離開這裡。”
“你說謊!快帶我去!”
原本儀態端莊,風情萬種的老闆娘此刻就像是瘋了一樣。一把將肖啓明桌上的殘羹酒碟扶了乾淨,對著他尖聲的吼道。
肖啓明起身躲開飛濺的殘渣,然後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別這樣,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嗚……嗚……!”
肖啓明這近似於確認的語句,彷彿一下子抽掉了女人的骨頭。她直接癱坐在狼藉的地上,毫無形象的大哭了起來。
肖啓明不知如何安撫,只能重新坐回座位,耐心的等待女人哭完。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孩爲女人遞上了一條溫熱的毛巾。女人將其在自己紅腫的眼睛上胡亂擦了兩下後,哽咽的對肖啓明問道:“他……他是怎麼死的,他還有其他的……交代嗎?”
肖啓明擡了擡下巴,示意男孩將女人從地上扶起,然後組織著語言說道:“老大是在戰鬥中死去的,他是最負責任的隊長,也是最勇敢的戰士。他沒有來得及留下什麼遺言,至於交代,他都寫在了早早準備的遺書裡。”
“那封遺書我看過了,大半都是有關於你的。我不太會勸人,但我還是想說。老大他對你用情很深,他所做的安排肯定是爲了你好的。”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態度應該更主動強硬些的,我早該勸他一起走的。”女人伏在桌上繼續嗚咽的哭道。
肖啓明沒有再多勸,沉默了良久之後,他才說道:“老大葬在墓園的第一千七百四十六排,靠中間位置,比較好找。今天已經比較晚了,你還是等天明瞭再過去吧。我叫肖爾,你如果遇到什麼麻煩事,可以讓人去大營門口傳我。”
…………
形單影隻的有在路上,肖啓明有些傷感和唏噓。傷感的是夏佐的離開,唏噓的是老闆娘和哲羅姆的愛情。
老闆娘出身不凡,名字也很好聽,叫做鶯歌。她的丈夫,也就是哲羅姆的前隊長出身比較貧寒。爲了能配上出身高貴的鶯歌,他選擇了從軍入伍,想要以此來出人頭地。
但是在他剛剛取得一些成就的時候,不幸卻發生了,他所率領的笛鴉分隊遭遇了強大的敵人,他戰死了。
在彌留之際,他將自己最愛的兩樣東西,笛鴉分隊和自己的妻子都託付給了他很看重的哲羅姆,希望他能代替自己照料好他們。
哲羅姆重情重義,對於自己敬愛的隊長的託付,他當然會努力的去完成。
笛鴉分隊被他帶的很好,每一位新入隊的後輩,他都會在嚴格要求的同時,用心提攜。但對於鶯歌,他卻有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
這個女人太美了,同時嬌柔的讓人心疼。
對鶯歌的好,哲羅姆幾乎不顯於外,總是在背後默默的做著。以鶯歌的美貌,寡居開店,前來騷擾的人自然不少。哲羅姆從不在鶯歌的面前動粗,他總是表面不動聲色,轉過身便把那些潑皮給弄成了殘廢。
人心都是肉做的,感情上的轉變有時候即便是本人,也難以去控制。
隨著和鶯歌接觸的越來越多,哲羅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愛慕。她是那麼的好,她的一個蹙眉,都會讓這個鐵漢牽動著心疼。
這種不該有的愛慕讓哲羅姆深感愧疚,他一次次的逼著自己不再去和鶯歌接觸,但最後卻沒法做到。
後來他也想開了,愛就愛了吧,我埋在心裡就是了。只要你好,我就別無所求了。
女人對感情方面通常比較敏感。哲羅姆這樣的糙漢真動起感情來,眼裡的熾熱怎麼能完全藏得住。
鶯歌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就像是能心意相通一樣,她感覺自己一眼就可以將哲羅姆給望穿。明白他的所願,瞭解他的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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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羅姆的表現其實早已打動了鶯歌,但因爲能夠體會他的顧忌,所以作爲女方,她也沒有率先去挑破。她害怕自己一句稍微不注意的話,就會驚走哲羅姆。
哲羅姆也不是傻子,在這種關係維持了多年之後,他終於確定了鶯歌的心意。但他還是邁不出那一步,前方就像是一道深淵,他只要稍微往前探一探頭,就能看到隊長臨死前叮囑自己的模樣。
漸漸的,他對鶯歌也產生了愧疚,他陷入了一個走不出來怪圈。
哲羅姆的文筆很差,寫的東西也沒什麼條理,但肖啓明在看他遺書的時候,還是能從那簡單的文字裡,讀出他的糾結。
“責任心重的人,就是容易活的累。要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估計早就笑瞇瞇的抱著鶯歌這樣的大美人跑了。”
“不過也不是絕對,如果不是哲羅姆責任心重,盡心盡力的照顧鶯歌。鶯歌這種眼界極高的女人,估計也看不上他這樣的糙漢。”
“造化弄人啊!我要走的路,冥冥之中又是誰的安排呢?”擡頭看了看天,肖啓明心有所感的說道。
…………
笛鴉分隊的編制被掛了起來,肖啓明孤家寡人的在營房裡待了快兩個月,纔有新的任務分派給了他。
當看到任務內容的那一刻,他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原來這任務的內容竟是讓他配合另一支叫做火鳥的小隊,去剷除一個逃兵叛徒,而這個逃兵叛徒的名字叫做霍根。
將寫有任務內容的紙張丟進火裡燒成了灰燼,肖啓明沒有立即動身去和火鳥小隊匯合,而是託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情報上說霍根知道神鷹軍團對逃兵的懲治很嚴,自我感覺在聖西朗帝國已無立足之地。所以最近在密切的接觸半獸人的間諜,企圖利用自己掌握的神鷹軍團的情報,投靠半獸人。之所以讓我配合火鳥小隊,是因爲看重我曾和他在一個分隊,對他比較瞭解。”
“吃屎去吧你!”
肖啓明輕聲咒罵了一句,這不像是個任務,更像是對笛鴉分隊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