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想快要下班的時候,忽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接聽了才知道,居然是奶奶的。
“欣欣,我的乖乖,你在干嘛?”
奶奶前所未有的熱情。只可惜她是地道的土話,面對面講話時欣想每句都能聽懂,隔了電話聽卻有點(diǎn)費(fèi)勁,這種吃力減弱了欣想對奶奶熱情的領(lǐng)悟力。欣想反復(fù)地問奶奶剛才說什么,終于讓老太太有點(diǎn)泄氣。
這個丫頭怎么這樣笨?可比當(dāng)年的林雪差得遠(yuǎn)了。
勢老太太操起半生不熟帶著當(dāng)?shù)靥厣钠胀ㄔ挘骸澳棠毯筇煲^生日,乖乖什么時候回來?”
過生日?欣想愣住了,這幾天焦頭爛額,她竟然將此時忘記得干干凈凈,不禁有些愧疚。
“我要問一下勢成才知道。”欣想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
老太太很是高興:“我剛剛已打過電話給勢成了呢,他說明天一早就回來,你可要一起回來呀,乖乖。”
欣想有點(diǎn)驚訝,勢成答應(yīng)明天一早就回去?明天不是周末,難道請假嗎?這可是要扣考勤獎的。兩個人房子就要到期,還指望著下個月發(fā)了工資繳房租呢,扣了錢房租倒是還夠,就是吃飯成問題。
見欣想不開口,勢老太太在電話中連連催問,這邊又有工作上的事叫她處理,欣想只能含糊地先答應(yīng)下來,準(zhǔn)備晚上回家與勢成商量。
手頭工作還沒處理完,勢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開口就是氣沖沖的。
“欣想,你不知道我工作忙嗎?還答應(yīng)奶奶明天一早回去!”
欣想脫口而出:“什么?不是你答應(yīng)了奶奶,我沒有辦法才答應(yīng)的。”
勢成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吱唔了兩句掛了電話,但剛掛上卻又想起事情來,他本來是要和欣想商量去接?jì)饗鸹丶遥荒棠桃淮虿碛纸o忘了。后天奶奶七十大壽,叔叔已經(jīng)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如此重大的活動?jì)饗鹑绮豢铣鰣觯棠桃欢〞X得丟臉,到時候又不得太平。勢成也感到奇怪,現(xiàn)在家里亂成了一團(tuán)糟,奶奶怎么還有心思過生日?
電話再打過去,雖然欣想不高興,但聽說去嬸嬸家還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
下了班出門,勢成已在公司門口等了。
“就這樣空著手去嗎?”欣想問道。
勢成嘟著個嘴:“我有沒有錢你還不知道?昨天全交電費(fèi)了。”電費(fèi)兩月一交,夏天嘛開空調(diào),未免就高了了一點(diǎn),一下子將勢成剛發(fā)了沒多久的工資卻了一小半。
欣想口袋中也沒有多少,但每次去林家,林外婆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臨走又一大堆吃的喝的裝得好好的讓他們帶回來,實(shí)在不好意思什么都不拿地空手上門。好在給林家買東西勢成還是舍得的,所以兩人也沒有講多少費(fèi)話,便就達(dá)成了共識。
在小區(qū)門口水果店買水果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出來買東西的外婆,看見他們兩眼睛笑得都沒了。
“我本來還打算讓人家?guī)兔λ偷郊依铮@下好了了,有了勢成我就放心了。”
一句話說得勢成心頭暖暖的,渾身頓時有了使不完的力氣,他將手指捏得嘣嘣地響,精神十分抖摟:“外婆,你想買什么盡管買,我是大力神!”
欣想忍不住笑了:“大力士,還大力神呢!你是挖掘機(jī)呀?”
外婆買了幾樣水果,正好與欣想要買的差不多,她趕緊搶著要付錢,外婆堅(jiān)決不肯,兩人推拉了半天,到底還是欣想付了。
“這孩子,怎么這么讓人喜人歡!”外婆嘖著嘴稱贊。
得到心中偶像黃熙博士的夸獎,欣想別提有多美了。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回了家,這才發(fā)現(xiàn)勢清明已經(jīng)早他們一步到了。見大家進(jìn)門,他趕緊畢恭畢敬地將丈母娘的手包接過來。
“雪兒呢?”林外婆向客廳里看了看。
勢清明一幅委屈求全的小媳婦樣:“剛剛看見我有點(diǎn)生氣,躲到房里去了。媽,您幫我勸勸她,我這不是已經(jīng)知道錯了?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這都多少天了?鐵打的心腸也該軟化啦。”
“你們兩個人生活了幾十年,你還沒有摸透她的脾氣?她是吃軟不吃硬的,說兩句好聽的,她就什么氣都消了。媽教你這么多次,偏就學(xué)不會。”林外婆嘆了口氣。對這個女婿,她有說不出的喜歡,不禁孝順,而且懂事,凡是由他陪她出席的場合,她簡直就是女皇待遇,大家無不交口稱贊的。
勢清明只得苦笑,這么大的事如是說幾句好話就能完結(jié),那他就是一夜不睡地對林雪說也是愿意的。可是這可能嗎?有心將實(shí)情告訴丈母娘,卻又有點(diǎn)羞于開口,家丑不外揚(yáng),丈母娘終究不是勢家人。
林外婆走到女兒的房間門口,輕輕叫了兩聲。見女兒沒動靜,便用力敲了兩下門。
“出來,勢成和欣想來了,一會你爸和勢曄回來咱們就開飯,快出來幫忙。”
林家的家事從來都是一起分擔(dān),沒有袖手旁觀坐享其成的。
“爸還有兩個多小時才能回家,急什么!”林雪的聲音傳了出來。
林外婆笑道:“你先出來嘛,人都來了你躲在房里,也不怕孩子們笑話,長輩嘛就該有長輩的樣子。”
林雪無奈地開了門:“我加班呢,這幾天工作忙,一點(diǎn)也不心疼我。”
林外婆將她拉出來:“再忙也不在乎這一會兒。”
欣想和勢成一起迎過來,林雪只得笑了笑:“欣欣來了,快坐啊,我去給你拿點(diǎn)水果。”
勢清明已經(jīng)從廚房端著果盆出來:“該洗鐵我已經(jīng)洗好了,該切的也都切過了。”他討好地笑著。林雪轉(zhuǎn)過臉去不看他。
林外婆對女婿擺擺手:“她是個氣包子,不用理她,過一會兒就好。”
勢清明將水果交給勢成,自己過來貼心地扶著老丈母:“媽,一會兒我來做飯,您歇一歇,前天吃了你燒的松鼠桂魚,我特地到網(wǎng)上找菜譜學(xué)了,你看看我還有哪里不到功夫的,指點(diǎn)兩下。林雪不是愛吃嗎?”
“我有錢買桂魚嗎?”遠(yuǎn)遠(yuǎn)的,林雪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勢清明有些尷尬地笑:“再沒錢也不至于一條魚買不起,是吧,媽?”他看著丈母娘,一幅可憐像。
林外婆支持女婿:“就是,你要買不起我也不能要你作女婿。放心,媽這兒有錢,不夠只管來拿。”
“從來只有人貼錢給外孫用,有貼給女婿用的嗎?”林雪說著怪話。
林外婆瞪了女兒一眼:“女婿也是我半個兒,給他用我愿意,怎么著?你有意見。”
“我沒意見,”林雪伸手拿本雜志翻著,“哎,你就給吧,只有某些人好意思伸手。”
勢清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些尷尬。不過,既然有丈母娘的大力支持,他吊著心可以稍稍放下來一些。勢清明決定先發(fā)制人,爭取主動權(quán)。首先再次檢討了一遍自己的不是,然后著重闡述林雪必須要回去的原因。他知道丈母娘愛聽什么,因此找的理由全是林外婆認(rèn)為再正當(dāng)不過的。
“明天我媽七十暖壽,媽你是知道林雪在我家的地位,我不回去沒關(guān)系,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可林雪不一樣啊,全靠她撐場面呢!全村誰不知道她?哪個不夸她好?我媽看不到我沒關(guān)系,看不到她心里該多失望!”
林雪聽得簡直要吐了,她怎么不知道婆婆對她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本來是不打算打斷勢清明的,但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即使這會讓自己的媽媽不高興,林雪也只能搶過丈夫的話頭。
“別給我戴高帽子,”她似笑非笑,“什么撐場面,是去當(dāng)錢袋子吧?”
勢清明臉上一紅:“看你,說什么呢!”話是對老婆講的,眼睛卻看著丈母娘。
林外婆也說:“雪兒,這說得有點(diǎn)不像話啦,老人家的七十大壽本來就該兒女辦才對。你爸去年生日,不也是清明出的錢嗎?”
“那是因?yàn)槟挥邪雮€兒子,不他出誰出?”林雪沖著丈夫白了一眼,回頭看著自己的媽,“再說了,他也有虧!您不是將人情都給了他?都被他存成私房錢、貼回老家了。”她有點(diǎn)興災(zāi)樂禍。
林外婆打斷自己的女兒:“去,越說越不上路,也四十多歲的人了。”
“媽,我們家事您別管。”林雪一臉不高興。
林外婆笑了:“好,我不管,別到時候你又來求我。”
作勢要走,勢清明趕緊攔住她:“媽,您不管誰管呢?我是您的兒子,林雪是您的女兒,反正我聽媽的。”
花言巧語!
林雪恨恨地看了丈夫一眼,一臉寒霜:“我該給你媽買的都買了,老家人情我又收不著,全被你媽和你哥拿走,這酒菜錢難道還要我出?勢清明,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傻瓜,你能允許我為自己、為兒子多打算一些嗎?”
”我媽過生日,兒子兒媳婦出錢不是應(yīng)該的嗎?再說了,老大也沒有講不出錢,這不是等你回家商量了嗎?”勢清明振振詞,回頭看丈母娘。
林外婆會意,責(zé)備女兒:“一開口就是錢啊錢的,也不怕孩子們笑話。人就只靠錢活著?親情才更重要。老人家嘛,能有幾個七十歲?你就出一些怎么了?”
林雪沒有開口。媽媽就是這樣,一把年紀(jì)了還書卷氣十足,總是將錢當(dāng)成身外之物。卻不知道現(xiàn)在的社會,沒有錢是寸步難行的。可是,她也懶得再勸她了,媽媽講了一輩子的課,與她講道理,林雪哪里是對手?
見女兒沒了聲音,林外婆笑了,給女婿使了個眼色,意思女兒還是識大體的。
勢清明趕緊抓緊這個難得的機(jī)會,將自己一片愛母親敬兄之心掏出來,當(dāng)然他是揀精華去糟粕,一切只挑好的說。
林外婆當(dāng)然聽得頻頻點(diǎn)頭:“一家人親情總是要講的,雪兒有些太斤斤計(jì)較啦。”最后一句是向女兒講的。
林雪氣得無語。她是拿定了主意,任憑勢清明今天說出花來,她也絕不讓步。想她回家,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