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看著勢成奶奶出門的身影，暗自嘆了口氣。

自從與勢成戀愛以來，她都快花出去小五萬了，幾乎是她今年全年的工資，也是她存款總額的十分之一，可依舊未能打動勢成，再這樣下去，她可有點扛不住，大妹明年要考大學，弟弟也要上高中，需要她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她忍不住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聲勢老太太老財迷。

換過衣裳，來到樓下，李菲又是滿臉笑容，先到堂屋去問勢成媽要不要喝點水，吃點點心，見這里沒有需要她做的事，便拿出從南京帶回來的茶葉，手腳麻利地給男人們各泡了一杯茶，連勢成的后爺爺都不拉下。然后袖子一挽進了廚房，用不著勢老太太開口，就洗涮開了。

如此能干的孫媳婦，勢老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老一少越談越入巷。李菲拍著胸脯保證，不管將來怎樣，作為孫子媳婦，她一定會孝敬老太太的，請她放一百二十個心。勢老太的回報則是許下諾言，一定讓她與勢成早點將婚結了。

這一年的年夜飯，雖然少了勢清明一家三口，可由于來了李菲，倒是勢成家過得最祥和的一年。飯桌上，不僅勢成爸媽，就連勢成奶奶，還有勢成那個掛名爺爺，都一人給了李菲一個紅包，這是勢成沒想到的，奶奶將一個銅板能看成磨盤大，從來只進不出。飯后，李菲與奶奶一起收拾了桌子，擺上麻將開始打牌，歡聲笑語不斷。

勢成看李菲哪像第一年到他家，分明是個多年的小媳婦，一切都熟門熟路，就是林雪到老家也沒有她這般從容自如。他不禁想起了欣想，前后來過他家無數次，可一直縮手縮腳，連上個廁所都要他陪著。他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李菲更適合他這種人家。

勢成心痛欲裂，打了兩圈就將位置讓給李菲，自己上樓睡覺。可哪里睡得著？手機短信聲不斷，大都是網上抄下來的祝福語，勢成懶得看，幾乎來一個刪一個。忽然一個名字映入眼簾，黎林。勢成當然明白，黎林不是想與他聯(lián)系，而是群發(fā)短信時不小心將他帶了進去，可因為是與欣想有關系的人，依舊令他心潮澎湃，思慮再三，給對方回了一個精心編寫的短信，等了很久，對方沒有回復。他忍不住給欣想也發(fā)了一個，只有短短三個字“新年好”，依舊石沉大海。

勢成當然不知會知道，此時欣想已經換了手機號，原來的舊號早已不用，連手機都被李秋云征用了。現在他想與欣想聯(lián)系上，簡直勢比登天。

李菲到三點多才上來睡覺，冰涼的身子一貼勢成，勢成立即被驚醒了。

“還沒睡？”李菲輕聲問，試探地將手放在他身上。

勢成沒有開口，但也沒有阻止李菲的纖手在他身體上游走。李菲發(fā)現他身體上的反映，不禁欣喜若狂，她索性鉆進被窩，一口含住他。這一夜兩人瘋狂得床都差點散了架。事后，李菲卻有點后悔，勢成從中會不會發(fā)現什么端倪？早晨起來偷偷看看勢成的臉色，倒沒有什么異樣。

正月初一下午，李菲爸媽一連打了好幾次電話，確定女兒女婿明日的行程。未見面的親家也在電話中第一次通了話，勢成媽心情別提有多好，將李菲的這次回家當成新媳婦頭一次回門，自掏腰包拿了五百塊錢，讓兒子到超市買兩瓶好酒，再買兩條好煙。

“菲兒這次回家，可不能讓人家看扁了。”她得意洋洋地說，自認為禮節(jié)周到，出手大方。

李菲卻有點不開心，第一次上門就這點東西，怎么拿得出手？也讓她在父母跟前沒法交待。再說勢成媽又不是不知道她帶來的是些什么東西，總共花了多少錢，雙方不要求錢數相同，但總得七不離八吧？

不過，她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拍著勢成媽媽的馬屁，再三說老人家想得周要，又作勢要將錢還給勢成媽，逗得勢成媽別提有多開心。每來一個客人，勢成媽都要詳細地告訴人家這件事，以體現她們婆媳怎樣親如母女。李菲因為配合太多次，臉都笑得發(fā)酸，心情越發(fā)不好。

晚上睡在床上，由于有了昨天的經驗，兩人又是一次默然無聲的大戰(zhàn)。事畢，李菲見勢成心情不錯，就試探著問：“明天去我家，是不是再買點東西？五百塊太少了呢。”

勢成眉頭一皺：“你既然不滿意，下午干嘛不說？又對我媽講那些虛偽的話，做人是你，現在做鬼又是你。要買你自己買，反正我沒錢。”一翻身背對著她，不一會兒就打起呼嚕。

李菲氣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將氣壓下，小不忍則亂大謀，總有一天勢家人會知道她的厲害，凡是從她這里拿走的，都要他們加倍奉還。現在她只期望自己能夠早些懷上孩子，好與勢成奉子成婚，早點實現從奴隸到將軍的飛躍。

第二天，李菲正在廚房里做早飯??由于她太能干，勢成奶奶已經放心地將廚房全權交給她了，勢成忽然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小疊鈔票：“反正我就這么點，你自己看著辦。”說完轉身就走。

李菲一個人站在那里，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傷心。依舊只有五百塊，遠遠不夠她對家人所說的節(jié)禮數，但這總是勢成給的，說明他對她昨天講的話還是聽進了耳中、放到了心上，這總是一個好的開端，男人只要一動心，遲早要拜服在女人的裙下。

因為會在娘家住兩天，所以李菲收拾了一個箱子，將兩人的衣物放在一起。兩家相隔沒多遠，按勢成的意思，一人一輛自行車，用不了半個小時也就到了。可李菲竭力不肯，非要繞個彎到鎮(zhèn)上打個的，花了將近一百塊錢才到她家。

車子剛進村，李菲就將車窗打開，一路上與人不斷打招呼。勢成不大看得慣她這種高調的樣子，好像衣錦還鄉(xiāng)似的。可是以往對他言聽計從的李菲，今天卻陽奉陰違，他說他的，她做她的。最終，兩人在一棟三底二層的小樓跟前下了車。

李菲的家人早就望眼欲穿，此時見他們來了，立即蜂擁而上，拿行李的拿行李，拿禮物地拿禮物，人人都紅著臉笑，誰也不好意思與勢成先打招呼。直到李菲一一介紹以后，又讓弟妹叫人，兩個孩子才輕輕地叫了一聲姐夫。李菲的媽媽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居然毫不費力地拿起最大最重的箱子，箭步如飛地進了屋。李菲身材高大的爸爸，則很拘束地站在旁邊，艱難地笑著，好像勢成才是這家的主人，他是上門做客的，而且是個冒昧之客。

勢成遞給李菲爸爸一根中華香煙。這個大高個的紅臉漢子居然對著未來女婿點頭哈腰，香煙接過去后也沒有抽，只是放在鼻子上聞了聞，一幅沒見過好煙舍不得的模樣。

爸爸如此上不了臺面，令李菲有些不高興。

“爸，勢成給你你就抽，煙又不是買不起。”她的語氣沖沖的。

勢成知道，她是在嫌她爸丟人，這讓勢成有點接受不了。

“這煙兩塊多錢一根呢。”李菲爸爸小聲地說，又不好意思地看著勢成笑。

勢成居然從心里有點心疼這個老頭，趕緊從兜里掏出一盒還未拆封的煙塞進他的口袋。老頭兒更加難為情，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

李菲一扯勢成的衣袖：“別管他了，咱們回去歇會兒，坐車怪累的。”

勢成一甩她的手：“你先去吧，我陪叔抽根煙。”

李菲有點訝異。她是擔心他會嫌棄自己的家人，所以才會責備爸爸，既然他無所謂，那她還急什么？

勢成與李菲的爸爸其實也不會有多少話講，兩個男人站在田邊只抽了一根煙也就回來了。李菲已經幫她媽擺了一桌子的點心，勢成認出其中好幾樣是他們剛剛從超市里買的，還有兩碗熱氣騰騰的蜜棗湯。

李菲媽媽看著勢成笑：“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午飯馬上就好。”

“媽，我讓你別弄這些，你還是弄了，勢成又不愛吃甜的。”李菲撅著嘴埋怨。

李菲媽媽低聲地笑：“新女婿第一次來，怎么能不弄，這是規(guī)矩，不能失禮的呀。”

李菲擔心地看著勢成：“要不，你就稍稍喝一兩口？”

她的語氣無限討好，倒讓勢成有點不忍心。他其實不餓，但還是坐了下來，喝了幾口蜜棗湯，又吃了一塊點心。李菲媽媽見女婿如此隨和，開心得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坐在旁邊的條凳上，一個勁兒地讓勢成多吃一點。

李菲白了她媽一眼：“都幾點啦，勢成一會兒不要吃午飯啦？”

李菲媽這才恍然大悟似的站起身，趕緊拉上丈夫到廚房做飯去。又怕孩子不懂事打擾到姐姐姐夫，呼喝著讓姐弟兩個去洗菜。

見家人都走了，李菲有點抱歉地笑道：“我們家人最遠的地方就是到鎮(zhèn)子上去買東西，沒有見過世面，你多擔待一點。”

勢成看著她：“這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倒是你，應當對家人態(tài)度好一些，一年過來才回來一次，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講？”

李菲暗暗嘆了口氣，勢成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心情？在這個村子里，她家向來受人欺負慣了。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個有用的丈夫，好讓家里從此揚眉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