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想的電話一接通,媽媽怒氣沖沖的聲音便沖進了耳朵:“做什么呢,一起不接電話?”聽得出來,媽媽的心情不大好。
欣想對媽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此刻因為還未回校,也難免有一點心虛,笑聲都干巴巴的:“放在包里,沒有聽見。”
電話那頭的媽媽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的話。
“你怎么還沒有回學(xué)校?”媽媽的第二個問話又是立即擊中了欣想的要害。
欣想不由自主地撒了一個謊:“誰說我沒有回去?”
李秋云直截了當(dāng):“既然你在學(xué)校,那你拿宿舍電話給我打一個。”女兒的小伎倆如何能瞞得過她?
“我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呢。”欣想也不傻。
孩子總是自作聰明,認為自己有對付媽媽的無窮手段,卻不明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
李秋云自然更有辦法:“圖書飯離宿舍也不遠,那你回去打一個,我等你。”
欣想無奈地笑了,誰能斗得過媽媽的精明?她只得實話實說,確實還沒回去,在陪著勢成打點滴,因為經(jīng)過昨晚的顛簸,勢成的病又加重了。說完又趕緊保證,下午肯定回學(xué)校,而且一到學(xué)校就給媽媽打電話,請媽媽放心。
李秋云簡直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昨天就不該心軟放女兒和勢成家人一起回來,在勢成的叔叔家過了一夜,兩個孩子沒做什么事吧?她真的有些擔(dān)心。
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能想起前兩天在手機上看到的一個笑話,說有女兒的人家,恨不得床是小的,永遠不會有壞小子睡到女兒床上來,而有兒子的人家床是大的,恨不得每個來家的女孩子都能與兒子同床共枕。勢清明夫婦的為人雖然還算可以,但兩戶人家站的立場完全不同,考慮問題的態(tài)度也就不一樣。勢成是個壞小子,如果有意騙自己的女兒,他叔叔與嬸嬸肯定不會阻止。
李秋云恨不得現(xiàn)在就來找女兒問個究竟。但左右權(quán)衡之后,還是勉強按捺住自己的不快,只再三囑咐著欣想早點回校,不要耽誤寫論文的事,然后將電話掛了。她不能再說下去,否則那偽裝的心平氣和就要露餡了。
欣想倒是很乖巧地答應(yīng)了媽媽,但李秋云知道,現(xiàn)在天高皇帝遠,女兒只是嘴上說得好聽,不可能真正聽她安排。欣想若是真的聽話,也不會在她與堂嫂苦口婆心之后還執(zhí)意跟著勢成回學(xué)校來。不錯,勢成是生病了,可一個感冒又不是絕癥,過幾天也就好啦,用得著二十四小時有人照應(yīng)嗎?
對于媽媽的電話,欣想抱的是一種應(yīng)付式的心理,恨不得立即掛斷才好,免得她會問東問西地又問出毛病來。
如果她稍稍有點耐心,和媽媽多談一會兒的話,就會知道今天勢成的叔叔和嬸嬸給她媽媽打電話了,而這兩個電話讓媽媽擔(dān)心了,不安了。
勢清明在電話里說的倒是好事,說會盡快與勢成的嬸嬸一起帶著孩子們回一趟老家,竭力勸說老大夫婦答應(yīng)她家的要求,不僅如此,勢清明甚至還有意無意地請求李秋云,就算這件事回老家商量不出結(jié)果,也請再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按照欣想家提出的要求準(zhǔn)備好兩個孩子的婚事,只請李秋云不要因為一時氣憤而將孩子們分開。
勢清明的電話才掛斷,林雪的電話又打進來。她雖然沒有勢清明說得那樣堅決,但也表明了要幫兩個孩子的決心,并且告訴欣想媽媽,勢成在她心里就像自己的兒子,所以她一定會好好地對待欣想,讓李秋云夫婦放心。
這些話如果是欣想與勢成聽到,一定心里樂開了花。李秋云聽到,卻無異于當(dāng)頭一盆冷水。
怎么,勢清明夫婦還真肯管這件事?他們對勢成的事倒似比勢成的父母還要上心?
她開始有些不安,也正因為這樣,在聽到林雪告訴她昨晚欣想沒有回宿舍、而是住在她家時,李秋云才忍不住撥打了這個沒有良心的女兒的手機,而女兒也真的不曾讓她失望,是在她苦苦等了一分多鐘后才接聽的,說話的態(tài)度也敷衍無比。
電話掛斷了,李秋云的心卻難以平靜。似乎一切都讓她猜中了,叔叔與嬸嬸再好,也不可能像父母一樣拿出上百萬來給侄子,唯一的可能,勢成是打算生米都成熟飯,讓自己無話可講。
越想,李秋云越覺得這事是真的,不然林雪為何要特意提到欣想昨晚在她家過夜的事,還特別說明欣想與勢成住的是相鄰的兩個房間?這分明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嘛!好好的女兒,就被勢成這樣的人家給騙過去,李秋云怎么也不甘心,同時對林雪也有一點不滿,打了包票是說送女兒回宿舍,怎么還會食言。
李秋云坐不住了,公司里的下屬找她辦事,她也是一直心不在焉,幾次都弄錯了,最后她索性表示,今天不要來找她,有什么事明天再說。這驚動了黎偉華,做生意有些事能等,有些事不能等,李董事長不管,大家只能去找黎總經(jīng)理解決。
黎偉華看看妻子的模樣,知道她又在為女兒擔(dān)著心,也不好說什么,便勸她早些回去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李秋云想了想,答應(yīng)了。不過,她不是回家,而是要趕到南京去看女兒。如果女兒依舊對她陽奉陰違的話,那么她定要將女兒帶回家。不就是準(zhǔn)備論文的事嗎,蘇州也有圖書館,藏書不比一個大學(xué)多多了,找資料寫論文玩似的。再不濟,她還可以讓單位里剛畢業(yè)的小年青幫女兒寫一篇,更是小菜一碟。
欣想回到醫(yī)療室時,勢成的兩瓶點滴已經(jīng)要打完了。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現(xiàn)在才十一點不到,我剛才看到旁邊有農(nóng)貿(mào)市場,不如買點菜回你叔叔家去做?”
勢成吃了一驚,這孩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沒回答她,而是反問:“阿姨找你干嘛?一定是讓你早點回學(xué)校吧。”
欣想笑了笑,沒有吱聲。這分明就是默認了。
“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學(xué)校去。”勢成這一次的口氣很堅決,甚至是霸道。
欣想笑笑地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現(xiàn)在回學(xué)校也沒有飯吃啦。”
“就在路上隨便吃一點吧。”勢成按響了身邊的呼叫器,恨不得立即就將針頭拔了,送這傻丫頭回去。
欣想恨恨地甩開了他的手:“路邊的小攤多不衛(wèi)生。”
這句話讓勢成忍不住笑了。會有多不衛(wèi)生呢?對于欣想這樣的吃貨,從來都不會管在哪個地方吃東西,而只管這個地方的東西好吃不好吃。戀愛三年以來,他們幾乎走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所有好吃的東西。就連勢成有時候都驚訝,他在南京生活了這么久了,對南京的熟悉程度還不如欣想。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并不是欣想對南京有多熟悉,她只是生就了幅吃貨的腦袋,對哪些地方有好吃的有天然的敏感,若讓她去其它地方簡直就是個路癡。
從醫(yī)院出來,勢成不管欣想的反對,直接將她拉到公交站臺。
“我是不是要和你叔叔嬸嬸道別一下呀?”欣想笑嘻嘻地問,她現(xiàn)在恨不得時時刻刻與勢成粘在一起,就怕她一離開,勢成又會改變主意。論文不過是個幌子,其實回到學(xué)校她也無事可做,該準(zhǔn)備的一切她與勢成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著下個月的答辯了。
勢成又好氣又好笑:“早晨已經(jīng)道別過啦。反正你今晚也不可能住在這里,何不早點回宿舍收拾一下,免得晚上手忙腳亂?更重要的是,你必須趕緊給用宿舍的電話給阿姨打個電話,讓她放心,明白嗎?”
欣想無可奈何地點了頭。這確實是件重要的事情,因為老媽在電話里已經(jīng)生氣了。
不過,她不要勢成送她回去,勢成已經(jīng)兩晚都沒睡好了,而且還感冒著,來回奔波除了加重病情,不會有其他好處。
勢成見她態(tài)度堅決,便也就答應(yīng)了。他確實感到有點力不從心,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正說著話,公交車來了,勢成不由分說地將欣想推上了公交車,又讓她回到宿舍就給自己和她媽媽打電話。
欣想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手再見。
勢成一回到家就進自己的房間睡覺。這一覺很是香甜,連個夢都沒有。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將他喚醒。睜眼一看,天已經(jīng)快要黑了,而外面不時傳來陣陣聲響,分明是叔叔嬸嬸已經(jīng)下班了。
是老家打來的電話。一接起來,竟是媽媽程玉玲的。
“成成,你病啦?”媽媽的聲音是急切的。
因為媽媽口齒不清,當(dāng)面談話還好一點,從電話里傳過來就很難辯清。勢成是不多的可以在電話里聽懂媽媽話的人,但每一句話也要仔細聽很久才行,所以程玉玲幾乎不打電話給兒子,有時實在太想兒子了,便讓鄰居的小姑娘拿她的手機給兒子發(fā)短信。
今天媽媽卻因為自己生病了而主動打了電話過來,勢成很是感動。
“沒事的,媽,醫(yī)生說再打一天點滴就恢復(fù)了。”他故意將聲音放得很大,以讓媽媽知道他恢復(fù)得很好,中氣十足。
“自己要當(dāng)心,多喝點水。”程玉玲簡短地說著。雖然才幾個字,已讓勢成聽得很吃力。
勢成建議道:“媽,我給你發(fā)短信吧。”
“不要!”程玉玲拒絕了,她其實是想告訴兒子,明天他們夫婦倆和奶奶要到南京來,有事要與勢清明夫婦商量。可由于她表達能力的問題,勢成一直未能弄清媽媽說的是什么,母子倆交流了好半天,才將這件事說清楚了。
程玉玲最終心滿意地掛了電話,勢成卻很驚訝,爸爸和媽媽為何忽然要來?
勢成睡不著了,立即開燈下床穿衣裳,手握住門把剛想出去,卻傳來一個熟悉的笑聲。
是欣想,這丫頭怎么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