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欣想將林雪當成了完全的依靠,雖然嘴上沒有講,行動舉止上卻已然表明了態度??一切都聽林雪拿主意。
林雪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嘮嘮叨叨地講了半天她對欣想的不舍與憐愛,同時也不忘罵幾句勢成丟人現眼。這樣牽牽拉拉了半個小時之后,林雪終于半遮半掩地說出了自己的主意:不如將錯就錯,由欣想向父母承認這些全是事實,用親情打動父母,就此與勢成步入婚姻殿堂。當然作為勢成嬸嬸的她也義不容辭,全程陪同欣想再去蘇州,給她的父母負荊請罪。
“欣兒你放心,嬸嬸今天想天大的辦法也要讓你媽媽原諒勢成。”
欣想還有什么辦法?只好點頭答應了。
林雪是個急性子,當即摸出電話來打給李秋云。本來以為李秋云不會輕易接電話,沒想到才響了兩聲,電話便就通了。
“大姐,是我!”林雪聲音的含糖度十分高。在單位不是遇到重要的客戶,她不會拿出這份熱情。
李秋云卻沒有好聲氣:“小妹,有你們家這樣做事嗎?自作主張給孩子們結婚,哪還將我們放在眼中?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我不打上門去找勢成的爸媽理論……”
“大姐您別生氣,”林雪趕緊承認錯誤,“這件事真是我們不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已經將勢成罵了一頓。這樣吧,我這就開車將欣欣送回來,什么事咱們見了面再說。勢成也帶過去聽你發落,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決不怨你,本來就是我家不對嘛。”
李秋云本來不想讓林雪來,可是一聽女兒能夠回來隨即又改變了主意。南京是人家的地盤,她想來捉女兒回去勢如登天,可蘇州就不同了,只要林雪將人送回,再想帶走門都沒有。
想到這里,李秋云緩和了一下口氣:“行,那我等你,有什么事當面講。”
林雪滿口答應。掛了電話一回頭,欣想和勢成都眼巴巴地望著她。她先給孩子們吃了顆定心丸:“放心好了,你媽媽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會聽咱們解釋的。”隨即又給欣想打預防針,“你能不能和勢成在一起就看你今天怎么對你媽媽講,嬸嬸不會讓你為難,可是嬸嬸的能力是有限的,有時候在你媽跟前說一百句,有時候也頂不上你的一句。我知道你不愿意說謊,可有時也是情勢逼人,怎么辦呢?以后我們再想辦法補償你爸媽,好嗎?”
勢成也給林雪幫腔:“是啊,欣兒,我嬸嬸可全是為了咱們好,你可千萬要挺住了。”
欣想認真的點頭,因為現在她根本就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完全以林雪的馬首是瞻。
為了保險起見,林雪特地叫上勢清明。
聽說老婆要替侄子出頭,勢清明哪有不積極的道理?夫妻二人商量了一路,一致認為誠懇的態度是良好的開端,不管黎家人今天說得有多難聽,他們也絕不還一個不字。
去蘇州的路上欣想接了幾個電話,都是蔣蘇蘇或黎家人打來的,她不斷地通報著自己的行蹤,讓家人放心。這也讓林雪的警惕性陡然提升了,黎家人如臨大敵,今天這出戲要是唱不好可就完蛋啦,一時間,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
一行四人趕到蘇州,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黎欣想家坐滿了人,除了她的父母,姑姑姑父、叔伯嬸嬸全都來了。顯然,黎家今天想要將事情徹底解決。
“大姐,實在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一見面,林雪與勢清明就作檢討。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現在上門的是黎家人對其印象尚好的林雪夫婦?一時之間大家倒有點拉不下臉面,不僅沒有口出惡言,黎家人還俱都擠出一絲笑臉。
“叔叔嬸嬸辛苦了。吃過飯沒有?”
林雪連連點頭:“吃過了吃過了。”她將欣想推在自己的前面,“孩子我帶回來了。勢成也帶來了,這件事全是我家的不是,任憑你們如何處置勢成,我家絕無一點怨言,誰讓我們錯在前面了呢?”她大義凜然。
相對應的,勢清明也將這些話向黎偉華說了一遍。男人們本來就不拘小節,何況又都是社會上走的人?女人們這里還都對勢成怒目而視,黎偉華那里已經和勢清明互相敬煙了。
勢成低聲下氣地叫了李秋云一聲阿姨。
李秋云臉若冰霜:“我可當不得你這聲稱呼。”她伸手將女兒拉了過來,深怕她跑了似的,緊抓住不放,對勢成卻再無一句話。
林雪心中恪登了一下。李秋云真是塊硬骨頭,不好對付。
“大姐,勢成是個孩子不懂事,這都是我們教育得不好,您別生氣。”她低聲下氣,話是對李秋云說的,眼睛卻看著欣想。
欣想哭著拉著媽媽的胳膊:“媽,我們知道錯了,您別怪勢成了,都是我的主意……”
居然又幫著小混蛋講話!
李秋云的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高高舉起了手,眼看耳光又要落在欣想的臉上,陳慧萍眼明手快,急忙將欣想護在身后.
“秋云,你冷靜一點,孩子回來了就說明心中是有你!”她低聲提醒著,又對著林雪和勢清明笑:“可憐天下父母心,秋云的心情你們肯定能夠理解,養了二十多年的姑娘,你說……”她嘆了口氣。
“當然當然!”林雪一迭聲地應和著,“勢成回家將事情的原委一講我也生氣得不得了,哪有這樣辦事的?這都怪勢成的奶奶,一心想要抱重孫子,鼓搗兩個孩子將證領了不算,還要在農村大辦一場。如今可怎么辦呢?親戚們都已經通知了,孩子們也通知了朋友和同事……”她嘆著氣,頗為無奈地望著李秋云,顯得那么束手無策。
李秋云不會想到她也會說謊,頓時悲從心來,一股怒火無從發泄,全部發到丈夫身上:“都怪你沒想頭,放任女兒去南京,說什么無為而治,現在無為出后果來了,我看你怎么辦!”一行說著一行眼淚就直往下掉。
欣想是她的心頭寶,如今被勢成這樣的人家騙了,她怎么能夠不難過?
黎偉華現在哪有主意?只知道默默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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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想的大姑姑開了口:“嫂子你也別著急,領了證怕什么的?離婚的人多了,也不怕我們一個……”
“可總是二婚呀……”二姑姑小聲地提醒著。
大姑姑滿不在乎:“二婚又怎么樣,總不能讓勢家就這樣占了便宜。”她是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林雪臉紅了,除了對不起三個字就說不出其它來。
李秋云恨鐵不成鋼,怎么生出這樣不懂事的女兒?她忽然眼前一黑,多虧站在身邊的林雪一把摻著,才沒有倒下來。欣想哭著叫了一聲媽,沖過來扶著她。
“你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媽……”李秋云無力地搖著手。
欣想撲嗵一聲跪在地上,想要請求媽媽原諒,可哪里說得出話來?只能低頭垂淚。
這個樣子令人可氣又可恨!
兩個姑姑拉了一下侄女:“快起來吧,現在有事商量事,這樣跪著有什么用?”然而哪里能夠拉得動?
“媽,對不起,我錯了。可是現在木已成舟,我們單位、勢成單位的人全知道我們結了婚,喜貼也都印好……媽,您就成全了女兒吧?我求您了。”
欣想抱著媽媽的腿放聲大哭。
李秋云也淚流滿面。世界上哪里有斗得過女兒的母親?她注定是要敗給女兒的。
黎家人齊聲指責欣想不懂事,指責勢家的不仁義。這些責備,南京來的四個人全部照單全收,不僅如此,還用比黎家人更加嚴厲百倍的話在責備著自己。說歸說,罵歸罵,現在都不能解決問題。事到如今,就連欣想的兩個姑姑都在勸嫂子三思而后行,今天下午一鬧,再加晚上這一出,左鄰右舍早已聽到風聲,不承認欣想的婚事都不行。于今之計,只能靜下心來商量對策,以將不好的影響降到最低。
大姑姑還是那個觀點,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頭婚二婚區別不大。嫂子如果答應欣想的婚事是一種說法,如果不答應馬上就安排欣想出國,時間一長,這些事自然淡了。
話未說完,就遭到了欣想的大聲反對。
“我不出國,姑姑求求你別出這樣的主意,好嗎?”她哀怨地望著家人,“我愛勢成,我不會離開他走的。”
李秋云氣得差點要背過氣去,這樣不要臉的女兒讓她怎么辦?
二姑姑是膽小的:“算啦,嫂子,人活一世能有多少年?婚事不遂心孩子會痛苦一輩子的,不如就……”
她的話生生被李秋云殺人的目光給剪斷了。
陳慧萍沒有想到自己出的主意被勢家人利用成這種后果,悔得腸子都青了。見欣想執迷不悟,不由得出聲指責:“欣欣,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你爸媽的一片苦心?你去登記前就沒想過你爸媽的感受嗎?”
“嬸嬸,對不起!”欣想依舊只有這三個字。
林雪替欣想解著圍:“大姐,這也不能怪孩子,他們兩個實在要好,就怕夜長夢多,加上奶奶又在攛掇,一時糊涂就……你們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有教好勢成,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沒發現這些小動作,我真是愚蠢……”
李秋云苦笑:“小妹,你也不容易,我自己生的都做不了她的主,何況這這里只是侄子?我不是嫌勢成家窮,我是……哎,到現在還說什么?總不能逼著女兒去死吧?”她長嘆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不要說勢家人和欣想,就是黎家人都沒有想到。
陳慧萍不放心地問:“秋云,你可要想好了,這就答應他們的婚事了?”
“不然怎么樣?”李秋云抹了一把眼淚,“什么辦法都用過了,欣想就是不回心轉意,我總不能看著女兒走上絕路吧?”她面對著林雪,“小妹,既然談到這里,不管孩子們是不是領了證,咱們都要好好講一講條件了。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不可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就到你家去。”
林雪心中一驚,沒想到現在她還有條件!又趕緊堆上笑臉:“大姐,您說,再難條件的都不過份。”
李秋云又是一聲長嘆,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得出聲音。
陳慧萍明白她心中終究是難過的,趕緊地招呼著林雪和勢清明坐,又將李秋云安頓下來。
李秋云苦著一張臉看著自己的女兒:“我真是前世作了孽,才會有今生的報應。這些話都不提了,小妹,既然現在說到婚事,你就必須要幫我辦好。勢成的爸媽暫時我也不想和他們見面。他們不是要給兒子辦酒嗎?可以,但得先拿出二十萬來。”
林雪與勢清明交換了一下眼色:“二十萬?”
李秋云大聲地予以回應。
黎偉華忍不住提醒妻子:“這二十萬勢成家未必肯拿出來,你提也是白提……”
李秋云不理丈夫,依舊自顧自地講著:“小妹,我的心現在是在滴血的,可為了讓女兒開心,這門婚事再賴我也得答應下來。勢成家經濟條件是不好,但再窮也不至于借不到二十萬。這些錢我一分都不要,拿來給我的女兒在南京安個家,放心,就算房子總價要二百萬或是更多,我也只要他家二十萬。小妹,我不在乎錢,要的就是個禮啊!”
她猛然地捂住了嘴,淚水流了下來。
林雪還有什么可說的?黎家人步步退讓,再不答應真的不是人了。如今林雪的心中更多了一份對黎家人的愧疚,雖然知道答應了這錢可能還是自己出,也毫不猶豫地承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