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門口的夜宵攤已經(jīng)擺出來。
勢成走到一個刀削面攤跟前,點了兩份牛肉面,又給李菲點了一份砂鍋,他們一起吃過這種小攤,所以知道李菲晚上注重身材,不肯吃面食之類的東西。
李菲讓老板替她多放點辣椒,一面對勢成笑道:“我到那邊店里買瓶水,不然一會太辣。”
她不知道從哪個雜志上看到的,說女人多吃辣有助于能量消耗,可以減肥,所以拼了老命地要多放,然后每次都辣得吃不下去,只能拼命喝水。
勢成點著頭,指點著她商店的位置。這個小區(qū)有三個門,哪邊都有小超市,但勢成偏給她指了一個最遠的,一去一回至少得要十分鐘。
面條快,不一會兒就好了,勢成讓老板直接給打包,付了錢請老板幫他對李菲說一聲,便回家了。
這件事,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大地道,但今天實在沒有送李菲回家的心情,更怕李菲一會兒和他上樓,媽媽會說出讓他難堪的話來。就算現(xiàn)在欣想和他分了手,他也不可能找李菲這樣的女孩子,一個初中畢業(yè)生,在一起當朋友玩玩還可以,一起過日子太沒有共同語言,而且與欣想差距太大,他心里無法接受。
程玉玲見兒子一個人回來,很是驚訝。
“菲兒呢?”
“她回家了。”
勢成一面說,一面安排媽媽吃飯。
程玉玲有些失望地“噢”了一聲,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這個小姑娘不錯,又會做事,性格又好,做媳婦最適當不過。”
話已經(jīng)差不多點明了,可兒子竟然沒有搭自己的碴!
程玉玲不甘心,吃了兩口面后又說:“我看她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勢成啪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拍:“媽,我昨天剛女朋友分手,沒有重找女人的心情,你能不摻和我的事嗎?”碗一推,直接進了房間。
關(guān)門聲驚得程玉玲半天沒敢動彈,她不知道一向?qū)ψ约貉月犛嫃牡膬鹤樱趺春鋈蛔兞藗€人似的,動不動就和她發(fā)脾氣。心中越想越難過,所以有怨氣都發(fā)向那個已經(jīng)離開兒子的欣想,如果不是這個小妖精勾走了兒子的心,兒子哪會處處看她不順眼?還想和好,只要她有一口氣,這種事情就不可能!
程玉玲思慮半天,終于沒有放聲大哭。第一天到兒子家就痛哭流涕,會害兒子一年不順。她默默地吃著面條,這會兒已經(jīng)冷了,味道不算好,居然還要七塊一碗,坑人。
她這樣想著,喝完最后一口面湯,見兒子依舊沒有動靜,有一點不安,走到門口拍了兩下門,無人應(yīng)答。她索性全力一推,門開了,勢成坐在床上玩筆記本電腦。
“你不吃點飯嗎?一天就中午吃了一小碗飯。”程玉玲柔聲問。
勢成略有點不耐煩:“我不餓。”
程玉玲有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但這是自己的兒子,又不好生氣。將房門關(guān)上,站在門口深吸口氣,又推開門:“你明天還不用上班吧?想吃什么?告訴媽,媽給你做?”
勢成心軟了:“媽,你早點歇著吧,簡單的飯菜我會做的,你不用動手。”
兩句話說得程玉玲心中熱乎乎的,到底是親生兒子,知道心疼自己。事實上,她這種樣子也確實做不了什么事了。
勢成上了QQ,欣想的頭像是灰暗的,便又退出,重新用她的號登錄。空間里很多他們兩人各個時期的照片,許多說說也是欣想當初的心情,現(xiàn)在再讀,恍如隔世。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勢成嘆了口氣,他手上用的筆記本還是欣想的呢。想一想,他撥通了欣想的手機,響了很多聲后,也沒有人接聽。他只能發(fā)了一條短信給她:“你的東西都在這里,是你來拿,還是我給你寄回去?”
很快信息回過來,只有兩個字:“扔了!”
這樣絕情,讓勢成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又給嬸嬸打了個電話,現(xiàn)在除了她還有誰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嬸嬸的電話倒是接得很快,可一聽見嬸嬸的聲音,勢成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吱唔了半天,最后只告訴她自己的媽媽要在南京過幾天,所以暫時不去她家吃飯,林雪沒有說什么就將電話掛了。
勢成心里更不是滋味,嬸嬸會不會多心,以為他聽了媽媽的話,想和她疏遠吧?
這個念頭一起,倒將思念欣想的痛苦壓下去了一點。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大亮,勢成就直奔叔叔家而去。走到小區(qū)門口,遠遠地看見奶奶在門口廣場上跳舞。
“成成,一大早來干嘛?”老太太看見大孫子很開心。
勢成脫口便問:“嬸嬸起來了沒有?”
“她哪會這么早?”老太太撇著嘴,“不等太陽曬到屁股,她是不可能起來的。一大早就派你叔叔去給她買早飯,我就不明白了,小區(qū)四周到處都有,非要開車到幾公里外買,錢燒的呀!”
勢成無心聽她講這些廢話,直接往家里跑,倒讓老太太有點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舞也不跳了,直接回家。
林雪被勢成的大呼小叫喚醒,只能穿了睡衣出來。勢成一見她眼淚就往下掉,林雪有點不知所措,安慰著讓他坐到沙發(fā)上,說了若干勸解的話,總不過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將失去當成一次機會之類的話。勢成奶奶也不時插兩句,這一次婆媳二人總算想到一處了。
真是怪事,差不多的話媽媽也勸過自己,但勢成卻怎么聽怎么覺得不是好話,從嬸嬸嘴中講出來,他卻又覺得是至理名言。經(jīng)嬸嬸這樣一勸解,他心中敞亮多了。
“謝謝嬸嬸,”勢成真心誠意,“不過,我今天不是為了欣想的事來的,而是為了我媽的事。”
林雪啼笑皆非,看來她低估了勢成抗壓能力,以為他還沉溺在情感中不能自拔呢。
勢老太太搶在媳婦前面問:“你媽什么事?害你一大早跑來?”
勢成有些為難,奶奶在跟前,有些話不大好講,但時間緊迫,不講又不行。
他硬著頭皮:“我媽不是我讓她留下的,是她自己硬要留下的,我勸了半天沒有辦法。昨天上街買了若干東西,一直忙到晚上,就沒來得及和嬸嬸講。”話中的意思,倒像他媽留下來,要先請示過林雪似的。
林雪似笑非笑:“你媽在你這里天經(jīng)地義,沒必要和我講的呀。”
像是一塊石頭一下砸在心上,痛得勢成張口結(jié)舌,看來嬸嬸確實不大高興,半天才說:“我媽這個人不會講話,嬸嬸你別放在心上。我也挺煩她的,但又沒辦法,你不是從小就教導(dǎo)我百善孝為先嗎?”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思。
林雪卻已明白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能和你媽計較嗎?你也不要想太多,你爸媽是你爸媽,你是你,嬸嬸如果這點都分不清,也不配你對我好了。放心回去,既然她在這里,你就高高興興地陪她幾天。東西何必要買,家里都是現(xiàn)成的,過來拿就是了呀。”
勢成算是吃了個定心丸,高興地站起來。他還得趕回去買早點,幫媽媽打洗臉水什么,不然她生來乍到,什么都摸不著,當然也弄不了。其實他心中實在擔(dān)憂,明天就要上班了,媽媽連牙膏都要人幫她擠好才能用的,一個人有家可怎么辦?
勢老太太嘖著嘴:“不讓人省心的東西。孩子這種情形,還好意思賴在這里,就沒見過這種當媽的!”
一向以來她就在這樣,在大媳婦跟前說小媳婦不好,在小媳婦跟前說大媳婦不好,總之態(tài)度很鮮明。林雪早就不將她講的話放在心上,只當是個屁,連耳朵都不讓進,就扔在地上讓風(fēng)刮走了。所以林雪什么都沒講,笑笑地起身將勢成送出門外。
勢成出了樓道門,正遇見叔叔買了油條回來,一見勢成有點意外:“這么早,吃過早飯沒有?無礬油條和現(xiàn)磨豆?jié){,特地去買的,上去吃點。”
勢成搖頭:“我媽在這里,我得快點回去。”
勢清明聞言暗暗嘆氣,將豆?jié){和油條并入一個袋子,用騰出的方便袋給勢成拿了兩根油條和兩個豆?jié){。
“有什么事打電話。”勢清明叮囑一句。
勢成羞愧得頭都不好意思抬,逃一樣的跑了。
勢清明回到家,見妻子與老娘居然一同坐在客廳中聊天,不禁心中一喜。
蘇州之行給大家都留下陰影,他真擔(dān)心林雪不肯原諒他的家人,所以這幾天竭力巴結(jié),有人約他出去釣魚,他都沒答應(yīng),一心一意留在家中討老婆的歡心。當然林雪的表現(xiàn)還是讓他滿意的,什么話都沒講,包括老娘想留在南京住些日子,她也沒任何反對的意思,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一樣。他哪里知道,僅僅因為他在緊要關(guān)頭保護了林雪,便讓她將之前所有的怨氣與委屈拋之腦后了。
勢清明沖著妻子一舉手中的東西:“洗過臉刷過牙沒有?”
林雪站起來:“我去換件衣服。”
勢清明等她走了,悄悄問老娘:“勢成來干嘛的?”
“和林雪說他媽的事。”老太太一邊答道,一邊幫兒子將東西拿出來。
勢清明一頭霧水,就為了這個?一大早趕來也太奇怪了。
老太太也與兒子一樣摸不著頭腦,所以剛才才拉住媳婦問了半天,可媳婦沒說出明堂,很失望。
“欣想的事,勢成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怎么樣啦?”勢清明又問。
老太太搖頭:“成成一來就哭,我和你老婆也以為他是因為這個,還勸了半天,沒想到最后他說不是,只是來告訴一聲他嬸嬸一聲他媽要在南京住幾天。”言下之意,很是奇怪。
勢清明卻明白了,侄子是來向妻子表忠心的。一大早唱這一出,這小子真虧他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