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林雪心中不得勁兒,不為別的,就為了勢成。
勢成和李菲在一起了,至于是誰主動,兩人說辭不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勢成媽決定母子倆搬去和李菲同住的第二天晚上,一家三口舉行了一個小型慶祝儀式,勢成與李菲都喝了不少酒,兩人就是那天晚上睡到了同一張床上。
林雪知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是勢生立和勢老太太來接程玉玲回家的那一天,在這之前勢成沒有透露一個字,而且已經在將東西往林雪家搬了。
為了勢成回家有個新氣象,林雪不僅替他將房間重新布置了一番,還以過年為借口拉他上街買了好幾身新衣裳。在林雪看來,勢成終究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情同母子,欣想的離去也多少與她最后幾天的不作為有關系,因此她有義務幫他走出陰影,走向幸福。她甚至還答應勢成,有機會時幫他再和欣想家人聯系,盡量勸得欣想回心轉意。如果不能,也會介紹一個好姑娘給勢成,讓他一定要振作起來,千萬不能灰心喪氣。
這些話猶在耳邊,現實卻很快給了林雪一記響亮的耳光,她的善良再一次被人當人狼心狗肺踩在地上。
勢生立和老太太來的那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三。勢清明不僅準備了大量年貨讓他們帶回去,還分別給了老娘和老大一人五千塊現金,按他的說法,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一家人還是一家人,年總要過得熱熱鬧鬧的。林雪說不反對是假的,但為了家庭和睦,也就捏著鼻子什么話都沒講。甚至在勢生立提出年貨中要加一條羊腿、一條狗腿時,還是林雪出面找朋友想的辦法。
原本林雪擔心,大嫂一直反對回老家,見了面肯定會有若干費話要講。可沒想到,在李菲的摻扶下,程玉玲笑盈盈地站在勢成的出租屋里迎接眾人,不僅沒一句難聽的,反而指著收拾好的衣物,表示她隨時可以出發。落座之后,更是拉著林雪的手真情流露,先是為自己先前的不當言行道歉,然后感謝這些年來她對勢成、對老家所做的一切,最后還請求林雪在她走后一定要照顧好勢成。說到動情之處,臉上淚成雙行。
“你就吃點辛苦,將成成當成你自己的孩子吧,我這個做媽的就是死了也會感激你的。”
程玉玲這種情真意切的模樣,讓林雪不僅很快原諒了她,甚至還覺得自己原先有點過份,不該與大嫂如此計較,所以也講了幾句肺腑之言,以回報對方的深情。
出門吃午飯時,程玉玲頗為不好意思地問林雪,她能不能帶李菲一起去吃午飯,就要分別了,以后還不知道何時能見到這個小姑娘,總得對人家表示一點感謝吧?所以,她想借花獻佛。
林雪根本沒有多想,反而認為大嫂言之有理,人家一個小姑娘單獨在南京不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與勢成親近,但總是照顧他們母子的生活將近一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感謝還是必須的。
沒想到,剛進飯店大廳勢成媽就忽然發難,當著眾人的面將那天晚上勢成與李菲發生的事和盤托出,包括兒子如何拉李菲、李菲怎樣不愿意這樣的細節都講了。她一口咬定,如果不是林雪從中作梗,勢成這樣純良的孩子不會鐵了心腸要做一個六親不認的陳世美,明明已經與人家小姑睡在一起,還死不承認發生關系,就連她這當親媽的都氣憤得看不下去了。
仿佛為了配合勢成媽的話似的,李菲立即痛哭流涕地跪到林雪跟前,請求她高抬貴手,成全她與勢成。
“嬸嬸,我知道我家沒錢,我也沒有學歷,可我是真的愛勢成的,勢成對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那天晚上他都答應和我結婚了,可因為您的反對,他又變了卦。勢成現在只聽您的,您不發話,他不敢和我在一起,只能違心地說些絕情話,我知道他心里與我一樣難受。您放心,我和勢成在一起,以后也會好好孝敬您,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和叔叔對勢成的培育之恩!”
婆媳兩個的這種做派,立即吸引了一大群人觀看。勢成媽講的話別人聽不懂,可是有李菲翻譯,而且這丫頭翻譯時還不是字面直譯,加入了不少個人情感。那些話單獨拿出來講,可能會讓人肉麻得直豎寒毛,可在當時的情境下,卻感天動地。
輿論一邊倒,幾乎所有人都在指責林雪嫌貧愛富,管得太寬。
勢生立當場倒戈,義憤填膺地表示,他與林雪這個不讓他家過好日子的女人勢不兩立。若不是勢清明與勢成攔著,他已捋袖子掄胳膊地要打林雪一頓。一向能言善辯的勢老太太此時竟一言不發,站在一旁只是不斷哎聲嘆氣,不知是為大媳婦,還是為二媳婦。勢成不是沒想替嬸嬸辯解兩句,可他一開口,不是立即被程玉玲和李菲的聲音給湮沒了,就是被旁邊人攔著不讓人講。勢清明的處境也不比林雪好多少,大家都在指責他耳根子軟,是個沒用的家伙,就知道聽老婆的。
忽然變成了要拆散鴛鴦的罪魁禍首,林雪氣得差點暈過去。
“做人要憑良心的,”她用手指著程玉玲,“你說的是不是事實,你自己心里有數。我林雪是怎樣的人,你自己也心里有數。人有做,天在看!”
因為勢成在跟前,許多話她不便講得過于清楚,怕給孩子留下不好的影響。而且家丑不可外揚,何必將之前的那些過節講出來,在眾人跟前丟人現眼?
她的顧忌卻成了對方的機會!
程玉玲冷笑:“我說什么我當然負責,我已經殘廢了不怕什么報應。你敢說你不讓勢成與李菲在一起,不是嫌棄人家窮?如果李菲家也是開公司的,你恐怕也會像對待欣想一樣,上趕著巴結吧?為了人家爸媽給的那點好處,你就將侄子賣了呀?林雪,我告訴你,做人不能攀龍附鳳,富不會富到底,窮也不會窮到根。我兒子的婚事我作主,用不著你這個嬸嬸來指手畫腳。”
欣想媽挖空心思送東西給林雪,這是最讓程玉玲不舒服的,她才是勢成的生身母親,憑什么好處都讓林雪得去?這口惡氣今天總算發出來,程玉玲心里別提多痛快了。
林雪氣得笑了:“好吧,我是多管閑事,以后你不要求著我來管。”
轉身就要離開,可擁擠的人群阻擋了她的腳步。
程玉玲一愣,立即又笑道:“我腦袋被門夾了,來求你管我家的事!”
“媽,你就是腦袋被門夾了!”勢成忽然大吼一聲,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兒子居然會對當眾自己的媽講這句話,這還不是大逆不道?
程玉玲“噢”地一聲,放聲大哭:“天吶,我兒子都這樣講,我還活著個什么勁兒!”伸手一指林雪,“你這女人都將我兒子教壞了呀,先前是不認老婆,現在是連親媽都不認啦!”一面說一面就往地上一躺,用頭不住撞墻。
李菲此時還跪在林雪腳下,見此情形,立即過來抱住婆婆,放聲痛哭,一面哭還一面請求周圍的人,能不能幫她撥打個120,因為她婆婆身體不好,只怕這樣激動會承受不了。
此情此景,簡直比電視劇還感人!
不少婦女同志看得熱淚盈眶。有正義的群眾已經拉住勢成,要打110告他不孝和始亂終棄之罪,當然林雪作為唆使者,也逃脫不了干系。而勢清明這個怕老婆者,也同樣獲得了不少鄙視。甚至連一直緘口不言的勢老大都跟著得了一些不是,如果不是她縱容,二媳婦不至于敢這樣欺負大媳婦。
勢老太哎聲嘆氣,拉著靠自己最近的一個年紀相仿的老太:“兒女們的事我哪里知道?我一個鄉下老太婆只求能吃飽穿暖,就心滿意足了。”這樣子,分明就是一個軟弱無比、在媳婦手里討生活的鄉下可憐老婆婆。
那個老太不禁掬了一把同情淚:“老姐姐,您也不易!”
林雪怒火中燒,忍不住沖著人群大喝一聲:“你們知道什么,就在這里助紂為虐!”
一句話觸動眾怒,大家齊聲聲討。饒是林雪平時人精一樣,現在也被逼得啞口無言。
偏偏這時程玉玲與李菲婆媳還大度的表示,他們不怪勢成、不怪林雪,是人總有自私的本性,為自己多考慮無可厚非,所以請大家也寬容一些,不要過份指責他們。她們今天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指責誰,而是要勢成回心轉意,安份守已地一起過日子。
飯店里擠得水泄不通,雖然有人氣,但影響經營,大堂經理趕緊打電話請示老板。事態嚴重,不一會兒老板就親自趕到。可是由于他沒有了解清楚局面,勢家人中又只認識林雪,因此一來就和林雪打了個招呼,這已經讓圍觀人群很不滿了,偏偏接下來又說什么“大家都走吧,這是人家家事,讓人家自己解決”之類的話,更加激起群忿,人數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多了。
混亂的局面直到110趕到,才有所緩解。
眾人紛紛給程玉玲婆媳作證的同時,也拉走了警察的同情心。雖然他們表面上說要公正公平解決問題,但問話的態度卻已經有了明顯偏向。此時的林雪就是渾身長滿了嘴,也無法為自己辯白,氣得只會流眼淚。不過她的淚與程玉玲婆媳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人群中已經有人在說怪話:“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啊?還好意思哭,少做點缺德事吧!”
這些閑言碎語不斷傳來,讓林雪想死的心都有了。
當面顛倒黑白,還說得如此真切,勢家人可算得上人間極品!而自己吃過這么多次虧,還不長記性,今天居然上了大嫂的當,也算得上蠢到極致!發生這一切不能怪別人,只能怪她自己。
“走吧,到派出所錄口供,還想在人家飯店門口攔一輩子呀。”警察沒有好聲氣地沖著林雪說道。
勢清明陪著笑臉上前:“同志,您誤會了,這件事我愛人沒有一點錯。”
“就是這個男人縱容老婆,才惹下這么多事。”旁邊立即有人大喊。
警察看了勢清明一眼,皮笑肉不笑:“一起去吧,這件事本來也要你一起解決。干涉婚姻自由,還是侄子的婚姻,這是違法的,你懂不懂?”
此時的勢清明,懊悔到了極點,他根本沒想到家人如此絕情。嫂子腦子不管用,所以受了李菲的誘惑,作出誣陷林雪的事,這些他可以不計較,因為嫂子是外姓人,他對她并無多少親情。可是不管是老娘還是老大,沒有一個肯出來替妻子說一句話,這也太讓人心寒了!這些年他與林雪為家里做了多少事,難道林雪的付出就該得到如此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