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事處理完了，又到醫院處理傷者的事。李老太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口咬定她傷得不輕，要轉院到市里，還要程家人服侍她。而且她特別申明，已經打了電話給她兒子，讓他早點回來處理家事。

警察是有辦法的：“你的傷情到底怎么樣，我已經從醫生那里知道了，又何必將事情擴大化？你兒子回來能解決什么問題，還不是多生一場氣？常言道，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你兒子也是有了兒子的人，何必讓孩子父母不全？我看這件事讓勢家多少出點錢算了，你媳婦已經回心轉意，還是會好好跟你兒子過日子的。”

這話算是說到了李老太的心里。她的兒子長得不行，腦子也不行，家里條件又一般，遲遲找不到媳婦。王桂華做姑娘時名聲就不好他們不是不知道，但為了能有個人傳宗接代，也就捏著鼻子忍下來。這個女人作風不太好，心腸卻很好，又里里外外一把手，什么苦都吃得，對老兩口也很孝順，如果真的拋下兒子走了只怕將來找不到這樣好的媳婦。

李老太心眼活泛了，嘴上卻咬得緊。

“哪個男人肯做這個活王八的？”她拍著床地哭叫，“你是警察得要說句公道話，我兒媳婦是不錯，卻給勢成立那個王八蛋給壞了呀，我和勢家不共戴天，今天要不給我家一個交待，我是不會輕易罷。”言外之意已經明確，要錢。

李老頭趕緊安慰：“你別再一生氣又暈過去，有政府給咱們作主，不怕他勢家上天。”

王桂華平日與婆婆關系還可以，這時候也忍不住上前勸說。

李老太一推她：“你給我有多遠滾我遠，別在我跟前現眼。你就要找人也找個好的，怎么找了這樣一下混蛋？二流子成天游手好閑，吃喝嫖賭哪樣來不得？你是瞎了眼啦？”

王老太也在跟前，聽她這樣講女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行了，親家母，你兒子自己不行你不知道啊？我女兒是人，總不能守活寡吧？”

“我兒子不行？他不行哪來的孫子？”李老太炸了，一下子從床上翻坐起來。

王老太翻白眼：“我又沒說他一直不行。不信你問問我女兒，這幾年他回來了能碰我女兒幾次？做人總是要講良心的，我女兒一朵鮮花插在你家牛糞上，她心里有多苦！你兒子要是有用的，養得活她們母子兩個，還用她拋頭露面？”

“哎喲，你是說我家是靠這些烏龜王八蛋在養了？”李老太真的急了，也不夠還在打點滴，爬起來就要找人拼命。

農村人聽到這些就感興趣，勢程兩家的人豎起耳朵，走廊上也不住有人探頭往里看。

王桂華躁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媽，你別再說了。”

“怕什么！不然你婆婆還以為自己家占著理呢！”王老太滿不在乎。

兩人吵了半天，李老太哪里是她的對手，只能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老了老了還來丟這個丑，我還有什么臉活著呀！”叫著自己兒子的小名狗蛋兒，放著聲地痛哭，將醫院里的看病的探病的全都召喚了過來。

警察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提醒著大家：“解決問題就解決問題，別牽扯到其他事上去，你們兩家是親家，可不能又打起來。”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現在難道不是應當找老勢家人的算帳？李老太與王老太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其實警察早有了解決的方案，而且絕對是偏向李王兩家的，他關起病房的門，正式解決問題，當然閑人越少越好。

李老頭問：“怎么解決？我家吃了這么大的虧！”話外之意不言自明。

警察胸有成竹：“讓勢家人先去交兩萬塊住院押金，再放五萬保證金在我們所里，等李老太出了完再算賬。”

李王兩家聽了沒有開口。

勢老太太卻大吃一驚：“什么，要這么多錢？我家哪來的錢吶？”

“是先放在這里，誰沒說這錢一定就給王家了。”警察的聲音提高一個八度，“剛剛在派出所你還說拿回去了十萬，怎么一轉眼就沒錢了？老太太，隱瞞政府可不對，有問題就得解決，躲不是辦法。”

可是誰不明白，這些錢還能拿得回來嗎？如果說勢老太太剛剛回家拿錢相當于判刑的話，現在再回家拿錢就是判的死刑，她怎么也邁不開步。

警察望著她：“我所里還有其它事，沒功夫耽誤，你不拿錢也不要緊，我們就將你媳婦帶走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古今一理，從沒有說自己是殘廢打傷人就不負責的說法。”

這個威脅對老太太沒有用，只對程家人有用。

程大嫂沖著勢老太嚷：“我妹妹是因為什么才闖了禍？還不是你兒子種下的根。你快拿錢吧，她被抓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勢家就真的不將她當人嗎？”

這句話一說，就是讓程家兄弟開動的信號。老太太還要遲疑，他們卻不給她這個時間，一邊一個架著她回了家。

錢交了，老太太的心也空了。

處理好問題回到家，老太太不吃不喝就是罵人，像打了火藥似的。罵到下午四五點，勢清明的電話打回來，他是問老娘錢從哥哥那里拿過來沒有，他已經準備從南京出發了。

聽到小兒子的聲音，老太太悲從心來。

“清明啊，出事啦，錢沒啦，我沒法活啦！”

勢清明聽得心底陣陣冒涼氣。

老太太到了此時也不肯完全說實話，所有問題都避重就輕，只說程玉玲打了人賠了十萬塊，警察判得不公，讓勢清明找找人，看能不能將五萬塊保證金先拿回來。

這個愚孝的男人竟然將老娘的話當了真。他翻了翻通訊錄，還真找到個能幫忙的??他一個高中同當現在在公安局做中層干部，年后同學聚會還一起吃過飯，當時聊得挺好。電話打過去說明情況，人家滿口答應幫忙，他又趕緊打電話給老娘。勢老太太見錢有回來的可能，心里卻舒了一口氣。

雖然錢沒了，可家里出了大事，勢清明還是要趕回來的，而且打電話給林雪說的時候也不用再找借口了。林雪雖然看不上老家的人，但老家真的出事從來沒掉過鏈子，一聽大嫂闖了這么大的禍，也有些坐不住，竟然要跟著一起回老家，不僅如此，還要帶上勢成和欣想。勢清明哪里找得到借口阻止？只能恨自己剛剛說話不留神。他知道自己錢的秘密怕就要曝光了，立即給老娘打電話，可老娘卻沒有給他一個放心的底。

“到現在你還在想著你的錢的事，清明啊，不用管這些，先將錢拿回來，遲了就晚了！”老太太急得直跳腳。

勢清明的頭都大了，公安局是他開的嗎？這錢他說拿就能拿的？

開車到公司接上勢成小兩口，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家趕，一路上勢清明不知打了多少個電話給同學，卻一直沒有人接。直到他們的車子進了村，對方的電話才打過來。

“勢主任，這件事你媽媽是怎么告訴你的？”人家開口就問。

勢清明當然是按照老娘的說話又講了一遍。

對方笑笑：“這樣吧，您先回家將事情弄清楚了，有什么情況我們再商量。”說完人家就掛了電話。

勢清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林雪比他聰明：“八成是你媽騙了你，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會不會與嫂子沒有關系？”其實在勢清明告訴她勢大嫂打傷了人時她就是不大相信的，程玉玲惹下其他禍或者有可能，說她打人簡直天方夜譚，一個站都站不穩的人怎么打人？

勢清明心中正在煩惱著，見妻子還在懷疑自己老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著孩子的面你也信口開河，幾十年了一直對我家人特別是我媽有偏見，她一把年紀了還會說謊不成？”

林雪干脆什么都不講了，和愚孝的人掰這種理只會讓自己心里不痛快，事情勝于雄辯，家門已在眼前，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了！她很驚訝，自己竟然有一種等著看老太太笑話的心情！

車子還沒在門口停好，勢老太太就聞聲迎出來，等不及勢清明完全下車，就拉住兒子的手問：“明，你找人了嗎？錢能拿回來嗎？”

“這事可能有點難辦……”勢清明遲疑了一下。

話剛說出口，老太太嚎啕大哭：“敗家娘們呀，沒事打什么人，十萬塊呢還沒聽到個響就沒了！清明啊，這錢拿不回來我可不要再活了呀！”

林雪與勢成和欣想是第一次聽到錢的數目，頓時嚇了一大跳。對方到底傷成什么樣了，能花這么多錢？那嫂子還有好嗎？

林雪趕緊地問：“我嫂子呢？是不是在派出所？”

同樣著急的還有勢成和欣想。

“死在房間里頭睡覺呢！”老太太頓時臉一放，看著大兒媳房間的方向翻了一個白眼，“出了這么大的事還能睡得著，算是人嘛？到底不是自己的錢，不知道心痛！”

這句話讓林雪寧了個神。

勢清明差點要上前捂老娘的嘴了，讓她別亂說，這里人還沒進門呢，她就快要將底漏完了，林雪知道實情還不得與他吵上天，那自己家也別過了。

“這些事兒先就別提了，”勢清明轉移了個話題，“媽，嫂子倒底闖下什么禍？”

老太太看了看兒子身后的三個人，當著林雪她們的面這話有一點難講，可兒子問出來不講又不行。她眼珠一轉：“你嫂子這個女人不是個東西，三不知地竟跑到隔壁李家吵架，還拉上她的娘家人，結果不小心將李家婆子撞昏進了醫院，派出所要罰我家的錢，不然不放你嫂子回家。”她的哭聲大了起來，“清明，錢來得不容易，你可得要想一想辦法。”

她這算是在提醒兒子，錢是他的！

勢清明頭都大了，家里一個個的怎么就那樣不讓他省心？

林雪卻聽出了破綻：“媽，我嫂子為何要帶人去李家吵鬧？”

“我哪里知道她，她有失心瘋！”老太太咬牙切齒。

林雪有點聽不下去，哪有當著孫媳婦的面這樣說自己的媳婦的！

她看了勢清明一眼：“我找嫂子去，這件事必須得問清楚了，要不然清明也不好找人。”

“有什么不好找人？我家錢在那里，清明在南京當官的，這點事也辦不了？”老太太氣哼哼地看看媳婦，又看看兒子。

林雪覺得好笑，勢成明這級別在南京也算當官的？不過，現在不是與老太較這個真的時候，得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鬧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