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江好好徹底愣住了，她這個知道真相的人都想嘗試挽留，可宋澤只是見她暈了一次，就開口要求打掉孩子？
這，這不符合情況啊！這段日子從他的表現來看，他是真的喜歡上小豆丁，喜歡與不喜歡是沒有辦法裝出來的。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過這種想法在她的腦海裡只是冒出了一秒，就立刻被她打壓了下去，她覺得不大可能。
如果他知道情況，不應該是這種反應纔對。
如果他知道情況，應該是第一時間和她商量。
“我只是暈了一下而已，大不了我在家養身體，暫時不來幼稚園好不好？”她伸手揪著他的衣袖，爲了讓他收回那句話，不惜用自己最愛的幼稚園當作籌碼擺上談判桌。
打掉孩子這件事實在太嚴重了，不能輕易說的。
迴應她的依舊是一室沉默。
房間內只有掛在牆壁上嘀嗒嘀嗒的指針走動聲。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察眉觀色的意味，見他還是冷冷的一副生氣的樣子，她揪著他袖子的手搖了搖，就像以前惹他生氣了，她經常用這一招。
一般搖著搖著，他就會突然消了氣，衝著她無奈的笑。
可這次，她搖了好久，他還是一樣冷冰冰的，到後來，甚至換來他一句：“我想過了，還是不能讓這個孩子留在這個世界上，就算你不說，可這孩子肯定像我的，萬一薇薇知道真相怎麼辦？”
她的動作剎那間頓時停止住了，連呼吸都停了一滯。
薇薇。
這個名字此時的出現猶如魚刺一樣，穩穩插在她的咽喉處，雖不致死，但難受。
她看著他，目光裡全是詫異的眼神，她真的沒有想過他會在這種時候講起薇薇。
她以爲他是喜歡她，是喜歡寶寶的。
可到最後一刻，他還是想起了未婚妻，想起了程薇薇。
江好好鬆開自己抓著他衣服的指尖，掌心處頓時涼涼的，她雙手垂在了身側，她低著頭，長髮隨意的散落，每一根髮絲都染上安靜。
她忍著眼底忽而冒起的酸澀感，強忍著那隨時可能涌上來的哭腔，開口：“如果你怕，我走就是了，反正我說過我懷孕就走的，是我食言，我走就是了。”
她重複了那兩句，那模樣倒不像是故意說給他聽，反而是真真切切的用來提醒自己。
時間到，該走了。
反正她沒奢求過一生一世，本來就打算完成任務功成身退，至於他們後面愛怎麼弄，就怎麼弄吧。
“你走去哪？”宋澤在聽到這話時，眉頭立刻深深的蹙起，他最煩聽到她說走這個字。
明明當初是她不請自來，現在遇到問題就想不請自走？
江好好搖搖頭，聲音竭力維持平靜：“不知道，但一定會走得遠遠的。薇薇肯定不會看見我也不會看見寶寶，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礙著你。”
她用了三個確定詞語，確定自己一定會像個球一樣，遠遠的滾出他的世界。
“不行。”他很快的拒絕，說的話有幾近冷漠的態度：“你最好別抱任何想法。”
“宋澤，你是真的擔心薇薇知道？”她心底隱約帶著幾分期盼問道。
“不然呢？”他側頭反問，後重新邁步離開，臨出房間之際丟下一句在外面等她。
江好好再次垂頭，腳上的小白鞋不知道什麼時候髒了一塊，如同此時她心底的污垢一樣，她真是蠢，竟然抱著搞不好他是有一絲絲苦衷的想法去揣測他的做法，然而只是自取其辱。
站在原地幾分鐘後，她折身去辦公室收拾東西，跟著宋澤回家。
而坐在車上等待江好好的宋澤，趁著無人之際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腦袋伏在手臂處，整個人像失去了精神一樣，有些頹然。當他問了醫生之後，第一時間確實是想回家和她好好商量，商量先把這個孩子下掉，等她以後身體養好了再懷，畢竟也不是什麼無可救藥的病，只是需要時間去調養罷了。
可當他看到她在備忘錄敲下自己的心情時，他決定還是繼續瞞著。
她打出來的短短數語，除了傷心，更多的是自責。
自責自己爲什麼這麼弱，自責自己爲什麼這麼沒用，小燈泡保護不了，現在連自己的小孩也保護不了，還虧她是幼稚園園長，還看見她罵自己。
真的，通篇裡，每一個個他都深深的感覺到她的自責。
她心裡明明難受，可表面還裝著一副平靜的樣子，昨晚拿著奶奶的化驗單一副替奶奶高興的樣子，想必心裡一定難過死。
如果他直接說的話，只會增加她心裡的自責和愧疚。
與其這樣，倒不如他當那個壞人好了，恨總比自責好受，他是這樣想的。
回家路上，兩人一路沉默，途中程薇薇倒是來了一通電話。
一個爲了把戲作得像一些故意用比平常更親切更熱情的的語氣說話一口一個寶貝簡直隔應死人；
一個聽著心裡堵死了開始相信他真的沒有任何苦衷只是爲了另一個女人不要她和寶寶罷了而已。
電話掛了之後，一個越來越鬱悶，一個越來越傷心。
回到家時，江好好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之際開口：“有什麼事我們解決就行了，不要讓奶奶知道。”
宋奶奶有老年癡呆的徵兆是既定的事實，醫生叮囑他們一定要讓奶奶活在一個輕鬆的氛圍裡，畢竟快樂的生活環境就是最好的良藥。
更何況宋奶奶那麼疼愛小豆丁，平日她聽見奶奶和方丈打電話，都會把小豆丁一併報上去，讓方丈替她的小重孫祈福。
這沉甸甸的心意，簡直不能被辜負。
宋澤沒說話，見她總是一副爲他人著想的樣子，簡直要煩死，他擡手扯了扯領帶，跟著下車。
進屋前，江好好淺淺的吐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才進門。
爲了不讓宋奶奶擔心她簡直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去僞裝，該有的淺笑還是保持，說話時語調儘量上揚讓人聽得心情愉悅。
“好好，你看看今天奶奶給你燉了什麼湯，適合你，也適合你肚子裡的孩子喝的，我燉了三個小時呢！”宋奶奶開聲。
“對啊，老夫人一直守著，叫交給我來煮還不讓呢。”傭人笑著接話。
雖然傭人的話聽起來是帶了誇張的成份，可著實也是一份心意啊，又一份的心意壓著她，她覺得簡直要呼吸不過氣來了。
吃飯的時候，她靜靜的喝著湯。
宋澤還是習慣性的給她夾肉，她卻秉著自己的小性子一直沒吃他夾的，而是吃距離自己面前的一碟青菜就些白米飯。
雖然寶寶是她自己的，可你知道的，女生心裡多少有些狹隘，就好比如她此刻就在狹隘的想，他不要她和寶寶，她還吃那麼多幹嘛。
真不明白這姑娘明明氣的是他人，爲何折磨的卻是自己。
晚餐快結束時，連宋奶奶都發現了她的小任性，指了指她那個滿得都快要溢出來的碗，開口，聲音含著幾分指責：“好好，阿澤給你夾了這麼多肉你怎麼一塊都不吃？懷孕得多吃點才行啊。”
“奶奶，我沒什麼胃口，你慢慢吃，我先上去。”江好好說完，把凳子拉好直接上了二樓。
“好好怎麼了，看起來心情有點低落啊。”宋奶奶問宋澤，雖然她也察覺到宋澤今晚有些安靜，於是猜測道：“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哎，兩口子生活在一起鬧矛盾是常有的，加上好好現在懷孕，情緒波動肯定大，你就不能讓讓她？”
宋澤還是沒說話，他覺得江好好的情緒波動纔不大，他倒是寧願她波動大一點，譬如收到檢查報告之後不是自己默默承擔著，只敢在電腦上打著幾個字來發泄情緒，而是敢直接拿到他面前，生氣也好無理取鬧也好哭泣也好，總之，拿到他面前，告訴他，親自和他坦白。
亦不是開口閉口就說自己要帶著寶寶走，把他撇的遠遠的。
宋澤在樓下陪奶奶坐了很久才上樓，因爲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姑娘，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其實他都知道。
後來實在不能再拖，他上樓便看見江好好正把被子攤開在沙發上，那模樣似乎又變成了她剛來宋家的時候，她是打算和他保持距離了麼。
江好好對於進來的人恍若未聞，直接躺了上去並用被子把腦袋蓋著，小花跳上沙發，窩在她的腳邊。
一人一貓，一動未動。
似乎是真的睡了。
晚上，宋澤故意留著一盞檯燈沒關，果不其然，三更半夜他又聽到江姑娘跑進浴室吐的聲音，登時覺得這個寶寶不要也罷，真的太不乖了，竟然讓媽媽這麼難受。
……
第二天，原本再次準備開會的宋澤，再次收到一個有關江好好的電話，不過這次是醫院打來的，說江好好受了傷，讓他趕去醫院。
他火急火燎放下剛想站起來，宋父威嚴的聲音登時傳來，帶著濃重的威脅：“阿澤！給我開完會再走！”
宋父雖然這段時間不在公司，但是宋澤的一舉一動可是清楚得很，知道宋澤最近經常走得早來得晚，有事沒事全用來陪江好好！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女兒完全就是個害人精！
而且宋澤爲了一個女人連公事都不管，宋父看向他的眼神裡多了一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就算辦事再靈絡那又怎麼樣，一個領導人除了執行能力，本身的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他覺得，以宋澤此時的作風和態度，加上現在上下公司對他的看法，他的位置能不能好好傳到宋澤手中，還是變數很大的一件事，而他的公司，怎麼能交到苗根不正的人手裡？
宋澤捏著正想開口，青蓮倒是適時發話：“算了吧，我看阿澤接完電話之後臉色都白了，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是不是奶奶不舒服？”
宋澤看向青蓮，收到青蓮投來的眼色登時明瞭，心底立刻涌起一份感激。
而聽到是宋奶奶有事，宋父的面容在那一瞬間有些鬆容：“奶奶不舒服？”
“嗯，對，我現在去看看奶奶，事情我等會回來處理。”宋澤趁著宋父這發愣的瞬間，抓起外套起身跑了！
青蓮看著宋澤離開的背影，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