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她把裝著自己舊衣服的袋子扔到後座去，之後轉身給自己扣安全帶。
在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溫城一直在盯著她。
她選了一條淺黃色的長裙，淡淡的紗質感，無袖，圓領處是一圈黑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很簡單飄逸。
神差鬼使的，他擡手，把她的橡皮筋一扯。
頓時，一頭長髮就垂落了下來。
看的出來，她的髮質好了很多，可能這幾年少了染燙，也不熬夜的緣故。
當長髮落下來的那一瞬間，真的跟某個人很像，很像，百分百的像。
cora愣了一下，她轉頭看了他一眼，之後伸手抓了一把頭髮，有些不自在，她從來沒有在外面放下過頭髮，爲了打破這種安靜，她呵笑：“忘了頭髮，你們有錢人好像都喜歡長髮飄飄。”
卻不知道秘書的禮儀是不能披頭散髮。
溫城收回那一絲髮愣的神情，雙手握上方向盤，發動車子離開。
車子在一幢建築的停車場裡停下。
cora雖然沒去吃過，但她知道這頂樓有一間米其林餐廳。
她脫下羽絨服手搭在門把上準備下車。
“等一下。”
卻被溫城喚住，她想轉身問什麼事。
“別動。”
他又開口。
她果真不動。
然後脖子上，有一雙手在靠近，在碰到她後頸皮膚那一剎那，她條件性的起了一點反抗，轉身，警惕：“你幹嘛？”
見她過激的反應，溫城也怔了一下，但很快調整：“你的吊牌忘記剪了。”
“……”cora立刻反手摸上脖子處，可是夠不著，她的手可沒那麼柔軟。
“我幫你？”溫城開口。
“好吧，謝了。”cora鬆了口氣，轉過身，讓得他把吊牌扯下來。
鑑於沒有剪子等，那條小麻繩是被他生生用力量給扯斷的，當他的手在她後頸的時候，她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屬於男人的力量。
她覺得自己這幾年變的很奇怪，她討厭異性的觸碰，可能傑克那個人渣和以前的事給了她心理陰影，也有可能她的不自愛讓她心底開始厭惡自己，總之，這些年她連逛街都抱著手臂，就算意外的觸碰也會讓她心中生厭。
她覺得她病了，可是她不想去看。
很快，吊牌被扯下來，那股感覺從她身上快速消失，她收起自己多餘的思緒，反正這病也不影響生活，管那麼多。
她下車。
他走在前頭。
她加快腳步跟上，想了想，開口問：“等會我就直接翻譯就行了？有什麼需要做的不？”
畢竟她是這兩年纔有正式的工作經驗，翻譯這工作聽起來高大上的，她有點兒怕自己搞砸。
收了人這麼多的報酬，她自然要用點心。
溫城沒回答她。
cora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兒像冷麪貼熱屁股，心底的那顆敏感的自尊心掛不住，頓時用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來僞裝自己：“行，反正我事先說明，我這個人以前混的都是三流酒吧，做的都是最低層的工作，要是搞砸了你別怪我，錢你還是要給的，這裙子我也不會還你。”
說完這些話，她感覺輕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病，她受不得別人對她有期待，而每次這樣貶低自己會讓她覺得很輕鬆，就會有種反正我那麼爛就算做不好你也不能怪我，我已經提前跟你說了我就是這麼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你不必妄自菲薄，正常的你就好了。”進入電梯，溫城按上關門鍵這纔開口。
電梯是透明而垂直的，隨著樓層的增加，慢慢的，城市變成了踩在腳下。
傍晚太陽下山，恰好夕陽透過玻璃打進這空間不大的電梯間裡，橘黃色的光芒照的人眼睛發疼。
溫城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在這陽光底下，顯的有些氣魄。
cora一直站在電梯按鈕附近，可能已經習慣了這個位置，聽了他的話，她驀然發現自己這種低端的習慣，笑了一下：“正常的我，我都不知道怎樣的我纔是正常的我。”
是出事之前那個活潑調皮每天要被母親打罵才肯回家的野孩子，還是那個出事之後墮落的整天花天酒地賣身求財的下賤女，又或者現在這個打著一份普通穩定的工作每個月還信用卡把日子過的像開水一樣的自己。
哪個纔是正常的她，她真的分不清。
“你……”“
算了，不要說這些，我的英語是不錯，但是太過專業的詞彙我搞不定，我讀書少，你應該知道，等會要是出問題，多擔待。”cora打斷了溫城的話。
這午後夕陽，真容易讓人惆悵。
才令她剛纔說了這麼矯情的話。
以後都不能這樣了，她是cora，她的事從來不屑讓別人知道，她應該像走在風中的女俠客一樣，把一腔柔情蜜意過往情仇，深深的埋在心底，深深的，深深的，埋在心底，再也不想不提。
到了所在樓層，一出去就是一條走廊，兩邊是雕刻著圖案的牆壁，看起來就一股異國風情，走廊盡頭有一張高臺，一走過去，服務員就很有禮貌的喊了一聲城，之後再朝她點點頭。
cora也學著頷首回禮。
只是不忘看一眼溫城的背影，連餐廳的服務員都喊他城而不是喊先生，看來這上層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怪癖了。
突然間，她心底有些好奇這個稱呼背後的故事。
“伯特，好久不見。”溫城走到其中一張靠窗的方桌前，朝著坐在椅子上年約六十的老人打招呼。
兩人手握了一下，放開。
溫城落座。
被稱爲伯特的老頭，見到溫城倒是一下子咧開嘴笑了，樣子挺慈祥的，看起來不像要談生意，cora暗自揣測。
而且她真的要笑了，眼前這個老頭從頭黑到腳，竟然還指定別人不能穿黑色的衣服。
瞧他那領結，那襯衫，那外套，那西褲，那皮鞋，連放在一邊的柺杖都是全黑，這是明擺著只允許官州放火不允許百姓點燈？
“你好。”連溫城都打招呼了，她也跟著開口喊，把心底的情緒很好的隱藏，臉上表現出在凱悅服務vip的樣子。
過程中有服務員替她拉開椅子，她點了下頭表示禮貌，之後用手順了一下裙子，坐下。
伯特亦伸手給了溫城回禮，道：“城，換秘書了？這個比上次那個好看。”
“……”cora風中凌亂了，第一時間在意的不是伯特誇她，而是這伯特，會講中文！！！
她轉頭看了一眼溫城，一臉不可置信，所以她現在坐在這裡是爲了毛線？！！
cora心底，一時鬱悶極了，有種白拿錢的感覺。
溫城拿起香檳倒是像沒留意到她的神情一樣，抿了一口後讚歎道：“一段時間沒見，你的中文越來越厲害了。”
“哪裡，天天跑這邊談生意，不學幾句，豈不是被你們佔便宜？中國人，賊精了。”伯特笑，舉起香檳朝著cora點了一下，示意碰杯，可看見面前女人只是直直盯著溫城，調侃道：“這不是你的秘書吧，城，看看，她看你的眼神……”
伯特停住了，因爲找不到好的形容詞。
cora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
拿起桌上的香檳喝了一口。
媽的，明明是簡單的鬱悶，卻被伯特說的好像她對他有意思似的。
溫城沒答這句話。
只是側頭看了她一眼，幾秒後，站起身，脫下自己的外套，抖了一下，直接披在她身上。
他的外套帶著他身上的體溫。
溫暖瞬間籠罩著她。
她剛纔坐下來心底正想罵娘，說這大冬天的媽的就不能把暖氣調高一點？
還說米其林餐廳，還不如她家樓下那個小飯館呢！
沒想到下一秒他就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他，只見他手搭在小腹處落座，繼續和伯特攀談。
表面看不出異樣。
cora知道，這是社交場合的禮儀，男士都會把外套脫下來給穿裙子的女士披著，只是禮儀，她在心裡默唸了一遍。
之後點了餐，cora就是一直坐在一邊。
都是溫城和伯特在講，而伯特看樣子真的學了半桶水，後面他們全程都是用英文交流，除了一些有關於公司的專業術語聽不懂之外，其他都能明白個七八分。
只是，說好的裝逼呢。
……
吃完飯，已經快八點了。
送走伯特，cora立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雖然她剛纔沒講話，但她要笑啊，連續笑了幾個小時，累死她了！
“真是辛苦你了。”溫城一邊朝著停車場走去一邊道。
“不客氣，今天收穫很豐富。”cora皮笑肉不笑道。
“陪我去外灘走走吧。”他開口邀請。
“能換個地方不，那個地方，我走的腿毛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根。”cora很直接，畢竟凱悅就在那邊上，她看都看吐了，只是話一出口，她感覺自己粗俗了，有點兒不自在，撓撓頭：“幸好伯特已經走了。”
溫城似乎毫不在意，淡哂：“所以說我陪我，我沒走過。”
cora雖然有點意外，但很快就能想明白，像他這樣的大忙人，哪來她這種市井小民一樣沒事就逛個街啊，那些擁有越多財富的人，往往越少時間去消遣，算算，還是挺公平的。
車子又駛回到外灘附近，泊好車後，兩人就一直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