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乾坤,似一輪火傘當中。四野無云風盡息,八方有熱氣升空。
姜尚在議事殿與諸將定下章程,但針對王魔四將胯下的兇猛騎獸,還未有一個確切的辦法對付。
那些異獸太過鷙猛,雖對他們幾位修仙者并無太大威脅,但凡馬哪里能抵擋它們的威壓,只消王魔四道騎著這些兇獸出來,周遭的馬匹通通軟了四肢,眾將未戰,先各自落馬,挫動銳氣。
姜尚重傷未愈,功力大損;哪吒仗著藝高,大膽沖動,正面對戰或可一敵,但王魔等人豈是那般好打發,到時詭計頻出,哪吒怕是要吃大虧。而雷震子對敵經驗太少,性子沖動起來與哪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對寶貝還需要在軍中多磨練磨練。
至于楊戩,那日在沙場已被王魔等人的坐騎分食……
這樣掐指算來,西岐的異人術士死的死傷的傷,再不然就是太過年輕的小毛頭,勝算著實堪憂……西岐的文臣武將心中凄風慘雨一片。
咚!
咚咚咚
戰鼓開始擂響!城門外,王魔四道與張桂芳的西征大軍高亢的戰螺已經吹響
打吧。
再沒勝算也要打。
一干將士迅速整裝列兵,各自集合底下的軍隊,姜尚正要出議事殿,忽聞玉虛宮元始天尊座前的白鶴童子來報。
哪吒好奇地道,“奇怪,師尊有何事在此刻急召?”
姜尚拍拍他的頭,“你先去戰場,切忌莫沖動行事,待我歸來再議。”
“是,師叔。”
姜尚一身戎裝,出正門相迎,白鶴童子早已守在那,見他出現,便急急躬身一施禮,“姜師叔。”
戰況緊急,他不想將時間浪費在虛禮上,直接道,“不知師尊有何要事?”
“師尊命我下山傳話,”白鶴童子道,“在西岐伐周的九龍島王魔四人,所騎的四獸乃是萬獸朝蒼之時,種種各別,龍生九種,色相不同。因此師尊便令我將他的騎獸賜與師叔,以克四獸。”
姜尚聞言一喜,想不到此番難題這么快就能迎刃而解,當即俯x下拜,“尚謝過師尊。”
白鶴童子笑盈盈道,“師叔且稍候片刻,那騎獸正從桃園而來。”
姜尚微微一笑,“無礙,自是等得。”
未幾,一頭怪異之極的珍獸足踏祥光而來……
只見它:麟頭豸尾體如龍,在昆侖數十年,竟是未曾聽說有這等奇怪的神獸。
“它是‘四不相’。”白鶴童子道,“師尊有言,將這珍獸賜給師叔,此為師叔修行四十年,另行代理封神有功,今后騎著它好會三山、五岳、四瀆之中奇異文物。”
隨后白鶴童子又從芥子空間取出一條木鞭:長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節;每一節有四道金色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名曰:打神鞭。
姜尚跪而接受。
“此乃師尊另賜的法寶,能打八部正神,不過此鞭只可打神,打不得仙,打不得人。”白鶴童子臨去前細細轉達元始天尊的叮囑。
打神鞭只能打八部正神,如今這些強橫的上古神族除了截教通天教主名下數人,凡間罕有神族出沒。元始天尊將打神鞭賜予他,應是讓他對付截教與封神榜內選中的諸人,普通的下級修士和人間凡夫皆是打不得。
姜尚接過后略一思索,將它妥當收好,坐上四不相后輕輕一拍犄角,只見那獸一道紅光騰云,鈴聲響亮,往兩軍對陣的沙場而來。
從高空向下俯瞰,帝辛的西征大軍擺成楔形攻擊陣。
戰車在前,外一圈是層層手持盾牌的士兵列成一個小方陣,整整齊齊的綿延而下數公里,陣首密密麻麻的聚合成三角狀,整個陣型猶如一把巨大的弓箭,箭尖直指西岐城門。
而西岐軍背抵城門,散開呈一個半圓弧,牢牢守衛在王城周遭,士兵手中武器外翻,戟尖向敵。
馬蹄踏起的沙塵升騰到軍隊上空,雙方的主將緩緩從兩陣跨馬而出,正面對峙。
忽然一道怪異的鳴叫從兩軍頭頂傳來……
瞇眼迎著刺眼的陽光看去,只見一頭模樣怪異之極的騎獸載著暗紅戎裝面如美玉的姜尚從天而降……
連人帶獸,在逼人艷陽下,如映金赤日瑪瑙一般。
這幅畫面不單只出現在沙場之上,申公豹隱沒暗處將此刻這景象投射給蘇蘇,口中“嘖嘖”有聲,“小妲己不來瞧瞧?真是壯哉,美哉。”
蘇蘇一揮袖,硬生生截斷這畫面,不接他的話。
申公豹再探出頭,“喲,不多看看他?再不看,日后可就見不到這偉男子了。”
蘇蘇沒給他好臉色,“你要再挑釁就休怪我無情了。”先是小師妹來訪,再是這頭欠修理的豹子騷擾,她心情實在糟糕。
“你可是誤會我了,”申公豹扇子一掩唇,低低笑道,“不過是怕日后你心有遺憾,讓你多看幾眼,好做個念想。”
蘇蘇猛一轉頭,忍無可忍道,“申公豹,你非得這樣一次又一次撩撥我,見我不痛快才開心?”
“哎呀呀,這誤會可大了。”他無甚誠意道。
蘇蘇的心緒在幾番大起大落下,急遽波動,最后一次警告道,“別再來招惹我,我還未渡完心劫,脾氣可不好。”
與那人這數十年的糾纏,就要在今昔被一刀斬斷了吧。
蘇蘇……
遠方的戰場上,姜尚也在同一時刻想起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這一仗,他非勝不可。
饒是知她居心叵測,他卻依然想將她留在身邊,她是他命里割舍不下的魔星,是他渡不過的業障……
叫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與她這數十年的糾纏,不論這場戰爭勝負,他不想在今昔被一刀斬斷。
這場戰事后,若他能圓滿完成封神重任,他便用所得的神位和所有功績換她一條性命,師尊或能網開一面……
至于她身后的帝辛,姜尚眼中一冷,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難。沒有誰,能逃得過天命,不論帝辛是賢是愚,成湯六百年注定要在他手中隕落
誰人也無法阻擋。
對陣王魔四道,姜尚一拍座下的四不相,緩緩抽出腰間的打神鞭率先出陣;旗下大弟子武吉銀盔素鎧,白馬長槍,接戰陣前。左翼哪吒腳踩風火輪,火尖槍熠熠發亮,右翼雷震子,紅發藍膚,乾坤金棍已握在手。
漫天殺氣,遍地征云。大戰一觸即發
姜尚啊姜尚……
九重天外,司命星君撫摸著羅盤,若天命還包括你將親手殺死妲己,此刻你是否依然這般堅定?
哪吒清喝一聲,腳下的風火輪紅光大盛,整個人猶如一團烈焰,第一個沖入敵陣之中。
張桂芳一揚手,舉起手中的狼牙棒
傳令官得令,敲響戰鼓,大戰正式開始。
剎時三軍吶喊,幡立五方。刀如秋水迸寒光,槍似麻林初出土。
姜尚事先已將騎兵遠遠隔開,王魔四道由他與哪吒雷震子三人阻截,武吉對陣張桂芳。
面對四不相,王魔四道胯下的兇獸失了震懾之力,王魔瞇眼看向四不相,“原是去師傅那搬救兵啊,想來太公望之名不過爾耳。”
姜尚一笑,并未反駁,將打神鞭往半空一丟,王魔四人不由大笑,“還未開打就把法寶給扔了,倒是識相,稱臣得正是時候。”
“胡說!我師叔決不會向你們稱臣!”哪吒哪容得別人說師叔的不是,乾坤圈當頭就往王魔身上撞去!
王魔此前已見識過乾坤圈的厲害,不敢托大,這么近的距離他只能雙手握住寶劍扭身硬接住這一擊,哪吒力大無比,王魔被那反震力震得虎口隱隱發麻。忽聞晴空上一道雷鳴,抬眼看去,竟是那被姜尚所扔的平凡木鞭上電火迸現,朝距離鞭子最近的二師弟楊森打去。
楊森平日與王魔最親厚,方才見他被哪吒所困便徑直要來相助,猝不及防身后
“二師弟!”王魔大吼一聲。
楊森此際也感覺到腦后一陣寒意,想躲,但那電火的速度極快,似飛云風卷,如弩箭離弦,他只來得及看王魔一眼,只聽轟地一聲,楊森腦漿迸裂,死在當場,一魂已入封神臺去。
申公豹嘖嘖驚嘆,“快看快看!他死得好生難看。”
蘇蘇的臉色更難看了,把申公豹發來實況直播的水鏡冷冷撥開,決定今晚不吃肉泥。
“姜尚!你殺吾師弟,勢不兩立!”
王魔怒吼,其余二道趕來,三騎齊齊出戰。
雷震子一舒翅,得意道,“看你們還敢小瞧我師叔,他便是爾等輕敵的下場。”
三道怒發沖冠,“可惜二師弟千年道行,今日死于豎子之手!”說來楊森確實也死得冤枉,若不是過于托大,不加防備,也不會被打神鞭一招便取了性命。
哪吒跨前一步擋在姜尚身前,“師叔,你傷未愈,讓哪吒前去就好。”說罷與雷震子一前一后與三騎對沖!
十米……
九米……
八米……
當王魔三道與哪吒相距不到五米時,忽然一陣骨肉撕裂的格格聲響起。
下一秒,王魔等人胯下的兇獸們爆發出響徹天地的悲鳴。
伴隨著悲鳴,兇獸們的身軀在同一時刻四分五裂,剎那間從空中落下一陣腥紅的血雨。
碎裂在半空中直墜地面的殘肢驟然扭曲,在炸裂的光暈中,楊戩沐浴著漫天血雨,手持三尖兩刃刀,逆風直上
蘇蘇一挑眉,“很好很強大。”
“師兄!”
“楊戩師兄!”
哪吒和雷震子驚喜交加,若不是在那三道正虎視眈眈,怕不早撲上去了。
楊戩意態瀟灑地抖了抖刀刃,對王魔等人朗聲道,“楊戩本無意殺戮,奈何道友苦苦相逼,只得出此下策。”
三道俯首怔怔看著腳下剎那間便身首異處的騎獸尸身,目眥盡裂,這些兇獸們自小便跟在他們身邊修行,相伴多年,自然感情深厚。
“太、公、望!”王魔一字一字含恨從齒縫中迸出。
申公豹不禁替姜尚抱冤,你瞧瞧你瞧瞧,當頭兒就是這點不好,不論底下誰欠得一屁股殺孽,全部都要被算在自己頭上。
三道不再多言,怒吼一聲便抬手要祭出法寶……
祭出法寶……
祭出……法寶……
祭出,額……法寶?法寶呢??
楊戩好生歉意的一笑,從袖中摸出乾坤袋,輕輕搖晃了下,其中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真是失禮了,昨日吾藏在騎獸腹中隨爾等回了大營,入夜后吾順便取了道友們的法寶代為保管,只要道友不再助紂為虐,楊戩自會雙手奉還。”
哪吒雙眼正火辣辣地盯著楊戩手中的乾坤袋不放,聞言不禁道,“師兄,你不會說真的吧。”還要再還回去?
楊戩目不斜視,正氣凜然道,“當然是假的!客套話罷了。”他拿都拿了,當然沒有吐出去的道理。
王魔三道:“……”
哪吒/雷震子:“……”
師兄不愧是師兄啊,就連道貌岸然都能道貌岸然得這么瀟灑。
“無恥!”王魔怒罵一聲,身后的高友乾不管不顧,赤手御氣成槍,直攻向楊戩。
“三師弟小心那童兒的法寶!”王魔急喚。
高友乾未應聲,因為哪吒已喚出乾坤圈,左手朝他揮去,但哪吒右手的火尖槍方向依然不變,竟是同時也攻向王魔。
豎子,竟敢低看他。
沒了法寶雖然無法正面與太乙真人所煉的乾坤圈正面抗衡,但他也不至于會不堪一擊到那般地步。
口中念念有聲,他腳下身法如電,左右騰挪閃避。當下只見哪吒居中蹬開風火輪,一手火尖槍使得爐火純青,楊戩持戟游走三道之間,姿態婉若游龍。雷震子翼下風雷之聲不絕,王魔三道似怒目金剛,六人交兵,只殺得靄靄紅云籠宇宙,騰騰殺氣照山河。
乾坤圈還要靠哪吒的心力維持,畢竟同時維持數個法器很消耗哪吒的法力。
似是耐心終于耗盡,哪吒輕喝一聲,驀然收回對王魔的攻勢殺了個回馬槍,直打向被乾坤圈鎖緊的高友乾,一道紅綾騰空而起,在哪吒掄起火尖槍直刺向高友乾時,乾坤圈與之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的同時夾擊
哪吒得意的露出一顆小虎牙,甩手又招出了陰陽雙劍,小爺我什么沒有,就是法寶特別多。
太乙真人雖是個吝嗇老頭,對他可一點沒吝嗇。或送或搶的,哪吒他身上足足掛了八件法寶。反正他的仙身正是八臂哪吒,剛好一手一個,平均分配。
被哪吒連番兇猛夾擊,早已失了法寶的高友乾不由陣腳大亂。眼前被鋪天蓋地的法器光芒籠罩,道道光華遠遠望去如蛛網一般將他籠罩其中……
“三師弟!”王魔見他情勢不好,使出渾身解數想掙開楊戩的劍陣前去援助。
“師兄!別管我,你先走!”高友乾在光網中左沖右突,忽然眼角余光掠過一道空隙,他當即集中火力奮力向那空隙沖去
近了……
近了。
在雙眼探出光網望見湛藍的天空時,喉管驟然傳來的撕裂劇痛帶走了他全部的意識……封神臺上,再添一道魂靈。
一頭白色的巨犬仰頭咆哮一聲,邀功的咬下高友乾的頭朝楊戩奔去。
“三師弟”王魔雙目赤紅。
“別急,馬上就到你了。”話音未落,哪吒童稚可愛的臉上浮出嗜戰的笑容,那道巨大的光網猶如活物般在他指下直撲余下的二道,楊戩召回哮天犬,與雷震子同時祭出法寶,霎時間天地血色乍現
姜尚似是悲憫般,微闔上眼。
蘇蘇也在同一時刻閉上眼,究竟誰是正,誰又是邪?難道只要是正,就有了可以名正言順的殺戮的理由嗎?
難道被稱作是邪,就沒有了能夠生存下去的理由嗎?
除去截教的四道后,剩下的張桂芳不足為慮。
楊戩沒有再出手,恭謹地回到姜尚身邊,哪吒戰意還未消,死活賴在場上想繼續把張桂芳也給料理了。
斗神就是斗神,哪吒怕就是因為太過好斗,日后才封了斗神這名號。
楊戩至姜尚跟前,道,“師叔。”
姜尚緩緩睜開眼。
楊戩輕輕撫摸跨坐在他腳邊的哮天犬,道,“昨夜吾已將商軍今日的行軍布陣全記下了,特來回稟師叔。”
姜尚眉間泛上喜色,拍拍他的肩,鄭重道,“汝此行辛苦了。”
楊戩燦然一笑,“自是應當,楊戩不辛苦。”
姜尚心中寬慰,思及同樣是師侄,另外兩位……他朝遠處還留戀沙場的哪吒揚聲一喚,“哪吒,速速歸營。”修士們都已解決完,接下去人間事人間了,若任哪吒繼續撒野,恐怕反累及己軍。
哪吒嘴一扁,對著張桂芳磨刀霍霍了半天,到底還是收回火尖槍轉身回營。
周遭的大將們在姜尚示意下,等哪吒離開后一擁而上,把張桂芳團團圍在垓心,王惜他也是一員猛將,想將他生擒勸降。
好一個張桂芳,容貌雖嫌俊秀,卻是少年英勇,在眾人圍剿下,行動似弄風猛虎,酒醉斑彪,抵擋周將,全無懼怯。
等姜尚擬好戰策走出營帳,眾人還是無法將他擒下。
姜尚傳令:“點鼓。”軍中之法:鼓進,金止。周營數十騎,再度涌入包圍圈中,先前投誠西岐的張桂芳舊日同袍道,“張桂芳早下馬歸降,周天子定會免爾一死,吾等可共享太平!”
張桂芳怒道,“叛逆匹夫!捐軀報國,盡命則忠,豈若爾輩貪生而損名節也!”
這是一個真正的英雄輩出的年代。
……不論敵友。
從午時殺到黃昏,張桂芳料不能出,年輕俊秀的臉龐定定望向朝歌的方向,單膝跪地,“陛下!臣不能報國立功,只得一死以盡臣節!”話落調轉佩劍當頸一橫,姜尚阻攔不及,只得眼看他閉目而終,一縷魂魄悠悠往封神臺去……
這廂,土行孫正往鄧九公的封地趕去,這是他第一次出世,沿途每每見到的風土人情皆讓他覺得新奇。
因此除了頭幾天日夜兼程,接下來他倒是放慢了些速度,待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三山關總兵鄧九公的封地,卻是突聞晴天霹靂。
原是前些日子西岐反了,聞太師派了得意少將前去圍剿,竟是全軍覆沒。消息傳來時聞太師震怒,命鄧九公連夜點兵征伐西岐
沒法子了。
土行孫呼口氣,這回老老實實的用土遁日行八百里,好及時追上鄧九公的西征大軍。
見了人世的繁華,土行孫總覺得怎么也看不夠,白日在土中遁形,夜里土行孫便從土里出來,搖了搖一頭亂糟糟的銀亮長發,那張秀麗的小臉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個女娃兒。
“你是何人?”
土行孫原想到溪澗喝口山泉,想不到竟有人先他一步,那人披著一件長及地面的黑色羽衣,背對著他。聽到土行孫的喝聲后,那人不緊不慢的繼續又喝了一口水,方才慢慢抬起頭來……
那人發極長,烏鴉鴉的青絲蜿蜒著隨著那人的動作緩緩滑落而下……光是一個背影就令人不由心旌神搖。
土行孫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人終于轉過來的臉,只覺胸口被狠狠一撞。
眼前是兩灣翠黛拂秋波,紅唇猶帶水色,肌膚在月華下若玉璧般透著淡淡光華,那人抬眼在他臉上淡淡一掃,雙眸猶若寒星……雖不施脂粉,但誰人不贊一聲:好個絕代佳人。
只是……
只是這人……好像,有點兇。
好吧,是非常兇。
師傅說的沒錯,山下的姑娘們果然都是老虎,可,這般美的老虎……他受一受也沒關系的。
“姑,姑娘……”土行孫在她那兇神惡煞的瞪視下漸漸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方,方才是我冒昧了……”
姑娘忽然站起身冷冷朝他走來……哎,哎!
土行孫霎時碎了一地玻璃心,這美姑娘……竟然足足,足足高了他將近2個頭,好生高大的姑娘呀。
“你叫誰姑娘?”那美姑娘慢條斯理道,那身及地的黑羽衣襯得膚色越發柔白……咳,白得發青。
是何處惹她不快了?
土行孫摸不著頭腦,紅著臉再道,“不然……不叫姑娘,叫,叫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
那美姑娘的嘴角驀地抽搐了一下,臉色由青轉黑,眼刀越發凌厲,指掌之下,利爪已經一寸寸探出頭來。
土行孫搔了搔后腦,過度緊張之下,依然無知無覺,甚至還羞澀地道,“在,在下土行孫,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土行孫……”那美姑娘聽到他的名字一怔,臉上的殺意勉強收住,雖然還是黑沉著臉,但已然收回利爪。上下打量這秀氣少年一番,美姑娘輕啟朱唇,“你就是土行孫?今日算你時運好……”
“哎?”土行孫云里霧里,想問個明白,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再努力憋出一句,“姑娘,姑娘孤身上路不太安全,若不嫌棄,姑娘你家居何處,在下可先護送你回去……”
那美姑娘頭也不回,只道,“我與你此行目的相同。”言罷,一陣青煙,眼前便再無蹤影。
目的相同……
土行孫思索片刻,他此行是投奔鄧九公一道征伐西岐。
先前打聽過,鄧九公此戰除了帶女兒鄧嬋玉,便再無女眷隨行。
原來,土行孫微紅了臉……
原來她就是鄧嬋玉!
封神史上一大冤假錯案,便在這****拍板。
眼看西岐已近在眼前,鄧九公起兵當日,忽聞傳令官報,“有一矮小子來下書。”
此乃用人之際,鄧九公便命人直接將那矮小子帶來,見來人不過是個五尺高的小童,心下先有幾分不愉。
土行孫只捏著申公豹給他的龜甲文書,向鄧九公行禮后,雙手捧著文書獻上。
鄧九公看到熟悉的字跡,知是申公豹所薦,原本他見土行孫這般瘦小模樣不欲留下,不過既然是那只狡猾的豹子所薦,同在截教,于情于理他也賣給申公豹一個薄面。于是沉吟良久,對傳令官道,“……也罷,把他催糧應付三軍。”而后對土行孫道,“土行孫,既是申道兄薦你,吾不敢負命。后軍糧草缺少,用你為五軍督糧使。”
管糧草的?
土行孫不知這是多大的官,稽首后道,“土行孫只要能殺敵建功便好,今日既已投奔主將,望能讓土行孫至敵營一展神通。”
既然是未來的岳父大人,他可要好好表現,才能讓岳父大人將來答應把小姐下嫁與他……
鄧九公心中也想一試申公豹親自推薦的人選如何,便把先行印讓土行孫掛了,等他的消息。
而好不容易戰事稍停的西岐,還未來得及做戰后重建,得知朝歌再度派下西征大軍,眾人不敢輕忽,全心迎戰。
姜尚難得回自己的相府一趟,打敗張桂芳得勝歸來之后,蘇蘇與他似乎越來越無話可談。這次由鄧九公所領的西征大軍威勢更加逼人,小師妹近日也加入了他們的修煉,此次將會與他們一同上戰場。
可讓他頭疼的是……蘇蘇得知這一消息隔天,字正腔圓的說,此番她也要去。
這一仗西岐決定反被動為主動。總不能老是讓帝辛的軍隊拉拔著來自家門口搗亂。
姜尚夜觀天象,親自卜卦點將,選了個黃道吉日率領三軍出發。臨去前,他扭頭看著腳邊亦步亦趨的白狐一眼,只見她舍了面子厚顏扒拉著他的褲腳,毛茸茸的腦袋不住蹭來蹭去,他抖開
那對狐貍爪子,白狐便干脆撲到門口擋住路,炸起毛滾來滾去的撒潑。
他無奈,半晌,俯身提著小狐的后頸拎起她,“此去兇險,你這般形貌太過惹眼,若是非要跟從,你只能屈就躲在我袖中了。”
蘇蘇撇撇嘴沒吱聲,琥珀色的狐眼只盈盈看著他。
他呼出一口氣,一手托著她,一手輕點了點她粉紅的小小鼻尖,下一瞬,只見原本貓兒大的白狐只剩下童子半掌大小,姜尚將她藏在寬大的袖袍內,攏了攏衣襟,便領兵出發。
此番西岐可是下足了血本,臨行前姜尚與諸將文臣每人皆領了滿滿數車的珍奇珠寶,帶著武王親筆所寫的征兵令與周遭各個暫時歸附西岐的部落首領交涉邀兵,幾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說服了他們出兵,聯合伐紂。
相較于成湯數十萬兵馬,西岐搜腸刮肚的擠人,包括聯合軍在內,總共也只有兵車三百乘,虎賁三千,士卒四萬五千人。也因此姜尚此番打得主意是奇襲,而非正面對決。
所謂奇襲,重點就在一個“快”字!
于是三軍揮師東進,日夜兼程,只見盔滾滾撞天銀磬,甲層層蓋地兵山。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酷暑難當。
萬里乾坤,似一輪火傘當中。四野無云風盡息,八方有熱氣升空。三軍鐵甲單衣在烈日下盡數吸納陽光,軍馬皆雨汗長流,步卒人人喘息,怎一個“苦”字了得。
“尚父,”年輕的武王在御攆上由原本的正襟危坐變成了半倚半靠,豆大的汗滴落在身上沉重的鐵甲上,未幾便被熱氣蒸騰干凈,可周身雖似火烤卻又不能脫下甲衣,只得拿下頭盔挽起寬袖努力扇風,氣喘如牛,“天氣這般酷熱,我軍長途跋涉士氣不振,恐生變數。”
“王勿憂,”對比周遭包得與鐵桶一般的將士,姜尚哪吒等術士身著道袍輕紗無疑涼爽許多,他沉吟片刻,宣傳令官進來,“現離西岐山還有多遠。”
“若快馬兼程,明日便能到達西岐山下。”
姜尚回首眺望身后浩浩蕩蕩的軍隊,除了三千多的騎兵,其余皆是士卒,就算跑死也橫豎快不過馬去,便傳令:“命南宮適、武吉點三千人馬,前往岐山安營,阻塞路口,不準
任何人往來。”
“諾!”
二將領命,將軍隊里的騎兵呼啦啦幾乎都拉拔光了,留下滿地的步兵繼續頂著烈陽趕路。
可到底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當武吉南宮適領著先行軍終于到達西岐山腳下時,探子來報,前方七十里處望見一支人馬,旌旗乃是成湯號色!
武吉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我擦,這不跟人玩命嘛。
蹙眉看著頭頂酷日,天氣炎熱,身后的三千騎兵頂著這烈陽不眠不休的趕了一天****,皆已疲憊之極,可帝辛的西征軍隊已先一步在山腳茂林扎營,他們只有三千騎兵,自不
敢冒險進樹林避陰,只得遠遠隔著林在山外安下營寨,強打起精神與商軍對峙。
南宮適不由發愁,“丞相令我二人出城,在此處安營,可我們只有這三千人馬,先至西岐能有何用?眼下又與敵軍狹路相逢,不知援兵何時才能趕到,加之這一路上難為三軍枯渴,此處又無林木遮蓋,便是連休憩下來喘口氣,甚至連一滴水也喝不到,恐將士們心有怨言。”畢竟丞相這沒頭沒腦的命令是派遣了西岐軍近乎所有的騎兵來完成,騎兵在戰爭中是最珍稀的資源,若這3千騎兵還未上沙場發揮作用就這樣魯莽的全隕了,失去騎兵的西岐軍又如何能在這場大戰中決勝存活……
武吉面色同樣凝重,目光停在茂林深處那密密麻麻的成湯旌旗上,當雙方的探子在陣前驚愕的打了個照面之后,商軍竟視而不見般,并未趁機出兵滅了他們這支先行軍。
他緩緩道,“敵軍數倍于我,此刻按兵不動,應是他們心有忌憚,怕師傅故意設局引敵調虎離山,才暫作觀望,但若明日師傅還未將援兵帶到,此戰”
三千騎兵對數萬人馬,毫無疑問的全軍覆沒!
而他們心底都很清楚……僅僅明日,那四萬兵卒是不可能趕得到。
武吉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固執地篤定道,“師傅神機妙算,我想此番師傅定是成竹在胸,這般囑咐自然有他的用意在,我們照做便是,師傅總是不會害我們。”
南宮適摩挲著腰間兵器,強壓下憂思,心中暗道,但愿如此吧。
很快,一宿便過去。
次日清晨,在武吉與南宮適****未眠的焦急等待中,一頭蒼鷹在他們營地上空不斷盤旋,見武吉一出現,立刻直撲下來。
武吉按住正要拔出刀劍戒備的南宮適,“將軍,先勿動手。我看這頭鷹似有靈性,且看它要做什么。”
果然,那頭鷹去勢雖猛,落在武吉肩上的力道卻緩和許多,它在他肩上一停,撲扇撲扇翅膀主動露大腿……咳,不是,是綁在鷹腿上的一枚龜甲。
武吉剛一解下龜甲,那頭鷹便撲棱著翅膀飛走了,他與南宮適頭碰頭盯著龜甲看完這短小的口信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從頭又看了一遍,沒錯,這龜甲上面怎么看也只有這一句話
‘速速把人馬調上岐山頂安營。’
這,這……饒是向來敬重太公望的南宮適也不由張口結舌,驚道,“此時天氣熱不可當,還上山去,那里又無御敵屏障,死之速矣!”
武吉撓撓頭,“軍令不可違,我們必須依命行事。”
二將一聲令下,三軍只得氣喘吁吁,披著這身沉重的鐵甲冒著高熱又要登山去,沿途還要做飯,可無地取水,著實難當,一路上軍士埋怨聲不絕于耳。
這廂屯兵在茂林深處的商軍見周軍一早起來竟拉拔著人馬往西岐山頂去,不由大笑,“這時節跑山上去安營,不過三日,不戰自死!”
鄧九公只需要舒舒服服的帶著兵馬在山下守株待兔,等著周軍耗死在上頭便可。
好不容易終于到了第三日
響午過后,姜尚領著百余虎賁和一排長長的馬車方姍姍來遲,原本指望援兵相救的武吉南宮適見到這寒磣無比的百余人馬,嘴角抽搐著,把人迎回營地了。
姜尚方一入軍帳,便令武吉,“去營后筑一座土臺,高三尺。速去速歸。”
武吉帶著滿頭問號領命而下,這當頭那百余虎賁將隨行馬車驅到一處相對空曠之地,底下的將士早接到傳令官的命令在這近百輛滿載的馬車前列隊,姜尚上前揭開蓋在這些馬車上的黑布時,眾軍不由目瞪口呆
神喲,這塞滿車輛的厚厚棉襖是什么玩意?
不會還要他們……再穿上吧?
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這么個死法實在忒丟人了吧。
姜尚傳令下去,給每個士兵一人發一件棉襖和一個斗笠,底下的軍士再不愿意,也只得黑著臉痛苦的上前領棉衣。
蘇蘇這幾天一直待在姜尚袖中,天氣酷熱,她被悶得快窒息,想透氣,卻又偏偏不能出去,著實難捱。尤其這是行軍打仗,不比在宮中,可以每日沐浴,自己偶爾還能趁著夜深偷偷遁去稍為梳洗,而姜尚也是修行之人,雖然礙于軍務不能勤洗,但他不知使得什么身法,身上慣常清爽無汗,也能將就。
可周遭的士兵就不同了,在這炎夏,軍士們揮灑著大把汗水行軍趕路,十天半月無暇洗澡是常態,于是……
這千萬股濃郁的男人味陣陣襲來,無處不在,在這股子男人味的包圍下,蘇蘇身為九尾狐比人類靈敏十數倍的嗅覺讓她痛苦難當。蘇蘇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期盼著封神大戰盡快結束。
武吉的辦事效率很高,黃昏時武吉便回來復命。
姜尚頷首,入自己的營帳中洗漱后換上一身正式的祭祀道服,雪白的底衣上方浮著繁復而精致的云紋,他抽出發上的白玉簪,脫下發冠后一頭如瀑烏發披散而下,蘇蘇早在姜尚脫衣時就避到一邊,見他摘下掛在帳中的雌雄寶劍,開始凈面焚香后好奇的探出頭看著他披發仗劍的模樣,“你為何突然作此打扮?”
姜尚對于儀容向來一絲不茍的嚴苛,她從未見過他在外人面前不束冠披散著長發。凈了面,披發仗劍的姜尚仿佛回到少年時期,雪衣烏發朱唇,清冷的眉眼凝視著她,這樣謫仙般的人忽爾勾起薄淡的笑弧,有種美麗得驚心動魄的****感,想到他這模樣要讓其他人都看了去,她心中有股微妙的不悅。
“我要開祭壇,”姜尚將蘇蘇嚴實的藏在親自布下的法陣里,“你別隨意出去,我一個時辰后就回來。”
蘇蘇不置可否的哼了哼,便見他垂散著一頭及膝的烏發撩開簾帳,緩步而出,只聽簾外原本鬧哄哄成一片的營地在這一瞬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師,師傅……”武吉磕磕巴巴地羞澀聲音傳來。
蘇蘇眉一皺,更加不悅。
姜尚一襲雪衣泰然自若的從一干呆滯的軍士面前走上臺,焚香朝東方昆侖的方向屈x下拜后,開始布罡斗,行玄術
不過頃刻間,狂風大作,吼樹穿林。
被烈日曝曬的干燥塵土被這無名風高高卷起,伴著颯颯風聲捻成似霧的灰塵籠罩在營地上空,令眾人皆睜不開眼。
在一片飛沙走石中,姜尚巋然獨坐高臺,長發衣訣卻紋絲不動,彷如被隔在虛空之中,面若冠玉,周身隱隱流光繚繞,仿若天人。
伴隨這狂風,他口中玉虛訣念得越發急……只見那風越刮越大,兩個時辰后,從原本的岐山頂蔓延至整座山脈。
山下茂林深處,鄧九公在帳內聽見外面狂風呼嘯,熱氣全無,不由喜道,“莫不是天助我大商,待聞太師點兵出關,正好廝殺。”被酷暑影響士氣的不單是周軍,與他們也是一般。
女兒鄧嬋玉愛嬌的站在他身后輕輕捶著他的肩,“陛下洪福齊天,自然有涼風相助。”
鄧九公道,“原以為西岐只派這三千騎兵與我方對陣是另有玄機,這三日按兵不動細加察探,不過是故弄玄虛,明日一早我便率兵攻上山,將這三千兵馬剿殺干凈!”
這想法是美好的,可惜……現實總是用來打破的。
這晚,鄧九公是被凍醒的。
沒錯,是在三伏天里凍醒!
一陣徹骨寒意襲來,他身上穿得還是鐵甲,低頭細看,鐵甲表面已凝了一層薄霜……駭然起身,鄧九公霍然掀開簾帳,迎面竟是漫天的鵝毛大雪,密密層層,猶如柳絮亂舞,不過片刻地表就已被白雪覆蓋……
左右幕僚上前,“元帥!夜里突降大雪,眾軍將士單衣鐵甲,怎耐凜冽寒威!”
鄧嬋玉早已驚醒,同幕僚在帳外候著,“八月盛夏,降此大雪,世所罕見!”
副將憤恨嗟嘆,“天時不正,國家不祥,竟有此異事。”
鄧九公咬牙道,“那姜尚好神通,欺我成湯無人,莫不是以為這樣便能阻我征西之路。”要比神通,他雖不如,但姜尚也別想輕易取勝。
想凍死我五萬西征軍,可沒那么容易。
鄧九公急召軍中修士,發力馭火以怯嚴寒,但一來數萬商軍分散在茂林深處,分布過廣,加之這凜冽風雪著實駭人,傳令兵未出兩步便被鋪天蓋地的風雪迷了眼,不辨方向,即便大聲嘶吼,聲音也被風雪凄厲的呼嘯湮沒,商軍在這場暴風雪肆虐的夜晚人仰馬翻,集齊所有人力也只通報到主營附近的數十個軍營,與邊緣一帶的營地徹底斷了聯系。
相較于底下商軍的慘況,山頂上這三千周軍人人穿起棉襖,帶上斗笠,望向肅顏盤坐在高臺上的雪衣丞相,原本心底的埋怨早已化作一腔狂熱的崇拜敬仰!
成湯千百年來并非沒有能人異士,此前數次征戰,也曾見過哪吒與雷震子御風飛行,力可拔山,甚至引雷馭火……
但這些是屬于個人修行范疇,自古以來,天地氣象四季節氣仍然是神的領域,一介凡人不可冒犯,不可干預。
但今日太公望逆轉天象呼風喚雨……這幾近天人的神通怎能不令人驚嘆折服!
蘇蘇也同樣在眺望那抹身影,比誰都清楚的知道,以他如今的身體施展如此龐大的術法只是在勉勵支撐,強弩之末矣。
當天亮后姜尚裹著一身風雪走進營帳,她破天荒用法術燒來一杯熱茶,默默遞給他。
他綻出淡淡的笑容,呷口茶,合衣靠坐在榻上,閉上眼,眉宇間掩不住的疲色。
她看著那人對她毫不設防的樣子,胸中竟有些揪疼,離動手的時間越近,她心底躊躇不安越盛。
狂暴的風雪充溢天地,仿佛永遠都不會息止,頭頂烏云蔽日,不辨時間。
姜尚在營帳內休憩片刻便起身整裝,蘇蘇半臥在塌上,依然還是那身涼薄的夏裝,眼眸半睜半閉的懶洋洋看他重新佩上雌雄寶劍,罕有的軟語,“……不多休息一陣?”睡了還不足半個時辰。
他意外的回頭,隨即面上微微一紅,將被隨意擱在案上的面紗重新待在她臉上,“已經休息夠了。倒是你,若化作人形還是要記得戴上面紗,九尾狐天性擅魅,如今你正在渡劫,魔氣外放,容貌若被瞧見,恐禍及六界。”
蘇蘇捂住面紗,“便是你也抵擋不住?”
“為何你認為我能抵擋?”他頭也不回,微微苦笑。出營帳傳武吉問話,“外面雪已深幾尺?”
“山頂上深二尺,山腳下風旋下去,深有四五尺。”
姜尚淡淡抿起嘴,仗劍披發,重上高臺……
這一次,伴隨著咒訣,不斷肆虐的狂風暴雪漸漸和緩,天空中不斷旋轉的烏云邊緣漸漸露出金光,而后一輪紅日奮力一躍,撕開層層陰霾,以著無與倫比的熱力急沖直下!
籠罩整個天地的烏龍霎時化開,一瓣瓣一層層,以著無法抵御的姿態,以炙陽為圓心,從內而外渲染成一片燦爛的彤光……
而姜尚,就這么闔眼安靜地坐在這片流離霞光之下,仿佛要化作金身飛去……
這宛如神跡的畫面久久烙印在眾人心中,在他們看來,姜尚就是上天所賜予西岐的仙人,將會輔佐天子,帶領著西岐走向最終的輝煌。
仙人都是這般美麗而強大的嗎?
對于他們而言,姜尚永遠是不敗的,是西岐的保護神。
相較于山頂的祥和,岐山腳下此刻猶如人間煉獄一般。
當數尺高的積雪被炙陽化開,一股股水流逐漸匯聚,積少成多……
轟
只聽到山下一聲巨響,龐大的洪流來勢洶洶!一路上卷起被烈日曝曬得半龜裂的沙石,勢不可擋的急涌下山去!
轟!
又是一聲炸響。
洪水中夾帶著的恐怖泥石流與在山腳下安營的王師對撞!
不過瞬息,整個微微凹陷的山腳被這致命的洪流瞬間填平!
這一下看呆了這三千士兵,山腳下隱隱傳來的商軍們凄厲的慘叫,令他們汗毛都開始豎立起來……
但這還不算完,低促的咒訣緊接著再度響起。
伴隨著這清冷而致命的喃音,狂風再度刮起。
只見陰云再度密合,熾陽只是曇花一現,消失在天幕。
這凜凜似朔風的狂暴風雪重臨岐山,霎時間把整座岐山凍成一塊汪洋!
若說王師原先沒被暴風雪凍死,后面的洪水泥石流也足以把他們給溺死砸死,可丞相還不放心,最后干脆直接把他們都凍成巨型冰塊,一個也別想活。
喝!真是好大的神通,好……狠的做派。
想不到丞相瞧上去飄然若仙,原來行事,行事……那個,人不可貌相
眾將們心中戰戰然,下意識將姿態再低五十個百分點。
姜尚看著底下將士們的臉色是赤橙黃綠青藍紫,揚起聲,“武吉,南宮適,你二人帶二十名刀斧手下手,進敵營,緝拿首將。”
二將心有切切焉,還拿什么,早死透透了吧。
姜尚見他二人不動,“還愣著做什么?”
心一凜,兩人齊吼,“諾!”心驚肉跳的迅速跑去招人。
姜尚微一挑眉,視線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片烏壓壓的后腦勺。
是錯覺么,怎么感覺今天每個人的頭都低了很多?
二將帶著人馬一咕嚕跑下山后,沒一會兩手空空的又帶著人跑了回來。
姜尚道,“怎么了?為何空手而歸。”
南宮適捅捅武吉,武吉只得接過棒,支支吾吾的回答,“雖然帶了刀斧手,但冰層實在太厚……壓根鑿不下去……”
姜尚:“……”
啊……忘記退冰了……
等紅日重新升起,化開冰雪。武吉與南宮適苦命的在一塊塊半融化的人形冰雕里找這次領王師西征的頭兒。
凍尸太多,嚴重妨礙進度。
等一行人披荊斬棘終于殺到元帥營的時候……
好家伙!這樣也能逃。
武吉與南宮適看著里面空無一物,附近營帳也是一般,所有武器炊具皆已不見。
“這回不能再兩手空空的交差了!”武吉苦著臉道,“不如我們換個職位稍高的兵將帶回去給師傅?”
南宮適面色比他更苦,“這一路上你有看到一個活口嗎?去哪里緝人給丞相審問。”
武吉默。
師傅啊,既然你讓我們下山緝人,出手好歹也悠著點嘛。
話分兩頭,此刻鄧九公鄧嬋玉各帶著六千殘部奔逃出五關。
“爹爹……”扎營后,鄧嬋玉欲言又止,“數萬王師如今只剩萬余……爹爹你是決定回朝歌復命,還是原地等待聞太師的援兵。”
“老夫自滿大意,還未正式交戰便未折了數萬兵馬……”鄧九公雙目赤紅,伏倒向朝歌的方向,“老夫有負太師所托,有負天子厚望,如今還有何臉面回去,如何有臉面等待援軍
?”
“爹爹……”鄧嬋玉不禁淚流滿面,料到此刻鄧九公的盤算,對西岐恨意越深。
“莫開口,吾心意已決。”
鄧九公召集眾將,決意維持原計,領這批殘部繼續西征。
而在鄧九公決定背水一戰的那刻,土行孫捏?我們的土行孫在哪?
西岐街頭……
土行孫很哀怨的在蹲在路邊……
蒼天啊大地啊!他又撲了空!
原本掛了先行印興沖沖奔來西岐要找那姜尚pk拳腳,誰知人家在數日前就偷偷領兵出了城,芳影無蹤。
現在該往何處走?
土行孫迷茫的舉目四望,嬌小的個頭搭配秀麗的臉蛋,教誰見了都以為這是個無助的迷路少女。
在層出不窮的搭訕中,土行孫邊走邊懵懂的感嘆:西岐真是個熱情好客的地方啊~
當年輕的周天子和軍隊主力終于到達岐山,將士們對著兩邊溝渠內漂浮著的冰塊議論紛紛。
沿途七十里,一路見到的浮冰由少至多,體積也越大。被酷暑折磨良久的將士臉上也漸漸帶上久違的喜色。
哪吒邀功道,“這般大手筆,定是師叔的神通!”
姬發暗暗點頭,有這般呼風喚雨逆轉節氣的神通相助,西岐果真是天命所歸。
姜尚早已率領三千將士下山迎接,姬發在遠處看見飄蕩的旌旗,便令人停下車攆,親自下車迎著姜尚前去。
“尚父,辛苦了。”
姜尚應下不答,只引姬發往山上去,“還請王親祭岐山。”
姬發點頭,山腳王師尸橫遍野之景也看在眼底,“山川享祭,這本是正禮,應當的。”
姜尚頷首,留下軍隊,與姬發帶上數十個侍衛上山。
姜尚只說是祭岐山,因此姬發不知道今日所祭的是封神臺。
排好香案后,姜尚設下祭文,武王拈香,山腳下那堆死得不能再死的王師遺骸就充做人祭,魂魄祭予封神臺。
既然姬發來了,自然原先被姜尚派去護衛姬發的楊戩、哪吒、雷震子……小師妹都來了。
四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下山的姜尚。
他們皆是修道之人,加之蘇蘇正在渡劫期,身上妖氣沖天,如何能瞞過。
馬詩詩絞緊手中的劍,憤憤然率先轉頭離開。
楊戩只是一聲嘆息,隨后也離去。
雷震子拍著翅膀飛撲姜尚,“師叔,那妖女”
話音未落就被哪吒一棒子打下來,“叫什么妖女呢!是未來師母。”
“你,你……”雷震子好似第一次見到負心男真面目的悲情女,熱淚盈眶,“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師叔他一定不會噠不會噠!不會噠噠噠噠~”淚奔飛走。
最后原地只剩下哪吒,他無辜的聳聳肩,拍拍姜尚,堅毅道,“師叔!我挺你!”
姜尚:面無表情。內心……羞~=v=
蘇蘇:面無表情。內心……怒!--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迷路少女土行孫費了好大氣力終于找到了組織,可惜還沒等他求見,鄧九公就揮揮手,讓人徑直帶他去督糧。
千里迢迢來西征,軍隊糧草自然很重要,今年大旱,王師所過之處的郡縣壓根沒有余糧能讓他們補充糧草,軍糧沒被反扒回去就算好了。
強盛若成湯都開始捉襟見肘,西岐軍的情勢,當然更不會比王師樂觀到哪里去。
從岐山繼續向南征伐,姬發聽完督糧使的匯報,頭痛萬分,缺人又缺糧,離朝歌現在還有老大距離,怎么辦?
姜尚從容的稽首,“王勿憂。”
果然,幾個時辰后營外就有一個童子求見,只說是玉虛十二金仙門人,承上法器。
姜尚使人將法器送到糧帳,不到片刻便傳出米糧脹破了營帳。
蘇蘇鄙視萬分,缺人送仙,缺糧給糧,開外掛什么的最討厭了。
這樣兩支軍隊各自休整了半月,這日終于再度相逢了。
鄧九公如今只剩下萬余兵馬,西岐則是五萬四千人,不得不說這一仗鄧九公是徹底豁出去,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愿回朝歌茍活。
姬發問眾將,“鄧九公其人如何?”
南宮適對他倒有幾分欣賞,“鄧九公,難得將才也。”
姜尚笑曰,“將才好破,左道難防。”遂領兵而出。
鄧九公高據馬上,看姜尚靜靜揮動令旗,數萬將士立刻嚴格按五方而出,進退舒徐,紀律嚴明,斗志滿滿,兵威甚肅真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不覺撫須嗟嘆,“太公望果然
名不虛傳,無怪先來將士損兵折將,真乃勁敵也!”
鄧嬋玉按馬而出,“爹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待女兒為父親報仇!”
鄧九公殷殷叮囑,“吾兒須要仔細。”
“女兒曉得。”鄧嬋玉點好本部人馬,至西岐陣前請戰。
“報!成湯營有一女將討戰。”
傳令官來報后,軍帳霎時騷動起來……女將?這倒是稀奇!女子嬌嬌滴滴,不待在家相夫教子跑來戰場跟一群男人作甚?
哪吒管他是男是女,只要聽到有仗打一律搶著答,“我來我來!師叔,弟子愿往!”
話一剛落,哪吒突然發現周遭看自己的眼光驀地詭異起來。
“原來小哪吒長大了啊……”眾將欣慰的摸摸胡子,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
哪吒一臉莫名地上了風火輪,出陣而去。
陣前的鄧嬋玉眼見突然跑出個紅衣小童,不由蹙眉,“來將是誰?”只見她紅羅包鳳髻,繡帶扣瀟湘。甲胄下芙蓉面貌,身形裊娜多姿。
哪吒頭一昂,“吾乃是太公望麾下哪吒是也!”心下暗暗掃興,怎的模樣這般嬌弱,就算贏了也沒有成就感吶。不由撇嘴,“不過是深閨弱質,焉敢陣前使勇!小爺也不想欺負
你,還不速速回營,另換有名上將出來。”
“你!”鄧嬋玉氣得切齒面紅,“區區小童辱我至此,今日受我一刀!”
“咦?我什么時候辱你的?”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天可憐見,這口氣對哪吒而言絕對算輕柔了。
“閑話休提,看刀!”
鄧嬋玉縱馬雙刀來取,哪吒火尖槍急架相還。
二將往來,交接還未數合,鄧嬋玉暗忖:想不到這童兒意外難纏,干脆我先下手為強!
于是驀然后退,把馬一撥,掩一刀就走,做羞愧狀,“吾不及你……”
“嘖,女人!”哪吒很大男人的揮揮手,“早聽我的換人就……”
話未說完,那鄧嬋玉霍然扭頸回頭,掌中五彩光芒一晃,正中哪吒臉上!
“于是,你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的被個弱質女子打破相?”蘇蘇拿著熟雞蛋在哪吒額上搓搓揉揉。
那張仿若傅粉的漂亮臉蛋被打得青紫一片,叫某只蘿莉身大嬸心的狐貍心疼不已。
哪吒倚在美人香噴噴的懷里,被揉搓得喵喵叫,“當初不是你整日告誡我要憐香惜玉,欺凌弱女不是好男兒的行為,可是你看那潑婦,我好心放她一馬,誰料她竟趁機偷襲……”
雷震子站得遠遠的取笑他,“看你以后還敢亂聽信人言,就說這妖女不安好心!”
哪吒白了他一眼,不吭聲。
蘇蘇倒是笑了,指尖一戳哪吒額上的大包,“我看哪吒可沒這么聽話,就算真是閨閣弱女,惹了他,可別想他會乖乖忍著……”
“嘶,輕點輕點……”哪吒吃疼得捂住額頭,不甘不愿得吐實,“我也就……回敬給她一下乾坤圈而已……”
蘇蘇黑線,這還叫而已?
……要知道當年的東海龍三太子,也是被哪吒一乾坤圈打死的!
哪吒撅嘴,“好啦,小爺有控制力氣,沒打死她。”……不過其他可不保證。
同一時刻,商軍帥營正亂成一片。
鄧嬋玉負痛難忍,進營時幾乎落馬,口中痛吟不止。
鄧九公見女兒重傷,悶在營中貼身守著,心似油煎,切齒深恨哪吒。
可惜在岐山那場暴風雪中,鄧九公傷了內腑,不能親自上陣替女兒報仇。
他旗下四將同聚在營中商議,“如今主帥小姐都帶傷,軍中高深修士也折損大半,恐不能取勝西岐,為之奈何?”
正議論間,外面又報,“督糧官土行孫求見”
鄧九公思忖幾秒,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土行孫依言進來,向鄧九公問安,聽見帳后隱隱傳來女子悲呼痛吟之聲。
土行孫疑惑的望過去。
鄧九公道,“是吾女嬋玉,被哪吒打傷了肩臂,筋斷骨折,各種藥劑都用過了……皆無法將傷口愈合。今奉旨來征西岐,身邊唯有這一女相隨,誰知如此!”
啊!是鄧嬋玉!
土行孫雙眼霎時發亮,雖隱約覺得聲音有些不對,但他只當在傷痛悲哭中,聲音有所偏差是理所應當,并未深究。
此刻正是他表現的機會!土行孫上前一步,“小姐之傷不難,末將有金丹可一試。”
說罷抓緊時機從葫蘆里掏出一粒金丹,用水研開,取一片鳥翎刮下一塊,由侍兒拿到帳后給她。果真藥效神奇,只輕輕敷在傷處,真如甘露沁心,立時止痛。
鄧九公大喜,晚間在帳內擺酒以謝土行孫,眾將共飲。
酒桌上永遠是最好講話的地兒。
宴席正酣,眾人喝的是面紅耳赤。土行孫打著酒嗝,大膽問鄧九公,“主將與那姜尚見了幾陣?”
鄧九公老臉羞紅,“屢戰未能取勝……”
土行孫“啪”地一聲按下酒杯,拍拍胸脯道,“若是當初主將肯用吾征,如今早已平復西岐多時了……”
真正在軍營里待了幾天,土行孫才知道原來督糧官只是個送糧草的跑腿兒人物,哪里有建功立業的升值空間?哪里能……哪里能憑軍功娶了鄧小姐。
鄧九公不知他心中真正念頭,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暗忖:此人必定有些真本事,若道法不深,申公豹也決不會舉薦他……
也罷,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如明日之戰就讓土行孫掌正印先行……嘗試一番也好。
次日升帳,鄧九公對原先定好的沙場首將道,“將軍今日可否將先行印讓土行孫掛了?若他能成功,回師奏凱之時,將軍也可以共享皇家天祿。”
將軍抱拳恭謹道,“主帥將令,未將怎敢有違?況且土行孫能早日建功,與國也是美事一件。吾情愿讓位。”
土行孫接到先行印后猶如被打了雞血一般,渾身是勁兒。
雙方陣容才剛擺開,土行孫就牛逼吼吼的領了本部人馬,奔殺到西岐軍陣前,厲聲大吼,“叫哪吒出來答話!”
姜尚正與大王諸侯商議,聽到今日又有人指明要哪吒出戰,便令哪吒出城看看。
這話正中哪吒下懷,可憐他自從昨日被鄧嬋玉打破頭后,來往眾將紛紛盯著他額上的大包取笑他,他待在營帳內是如坐針氈。
蹬著風火輪出了陣,哪吒上看下看,怎么不見商將?
難道他喊完話就跑回去了?哪吒伸長脖子,努力往王師營里看……
“來者何人!”突然從下方傳來一聲厲呼。
小哪吒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身量四尺有余的小矮子,拖著一根巨大的賓鐵棍。這身高對男人而言已經夠悲劇了,可他竟連馬也不騎,于是……瞬間被淹沒在西岐這群高頭大馬的將領中!
哪吒昂起頭,用鼻孔瞧他,“你是什么人,敢來大張聲勢?”
土行孫將賓鐵棍一豎,“吾乃鄧元帥麾下先行官土行孫是也。”
“土行孫……”哪吒仔細想想,“不認識!你為何指明要我答話。”
土行孫一吼,拉開架勢,“誰叫你欺負我媳婦!今日我定要將你擒回去!”
哪吒大笑不止,把火尖槍往下一戳
土行孫雙手橫棍,往上迎來!
只聽‘叮’的一聲,哪吒眉一舒,原來這小矮子還真有兩下子,不用擔心沒幾下便玩壞了。
土行孫仗著身矮優勢,如同狂風中的小樹般,靈活地左右晃動自己的身體,幅度微小,卻每一次都能在火尖槍壓迫而來的殺氣重如游魚般鉆來鉆去,時不時殺出個回馬槍。
而哪吒浮空蹬在風火輪上,若面對往日高大的成人,自然游刃有余。
可今日他所面對的是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土行孫,使起火尖槍來,展不開手。
土行孫與他戰了一回,便跳出圈子,厚道的喊話,“哪吒!你長我矮,你不好施展,你下輪來,咱們身量相當,見個輸贏!”
哪吒羞憤,“小矮子你別得意!什么身量相當,我如今是沒長大,等將來我長大了,一定把你甩出幾條街去。”
土行孫只道,“你確定你還能再長大?”
哪吒被戳中死穴,跳下輪來,握著火尖槍沖將上去,“你這小矮子自尋死路!”
土行孫身形一搖一變,靈活地遁入土中,三兩步之內鉆出來一棍打在哪吒腳下。
哪吒凜然,急轉身,土行孫又出現在他身后,在哪吒的小pp上又下了一棍!
哪吒大怒,在他下一次探出頭時腳尖猛然往地面一點,身形如箭般倒退避開
仿佛腦后又長了雙眼,哪吒這次停步后頭也不回,乾坤圈直接往身后打去!
土行孫一時不慎,差點被打中
關鍵時刻,一道破空之聲響起!
伴隨著這鏗鏘聲,哪吒的乾坤圈被一枚黑羽打落,救了土行孫一條小命。
“姑娘!哦不,鄧小姐,你的傷好了?”土行孫扭頭看見來人,雙眼瞬間變成紅心狀。
“……姑娘,小姐……”
哪吒面色怪異的望向黑著一張臉的寐喜。
寐喜恨恨皺眉,總有一天他會忍不住掐死這小矮子。
好在土行孫還知道正事為重,抬手祭出捆仙索!
寐喜默契十足,配合土行孫的進攻,在哪吒察覺不妙,欲退后時寐喜雙手結印清嘯一聲!
霎時空氣中幻化出無數黑羽,隱隱聚合呈鳳形,強大的威壓從四面八方聚起,硬生生把欲退的哪吒逼得停滯一秒
下一刻土行孫手中的捆仙繩爆出一聲巨響。
在場眾人只來得及看見金光一現,哪吒便被平空拿了去。
由寐喜出現到哪吒被捕的時間間距極短,楊戩雷震子相救不及,只眼睜睜見那土行孫伙同寐喜,下一瞬消失無蹤。
話說土行孫得勝回營,一轉頭就沒了那鄧小姐的蹤跡。不過就今日所見,鄧小姐的法術竟也精深非常,叫他心中的仰慕之情又飆升了十分。
鄧九公大步流星的出賬,“聽你這次生擒了哪吒!快快帶上來。”
土行孫一招手,軍卒們立刻將被捆仙索綁得跟小豬似的哪吒抬上來。
鄧九公喜道“這使得何種拿法?”
土行孫有所保留道,“各有秘法就是。”
鄧九公上下打量哪吒,令左右,“先將哪吒拘于后營,待吾飛書聞太師,再做定奪。”
“諾!”
待哪吒被押下去了,鄧九公轉瞬一改面上的肅殺之氣,笑瞇瞇的拉著土行孫的手,命軍政司給土行孫記首功,破格提拔至將軍。并在營中大肆宴酒慶功。
夜飲至二更,眾將各自回寢帳,唯獨土行孫還在陪鄧九公把酒言歡。
酒至三更,土行孫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向鄧九公吐露了對鄧嬋玉的思慕之情。
鄧九公喝得正酣,失言道,“土將軍,若你能早破西岐,吾便將愛女嬋玉許配給你!”
土行孫聽罷此言,滿心歡喜,一整夜在床上滾來滾去,高興得怎么也睡不著。
翌日一大早,鄧九公在土行孫出戰前特地將他叫來,給予愛的鼓勵,“土將軍,望你早早立功,旋師奏凱,朝賀天子,共享千鐘。”
土行孫點頭,想到將要取媳婦了更笑瞇了眼兒,得意洋洋地拉拔著一干人馬排開陣勢,坐名要姜尚出來答話。
姜尚隨即出陣,眾將分列兩邊,便見一個容貌秀麗如少女的小少年跳出來,大呼,“姜尚,你乃昆侖之高士,為何要入歧途,今日吾特來擒你!”
西岐眾將哪里會將他放在眼里,齊聲大笑起來。
姜尚倒是未出言諷刺,他向來尊重每一個對手,只溫聲道,“如此,我便靜待進軍如何擒吾吧。”
土行孫彎唇一笑,毫無預警地猛然執棍劈來!拉開了大戰序幕!
姜尚以劍格擋,可一個在馬上,一個于地下,與哪吒當初一般,姜尚手腳難以施展。
如此三五個回合之后,土行孫重祭起捆仙索
姜尚微瞇起眼,看來哪吒上次便是被這法寶所虜。
原本他身形已經避過,卻在剎那之時,極為精確的翻身一躍,巧妙的將腳踩在捆仙索攻擊范圍內。
土行孫大喜,機不可失,他忙輕抖手腕,繩索瞬間套入姜尚的腳踝!
便見金光一閃之后,姜尚與楊戩相視一眼,這道光芒正而不邪,確有些古怪。
他嘗試以術法震斷腳上的繩子,不料才剛一動作,便發現這古怪的繩子竟能吸收道法,被它縛中,任何攻擊掙扎的法術皆如泥牛沉海,再無聲息。
這廂姜尚正舍身研究敵方的法寶,旗下將士們可皆被嚇壞了,生怕丞相也像哪吒一般被虜了去。
一時眾將齊齊奮勇殺出營地,土行孫寡不敵眾,只能恨恨扼腕,讓他們將深具探索精神的太公望從他手里給搶回營去了。
且說蘇蘇此時正盯著寐喜留下的黑羽發呆,他既已經來了,申公豹與聞仲也不遠矣。
上了狂奔的馬車,如何能停下剎住?
突然帳外響起一陣喧嘩聲,隱約聽有人驚慌地提到丞相二字……
蘇蘇一驚,下意識的立刻出了營帳。
眾將看到丞相的大帳內忽然跳出一只白狐,雖認出是丞相的愛寵,但著實訝異向來以國事為重的太公望竟然會在出征時帶上家中的小寵。
也由此,眾將明白了這頭小白狐在丞相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小狐貍躊躇了下,慢慢挨近被死死綁縛住的姜尚。
那繩索也不知是怎么綁的,幾員猛將蹲在地上如何解也解不開。
有性急的,干脆拔出大刀,用力割繩子。
才割了幾下,突然小白狐低叫一聲,一口咬向握刀的大將!
“嘶!”這員大將急急收回手,手背上還是被咬出兩個深深的血洞,“哎!這畜生怎么突然咬人。”
白狐眼中紅光一閃,那員大將已經在丞相剎那間冷冰冰的視線下訕訕低了頭,討好的沖小白狐露出憨笑,“沒事沒事,咬得好咬得好,以后想磨牙了還找俺!”
旁人意識到白狐突然攻擊應該事出有因,細看之后才發現,那繩索竟然已陷進肉里了!
姜尚道,“看來此繩不可用外力切割,否則會越收越緊,直至絞殺掉被縛者。”
晚了一步趕來的馬詩詩只聽到他的最后一句,不由泫然欲泣,“師兄,我去找師尊相助!”
姜尚道,“不必勞煩師尊,尚自有辦法。”
“又是因為她嗎,”馬詩詩道,“師兄是擔心若師尊來探,會發現端倪,是嗎。”雖然是問句,但她用得已然是肯定的語氣。
場面一時有些僵持起來。
眾將完全沒想到竟會在這種場合聽到丞相的風花雪月……原本他們還以為丞相爺也像仙人那般沒有七情六欲,誰料原來仙人的感情生活還更勁爆,戀情多角秘辛迭出。
在一片****的沉默中,姜尚輕輕對馬詩詩道,“師妹,進來行軍趕路辛苦了。你累了,先回帳歇息吧。”
馬詩詩咬緊牙關,微漲紅了臉,不動。
此際簾帳猛然被掀開!
年輕的武王姬發收到姜尚被縛的消息,正惶惶親來帳內看他,他神經可比鋼筋,完全沒察覺營帳內的微妙氣氛,徑自飆淚奔到姜尚身份,“尚父!”
儼然在文王去后,將太公望真心當做父輩來敬愛。
“孤不知有何罪,天子屢年征伐,竟無寧宇。兄父皆喪,內外憂患,尚父今又如此受苦,使孤日夜惶悚不安……”
這般情境馬詩詩自然無法再留下,她看向那只妖狐,此刻它雙眼怔怔地盯著師兄,察覺到她的視線,它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眸無悲無喜,只是平靜的注視著她。
我究竟是哪兒不如你?
我究竟是哪里輸給了你!
馬詩詩轉頭,獨自離開營帳。
若是……
若是你沒有出現就好了,若是……你從來沒有出現就好了。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見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
一個枉自嗟嘆,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師叔!此繩是捆仙索。”
楊戩在姜尚被綁后便急急四處尋訪道友,探問這究竟是何法寶?終于,讓他探出這是懼留孫的獨門秘寶。
懼留孫……
哪吒雷震子也識得懼留孫,不由驚訝道,“懼留孫師叔怎會害姜師叔,絕無可能。”
姜尚頷首,“這捆仙索或許是被土行孫所盜,懼留孫絕無可能使人拿捆仙索對付西岐。”
畢竟懼留孫是玉虛宮的人,怎會幫著外人拆自家師尊的臺。
蘇蘇翻了個白眼,懼留孫當然不會,可他那個好拐無比的笨蛋徒兒土行孫,他會。
這個不知道給自己師傅惹下大麻煩的土行孫此刻很黑皮,回營后鄧九公一聽他連姜尚都被綁住了,朗笑道,“但愿早破西岐,旋師奏凱,不負將軍得此大功也。”
土行孫撓撓后腦勺,會人家對自己這么器重,便想投桃報李,“元帥不必憂心,末將今夜進西岐,殺了武王、姜尚,將二人首級帶回來,進朝報功;西岐無首,自然瓦解。”
鄧九公道,“西岐守備森嚴,如何進入?”
“昔日吾師傳我地行之術,可行千里。這有何難事?”只要早早把媳婦嫁予我就好~
是夜,楊戩呈上懼留孫送來的符印,“師叔,用此印可以將捆仙索解去。”
他把符印在繩頭上,用手一指,那捆仙索即刻脫落下來。
姜尚略活動了手腕,思慮土行孫該如何處置。
突然一陣怪風刮來,把寶纛幡一折兩段。
姜尚一驚,這恐是兇兆,忙取來香案,焚香爐內,將八卦搜求吉兇。最后鋪下金錢,便知就里。待占卜結果一出,姜尚深蹙緊眉,命楊戩請武王前來營帳。
待楊戩去后,姜尚命左右,“在賬前懸三面鏡子,頂上懸掛五面。今夜請諸侯眾將不要各自散去,俱來我營帳中。并嚴備看守,須弓上弦,刀出鞘,以備不虞。”
蘇蘇只看他見刮了一陣大風便開始神神叨叨,不由問道,“你在做什么?”
姜尚耐心解答,“方才風過甚兇,我卜了一卦,卦象主土行孫今晚進軍行刺。”
蘇蘇無可無不可道,“那需要我幫忙什么。”
他淡笑,“尚能應對。”
待武王一頭霧水的跟著楊戩進來,“相父請孤,有何見諭?”
姜尚道,“老臣今日訓練眾將六韜,特請大王筵宴。”
姬發大喜,“相父如此勤勞,孤不勝感激。只愿兵戈寧息,與相父共享安康。”
姜尚點頭,只令左右安排筵席,侍武王飲宴,宴席上也只是談笑軍國重務,未提土行孫行刺一節。
時至初更。土行孫辭鄧九公、眾將,將身子一扭,原地杳然無蹤。
好不容易摸到軍營,土行孫先撲武王,便又撲了個空。沒魚蝦也好,他沿路把諸侯的帳篷也一一撲了過去,可惜次次又撲空。
土行孫怨念不已,最后摸至姜尚帳中,只見眾將弓上弦,刀出鞘,森嚴侍立兩旁。土行孫在下面苦等半晌,不得其便。
好在二更初上,土行孫終于等到武王挽著個貌美妃嬪出來,其余諸侯還在帳內痛飲。
也罷,我且先殺了武王,再殺姜尚也不遲。
土行孫打定主意,便一路地下尾隨,待武王進了王帳,命侍兒各散,與宮妃解衣安寢。
土行孫屏息寧氣,輕輕在地底下等候,待聽到鼻息之聲傳來,土行孫鉆出地面,此時紅燭未滅,帳內通明,土行孫提刀在手,上了龍塌。
輕揭起帳幔,搭上金鉤,周天子正合眼朦朧,酣然熟睡。土行孫只一刀,就把武王的頭割下,往床下一擲。
那一聲悶響驚起宮妃,她睜開眼,驚道,“汝是何人,為何深夜至此?”
土行孫自幼山上苦修,罕與女子打交道,見著宮妃身上衣衫半褪,不由羞紅了臉,老老實實的回答她,“我奶成湯營中先行官土行孫是也。姬發已被吾所殺。爾欲生乎,欲死乎
?”
這話說得,倒也真是個呆子。若是其他武將一擊得手后,怕是立時要殺人滅口,哪里這么羅嗦,還好心問對方要生,還是要死?
這妃子面似桃花,聞言楚楚可憐道,“我乃女流,害之無益,望將軍赦妾一命。若不嫌棄賤妾貌丑,收為婢妾,妾得侍將軍左右,銘德五內,定不敢有忘。”
“啊?”土行孫懵了,怎么……怎么他只是好心問她想不想活,她就要對他自薦枕席!“不行,我不能對不起鄧小姐……”
女子立刻熱情的撲上來,火速扒下自己的衣服后就開始脫土行孫的。
土行孫原想伸手推開她,但抬頭就看到對方已經光潔溜溜的身體,哪敢伸上手去,只不住后退掙扎,臉紅得快爆炸,“這位姐姐,不行啊!不要!我不能對不起鄧小姐……”
可這妃子手勁兒過人,一把摟住他就不放手,如何也掙不開。
土行孫哀叫,難道今天他的清白就要葬送在這里?
千鈞一發之際,那宮妃突然喝道,“拿住了土行孫!”
帳外三軍吶喊,鑼鼓齊鳴。土行孫定睛一眼,原來這女子是楊戩所化,再一看地上姬發的頭顱,此刻已化成一截朽木!
姜尚聽到遠遠從王帳傳來的喊殺聲,嘴角微微釋出笑容,親自入帳后結界內請出姬發,姬發迷茫道,“哪里來的殺聲?”
“回稟陛下,應是楊戩智擒了土行孫。”
姬發聞言大喜,未幾,便見楊戩腋下夾著赤條條的土行孫,來稟姬發。
姬發看著二人模樣,不由囧然,“既已拿將成功……這是如何光景?”
楊戩夾著光溜溜的土行孫答曰,“此人善地行之術,若放下他,便會遁地逃走。”
蘇蘇伏在塌尾,也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土行孫白嫩嫩的****,恍然大悟,“楊戩,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鬼畜攻!”
楊戩:“??”
姜尚狀似自然地左移一步,恰好擋在蘇蘇的視線前,命楊戩將土行孫帶下去小心關押起來。
得到土行孫被西岐所虜的消息之后,鄧九公的西征大軍著實蕭條了好一陣。
但戰爭不等人,西征軍且戰且退,一路退出西岐山界。
姜尚兵分兩路,一路繼續絞殺西征軍,一路徑直北上,方向直指朝歌!
至于土行孫,自然也一路被帶走。
應著他的師父懼留孫的緣故,姜尚沒有立刻斬首。命楊戩通知了懼留孫,只待他來后,與他商討如何處置土行孫。
可楊戩這次帶來的消息是,土行孫之事已被師尊知曉,正命懼留孫閉門思過。
沒法,土行孫只好繼續做階下囚,苦哈哈的等師傅懼留孫回來救命。
既然師尊已經知道土行孫的事,姜尚目光轉向蘇蘇,那她的存在,師尊定是也知道了……
果然,兩日后楊戩回報,不日玉虛十二金仙將會下昆侖,助他順利攻占朝歌。
而蘇蘇,也已然從申公豹和寐喜傳來的密令得知,聞仲和申公豹將在三日后與鄧九公的西征軍順利會師。
是孽緣抑或是劫數。
玉虛十二仙和聞仲申公豹竟撞在一起。
起事的時間就要到了。
當聞仲的黑麒麟降臨戰場的一瞬間,申公豹拍拍座下白額虎的頭,****無比的絳紫道袍迎風招展。
聞仲不愧為三朝元老,領兵布陣精妙無比。
原本被殺得幾乎潰逃得西征軍仿若找到了主心骨,重新煥發軍容。
這是全然交托的信任,他們毫不遲疑,堅信只要緊跟著聞仲,必定會勝利。
只見那兵戈凜冽,樹立斬虎屠龍純雪刃。對對長槍,似排數千粗細冰淋尾。
長弓初吐月,短弩似飛鳧。
重整旗鼓的王師令順逆已久的西岐軍有些反應不及,況且另一支絞殺王師殘部的西征軍正陷進聞仲的包抄之中。
姜尚火速令傳令官下退兵令,西岐軍人數原本就少,經不起損耗。
這廂聞仲見姜尚率先收兵,未前去追趕,令人叫鄧九公前來回報,同時清點人馬,重新整合。
這****是如此漫長。
姜尚商討完戰事回帳后,蘇蘇沒有像往日般先睡,而是化回人形,倚在塌上。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姜尚站在塌前默默注視著她良久,而后輕輕的,摸一摸她的頭發……
手在要收回時被拉住,蘇蘇睜開眼,定定回望他。
“這幾日,玉虛十二位師兄便要來了。”良久,他才擠出這句話。下一句‘你便徹夜逃吧’來不及出口,便被一根纖纖玉指按住。
她道,“……吻我。”
姜尚遲疑地看著她,心跳咚咚如擂鼓,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由笑了,抬起雙手輕輕勾住他的脖頸,將他拉下來,“吻我。”
他閉上眼,小心的以唇舌描畫她的輪廓。
“我問你,曾有一刻后悔與我相識嗎?”
“不悔。”
“如果我永不回應你,日后還要嫁給別的男人,你還悔不悔?”
“不悔。”
“如果我告訴你,我與你同吃同住,今夜你的晚膳里,我還下了毒,你還不悔嗎。”
他溫存的摸摸她的頭發,笑了,“我早知道了。死在你手里,我一點也不怨。”
她沒有再說話了。
姜尚從她的臉上,吻到一滴咸澀的溫熱,他低聲喃喃,“為了這一滴淚……我死也歡喜了。”
她沉默良久,道,“……傻子。”
從來良宵短,只恨情絲長
五更天,軍營響起一片喊殺聲,王師來偷襲!
在四面戰鼓蘇蘇坐起身,指尖緩緩摩挲著枕邊人透出淡淡青色的臉。
他緊閉著眼,白得發青的臉上表情十分安詳而滿足……再有最后一劑毒膏,他便永遠不會再醒來。
蘇蘇怔怔凝視著他良久,而后極輕的,碰一碰他的唇,將毒藥隨意扔進案底,轉身離開。
當那抹妖嬈的身影離開之后,姜尚輕輕睜開眼,念動隱身咒,身影漸漸化作透明……
蘇蘇出了營帳,發動信號,不過轉瞬間,申公豹與寐喜已出現在她身邊。
“四更就通知了你做好準備,怎么這么久才出來?”申公豹別有深意的眨眨眼。
蘇蘇沒心情與他調笑,只把目光轉向寐喜,“聞仲呢?”
寐喜道,“正在靠王帳那邊。”
蘇蘇遠遠望去,果然發現那頭黑麒麟載著聞太師亢奮的俯沖騰躍,隱約看見哪吒的風火輪和雷震子乾坤金棍的殘影,看來太師殺性正酣,她便不過去打擾了。
“姜尚已經解決了?”申公豹果然第二句便是這個。
蘇蘇嫵媚一笑,“這是當然。”
寐喜心一動,低頭看她。
蘇蘇沒有回避他的視線,坦然地看向他,寐喜微微有些尷尬的率先轉過臉,沒說話。
五更天快過去了,東方漸漸透白,映出腳下西歧軍的慘境,只見地上尸橫的,折筋斷骨,鞍上無人,戰馬空拖著韁繩嘶鳴……
申公豹與楊戩對上了,在戰亂中逃出的土行孫正對著寐喜眼含春情,無限戀慕。
“鄧小姐,你來救我了……”土行孫含情脈脈。
申公豹對戰時還抽空插了一腳阿諛,“寐喜,看來你真是魅力無限,男女通吃。”而后再對土行孫道,“若你真想娶個男媳婦,便繼續試著追求他吧。”
“寐喜……男媳婦?”土行孫反應不慢,震驚道,“你不是鄧嬋玉小姐?”
寐喜額上青筋暴跳,“誰告訴你我是鄧嬋玉的!”
土行孫道,“可是……可是西征的美姑娘唯有……”
寐喜可沒讓他把話說完,“誰告訴你我是姑娘的!”
“是,是我自己看的……”
寐喜直接陰森森道,“我剜了你這雙狗眼!”
蘇蘇忙上前調停,“小孩子眼神兒不好,咱們不跟他計較。”
寐喜余怒未消的再瞪他一眼,土行孫心靈破碎,幻滅的蹲在墻角畫圈圈。
倏地,從空中落下密密麻麻的細雨般的火箭,將整個天空點亮!
火箭似乎有眼睛一般,準備的避開西岐軍,射向王師隊伍中,已達十萬大軍的王師內部,霎時想起一陣凄厲的哀嚎,遠望去,猶若開出千萬朵血腥而致命的煙花,凄美壯麗之極。
是玉虛十二仙!
想不到他們竟然這么快到。蘇蘇瞇起眼,魔魅之色閃過,無聲彈出利爪。
君歸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隱形咒對同是玉虛宮師兄弟的十二仙來說形同虛設。
在十二仙眼中,他們看到曾經最驚才絕艷的小師弟手握著雌雄寶劍擋在那妖狐身前,對著他們,竟舉起劍
姜尚原本只想出來護送蘇蘇離開,誰料竟發現師尊提前將玉虛十二仙派下昆侖。明顯已對他起了防心。
他看著昔日十二個師兄都向著蘇蘇揮去法器,手中的寶劍仿佛也在呼應他的心情一般,清嘯一聲,劍鳴被淹沒在周遭嘈雜的吶喊沖殺聲中,心愛的女子沒有聽見,她正與那個美麗的少年并肩而立,相互私語著,決定他們各自負責的擊殺人數。
“師弟!”有人怒吼震驚的看著他。
他沒有回答,他手中的‘劍’在嘶吼咆哮,刺向每一個要向她發動攻擊的人。
或許我已入了魔障?
他問自己,但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一個身影若流光般疾撲在他身后,腹部一涼,他低頭看見露出的刀尖……
劇烈的疼痛令腰部肌肉連至大腿的動作皆后滯了幾秒,大腿和左臂分別被一根長槍釘在地上。
看來師兄們已經判定他墮入魔道,要將他清理門戶。
他溢出一口血絲,單手結印逼退來者,另一只手拗斷長槍,將嵌在體內的槍頭和長刀拔出來!
鮮血隨著動作噴濺而出,有幾滴落在她的臉上,她此刻也正周旋在十二仙和數名仙童中,利爪毫不留情的撕裂每一具觸到的**!
鮮血四濺中,誰也分不清是誰的血。
他咬破了唇不吭一聲,自成一場壯烈的默劇般,無聲的屠戮。
體力漸漸到達了極限,幾次傷重未愈加上霸道的毒藥在侵蝕神經……
他手上結印的動作慢了一拍,臉頰立刻被銳利的劍風劃破一道猙獰的血痕!
天漸漸一點一點亮起來,他沉重的喘息著,手持長劍始終站在她身前,晨風浮動著他殘破的道袍,獵獵作響。在下一次突襲進攻中,腳驀地一麻……身體到極限了。
他被打落在地,肩膀被番天印打穿,欲抬起頭,又被斬仙劍重新壓在地上。
“姜尚?”忽然,原本沉溺在打斗中的她突然轉過身,雙眼在黑壓壓亂成一片的戰場上焦急的搜尋,“姜尚?姜尚,是不是你?我知道你在這……你快出來!”
他仰躺在地,口中都是腥咸的血,卻嘗出了甜蜜的味道。
蘇蘇,快走吧。我永遠也不會回答你。
他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曾經明媚的倒映出他的剪影。那彎殷紅的嘴唇,曾經對他訴說著最甜膩動人的情話……
走吧……離開我,離開西岐,逃得越遠越好。
他聽見她輕吁一口氣,安心地喃喃,“……幸好他還安全地在營帳。” 她在營帳內設了保護結界,才放心離開。
腳步聲背向他,慢慢朝南突圍,離他越來越遠……
他轉過頭,無限眷戀地望著她的背影。
一步,兩步,三步……他靜靜數著她遠離的腳步,師兄們還在商量是將他就地處決還是帶回去交給師尊,他耳窩內隆隆聲低低的滾動,聽力似乎消失了大半,師兄們的聲音已逐漸聽不清楚。
突然,已經快走出視線之外的她再次回頭了,目光幾乎掃到他的身影,他的心跳剎那為她而激越。
“姜尚,”她不管不顧,就算沒發現他,依然執拗的又跑回來,“姜尚!我知道你就在這!”
寐喜見她好不容易突圍出來,忽然又跑回去,不由微慍的跟過來拉住她的手,“你在做什么?還不快走!”
她甩開他,兩人掙動間,一支金箭突然倏地破空而來
姜尚終于忍不住起身示警,“小心!”
玉鼎真人見他猛然一動,以為是要反擊,橫在他脖頸的斬仙劍從右喉狠狠劃至左心!鮮血霎時噴涌而出,汩汩蜿蜒了一地……
蘇蘇聽到熟悉的聲音,待打掉金箭回頭看去,那個被刺得千瘡百孔辨不清面目的血人,就是曾經如風光霽月清雅絕俗的姜尚?
“不……”
她不敢置信,搖頭再搖頭,心臟瞬間被一只大掌捏緊,卻是發不出聲,只踉踉蹌蹌地趕到他身邊,甚至連站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差點跌坐在旁。
她顫抖得捧起他的臉,胡亂想拭去他臉上的污血,喉中控制不住透出哭腔,“姜尚!你怎么了?別嚇我……不要嚇我……”
十二仙看此情境,不由都有些凄然,畢竟做了數十年的師兄弟,今日,便權給他們留下話別時間,再緝拿那妖狐。
“別哭……”他艱難地抬起手,想擦去她的淚。
“我不哭。”她用力咬緊唇,托起他的手讓他能順利撫上她的臉,努力強忍住眼淚。
“我說過,我不會再傷你……若是你我之間非死一人不可,那便是我吧。”他拇指費力的摩挲著她的臉,“可惜……以后的路,不能再陪你走了……”
她捂住嘴用力搖頭,卻是淚流滿面,“不……不……”
“這輩子……我欠你的,都還清了吧。”
“都清了。”她哽咽著,“可是我欠你的,還沒來得及還……”
他身上的血慢慢浸透她的衣襟,“那就……留到下輩子還我。下輩子,換你欠我……”
她不停擦去奔流而出的淚,努力想再看清楚他的臉,釋出笑容,“好,下輩子換我欠你……我們只做一對尋常夫妻,好好過日子。”
“說……定了……”
他露出淡淡滿意的笑容,漸漸闔上眼。
“說定了。”她緊緊抱著他,將臉貼在他漸漸冰冷的額頭上,用著對戀人撒嬌的口氣喃喃,“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穿了一件……嗯,一件青色的紗衣,坐在盛開的蟠桃樹上……那時候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他這次沒有再回答……
她輕輕搖晃著他,他臉上尤帶著淡淡的笑容,右手無力的從她臉上滑落……
她幾乎要因為心碎而亡,卻絕望又溫情脈脈的再搖晃他,“姜尚,你還沒回答我呢……記得嗎?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他依然緊閉著雙眼,沒有回答。
她顫抖的彎起嘴角,努力再勾畫出一個笑容,“好吧,不回答也沒有關系,我還記得……我的記性向來很好,連著你的份兒……一起記下去。”她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溫柔地喃喃,“姜尚,你那時候說呀……‘你是哪家的狐貍?’”
他依舊沉默。
她倏然也跟著安靜下來,只抱著他的尸身坐倒在地,低著頭望著他,一動不動,似乎也跟著死去……
虛空中,一股肉眼不可見的氣逸出她體內,漸漸地以她為中心,若風暴一般極速旋轉……
寐喜,哪吒,申公豹,不論誰在外面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她依然毫無反應,只呆呆抱著姜尚的尸身不放。
馬詩詩捏緊手上的金箭,傷心欲絕地幾次想沖進去搶回姜尚的尸身,但都被其他金仙攔住,“那妖狐似乎要開始渡劫了,貿貿然闖進去恐有殺身之禍”
心魔乃是愛憎惡,傷別離,求不得……
蘇蘇歷過百般悲喜,痛失摯愛,此番心如死水之下,竟是沖破了所有心魔,只等最后一個雷劫以待飛升。
當多年目標近在眼前,她發現自己竟沒有絲毫感覺,仿佛一切感情都隨著懷中那人而去。
姜尚,我竟如此愛你,超乎我的想象,超出你的預料。
這么多年,她一直無法輕易釋懷那一劍,如何能承認,是因為心中還愛著他。
愛有多深,怨就有多深。
當如今再沒有怨恨的借口……那人卻已不在了。她心痛欲狂,她想悲聲狂呼,又恨不得與他同死一處。
轟隆隆……
天邊開始現出紫色的劫云……
蘇蘇任憑劫云到了她頭頂,依然一動不動。
當第一道天雷打下,不意間觸碰到姜尚一縷衣角她終于動了。
她狠狠抱住他微微僵硬的冰冷身體,仰頭兇狠得朝天尖嘯一聲!
這尖嘯銳利得可怕,幾乎形成了半實體化的恐怖波動,聲波向四面八方震蕩,給人以撕裂周遭一切的錯覺。在這可怕的尖嘯聲中,玉虛十二仙皆臉色煞白,竟是被音波逼退了數步。
這便是上古遺留的天狐的實力嗎。
眨眼之間,所有人駭然發現以蘇蘇和劫云為界,一道巨大的光柱直上九霄,蘇蘇嘯聲不絕,那光柱隨之仿若無有窮盡般,深深刺破天空。
綿密頻繁的轟隆隆聲入耳,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那光柱驟然化成一片光幕,將整個天空都籠罩起來,徹底隔絕人與天的視線接觸。
眾人看不清光柱內蘇蘇是如何渡過雷劫,只聽雷聲不斷轟鳴著,終于,兩個時辰后息止下來。
待光柱也隨之消散后,人們才震驚的發現眼前整座山脈皆被夷為平原。在這毀天滅地的力量下,沒有人敢直面與之抗衡。
在這個后天形成的平原正中心,一個金瞳雪發的絕色天人緊抱著那具難辨面目的血人,頭也不回地飛上九霄……
姜尚……
你曾說過你會永遠等我。
我相信了。不管是何時,也不論在何處,反正我心底知道,總有你在等著。
可如今為什么當我想回到原地……
你卻已不在了?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云彩來娶我。”她一字一血淚,想起記憶中紫霞的對白。
我猜中了開頭……可是,我猜不到這結局。
姜尚……帶我走吧。
桃花源外傳
“于是,”哭得稀里嘩啦的女娃兒緊揪著娘親的衣服,“于是妲己就抱著他一道殉情了?”
娘親囧然了下,“當然不是,妲己可不是那么軟弱的性子,自然不會抱著一同尋死的念頭,而是一起努力地活下去。”
“咦,可是那太公望不是死了嗎?”
“嘖,死了還可以復活的嘛。有女媧這個人界創始者在,完全不用擔心。”
女娃悶悶地“哦”了一聲,突然覺得感動值下降了五十個百分點。
“不對,”思索了片刻女娃疑惑道,“那女媧為什么要幫太公望?”
“為什么不幫?他可是為顛覆成湯派下的先行官,代表女媧和元始天尊扶持西岐成為新的天下之主啊。”
“哎?那意思是太公望被女媧救活后又離開妲己,繼續輔佐西岐了?咦……不對不對,他師父不是很小氣嗎,怎么會原諒他跟妲己在一起?”
娘親輕輕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瓜子,“笨,先前妲己還是妖精啊,仙家當然不會同意。可飛升之后,九尾天狐是上古神獸,法可通天……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怎會放過這個拉攏的好機會。”
女娃兒只覺腦袋一團漿糊,還想再問的時候,娘親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好了,今天的床頭故事先這樣結束了,下次再繼續。晚安。”
于是可憐的小女娃便帶著滿腦子問號入睡,第二天早上留著問題問父親去。
“爹爹,我問你。”早膳結束后她小大人一般雙手背負身后,仰起小臉很有求知欲的道,“娘親昨夜給我講了武王伐紂的故事,可我對比史書,覺得她說的幾處地方有點奇怪。”
“嗯,問吧。”爹爹雙手在她腋下輕輕一提,將小蘿莉抱在腿上,他的右頰和脖頸上細看,隱隱看到兩條長疤,顏色比膚色略淺些,但從中能看出那場戰斗該是多么驚險。
“書上沒提到太公望曾經死過,只說他最后是在朝歌戰死的,可娘說他其實早已死過了,是妲己求女媧救活他的。那女媧為什么會這么熱情幫妲己了?還有,太公望他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的?不然妲己好不容易把他救回來,可他又在朝歌戰死,那妲己豈不是要傷心死?”
爹爹道,“女媧會出手相助,自然是因為妲己愿獻上天狐的通天神力以換太公望的性命,而且已經飛升的天狐,是怎么也不可能再去完成****成湯之主的任務。既已是棄子,也沒有必要再費力逼迫為難。”
“啊,原來是這樣。那太公望呢?他最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戰死了?”
他眼神越發柔和,“有人在等著他,他怎會輕易戰死。”
“啊,那……那他是詐死了?”小蘿莉倒還真聰明,“這應該瞞不了元始天尊那小氣鬼,他最后又怎會放過太公望?”
“你想,若是一個剔去仙骨,剝離神格的凡人,能否再繼續執掌封神榜?不過螻蟻般的存在,也沒有讓天尊有掌控管束的資格。”
“啊!”她小小驚叫一聲,“太公望對自己可真狠,詐死了還敢再剔先骨剝神格。”
“因為有人在等著他呀,他可不想讓那人等太久……”
小蘿莉懷疑的抬眼,雙手叉腰的逼視老爹,“不對!為什么娘親和爹爹對這些知道的這么清楚!”
他笑而不答,只揉揉女娃兒的頭,“好了,吃完飯休息下就要去先生那習課,爹爹也要忙了。”
女娃兒嘟嘟嘴,“先生老愛變成兔子,害我好幾次都差點把他抓去燉了。”
爹爹摸摸她鼓鼓的小臉,“下次就是拿去燉了也沒關系。”
等小蘿莉蹦蹦跳跳的上課了,她拿起角落被翻得零零落落的史書……
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武王觀兵孟津而歸,尊太公望為軍師,居二年乃伐。帝辛亦發兵距之牧野,起兵十七萬,苦戰月余,赤地千里、血流漂杵。
至甲子日,勝負依舊難分,遂簽立牧野之盟,二軍劃長江而治。此間太公望戰死沙場,武王大慟,追封武圣……
后世儒、道、法、兵、縱橫諸家皆追太公望為本家人物,尊“百家宗師";。
這段歷史完全不一樣了……
她輕輕感慨,數百年后的史書提到他,皆是統一口徑的高山仰止。可提到她……
一百年前只有一句:帝辛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
待百年后,武王的孫子pk掉帝辛沒用的孫兒時,曾經脫序的歷史又被倒回原位。而妲己與帝辛,也重新被放在審判席上,無可奈何的接受代代使官學者的一層層抹黑。
可帝辛這時早死透透了,他也向來不在意身后名。而她,更是當做浮云,只與那人在人間做一對平凡夫婦,打算生一窩小狐貍……咳,雖然這數百年只成功造出了一只。
而寐喜雖為邪神,可到底也是神。大戰后他帶領族人潛心修煉,只偶爾應邀參加鳳族的宴會,聽說黑鳳凰在鳳族里拉風無比,有無數火鳳凰在倒追他。
至于申公豹,大戰后他的無間道身份自然****了。闡教是回不去了,就是截教上下對他也有點訕訕的,尷尬十分,于是他便厚顏無恥的滿世界找到她,不論她如何搬家,他硬是在她隔壁搭窩,倒也就這么吵吵鬧鬧的繼續這段孽緣……
哦,說到這差點忘了小師妹。
姜尚詐死后,楊戩便代替他,掌管封神榜選出三百六十五位八部神,小師妹在其中也得了個仙位……額,掃把仙……
雖然名字不好聽,但好歹也是人見人怕,威懾力還是不錯滴,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嘛。
偶有興致,她也外出購買幾本史書,看看有無對二人更有新意的點評。
可惜總令她失望,兩人在史書中的形象也越來越呈現兩極化,她便懶得再買了……
“蘇蘇。”
男子撩開簾子進門,手中托著一卷竹冊。
“被青丘退回來了?”她對著面有愧色的夫君露出笑容,“沒關系的,反正也被退了幾百封,我已習慣了。”
“蘇蘇……”他喚住她,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本是九尾一族等待了數千年才等到的天狐,肩負著重振一族的希望,卻為了救他,自毀道行,削除千年苦修的仙籍,令青丘族人痛心失望。
每年,她皆修書請求族人諒解,只是從小悉心照管她,對她懷有最深希翼的大長老仍遲遲不肯原諒,避而不見。
心底并非不難受,可是……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她還擁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她已然是不可能再回頭。
時光嘩啦啦向后奔跑,當世上第一張紙被制造出來,并流通天下后,元始天尊也帶著闡教眾人浩浩蕩蕩的回九重天,新任的昆侖山主西王母娘娘曾經聽過他們二人的傳說。
她更像一個祥和八卦的老嬤嬤,而不是毫無情感的神。
西王母殷切招呼他們二人趕緊從隱居地搬來昆侖,她劃下一塊靈氣寶地并在外圍設置了桃花障,每日只讓蘇蘇閑暇時跑去陪她聊天磕牙。
所以你看,神仙的日子多寂寞啊,連找個八卦對象都要這么艱難。
喬遷之喜那日,幾個青丘的昔日玩伴登門做客,做完客他們就不走了,死皮賴臉要跟著他們一道住昆侖。
她面上只做無奈狀,心中知曉定是大長老擔心西王母使詐,才派來族人保護她。
隔日她特地又修了一封感謝信讓姜尚再帶往青丘,這次姜尚回來后兩手空空,道,“大長老依然如往常般不接信,不過這次讓我進了屋,吃了茶。回程路上,身上的書信就不見了……或許,大長老心中早已原諒你了,只是仍抹不開面子。”
蘇蘇樂得起身,胡亂在室內轉了幾圈,最后一絲心結……
終于解了。
這夜姜尚在宴桌上已經連續四次吃到雞蛋殼,終忍無可忍道,“今日的晚膳輪到誰當班?”
眾人默默無語,目光暗示地直指向她。
蘇蘇面無表情道,“……今晚是我親自下廚。”
姜尚差點噎住,忙不迭又多夾起幾道菜來,“難怪分外……美味,娘子的手藝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
……夫君,你的話是不是轉得有點太硬了?
眾人:“……”深深鄙視之。
歲月流轉的風啊,拂動著來自故鄉的云。
這叫人整個身心都舒懶起來的仲夏之夜,是多么美好。
小小的一家三口,手拉著手,一起躺在屋頂上眺望緩慢旋轉的星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懶懶得令人幾乎產生一瞬千年的錯覺。
曾經的廝殺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兒,就連彼此指間留下的薄繭也是這么美妙。
一切都是這么恰到好處。 玄月,星光,樹上不停聒噪的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