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說完,轉身岔開話頭道:“藥材之事還是需要云少多多幫忙。這幾日李大夫用得越來越多。最后一次施針一定要萬無一失才是。”
云思澤見她分明不愿再提起邵云和的事,心中一嘆,道:“這是自然。云某一定義不容辭。”
周惜若又道:“若什么需要拿著皇上的玉鑒蓋個印去找周邊郡縣的郡守幫忙,不要客氣。”
云思澤連忙應了。云家是齊國第一皇商,幾代經營下來人脈廣,要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周惜若這么說只是客氣了。周惜若與他吩咐了一會,就去龍越離的院中照看他。
彼時龍越離剛被侍從藥桶中抬出來,渾身軟綿綿的正趴在榻上。他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因為藥力昏昏沉沉的緊閉雙眸正在酣睡。他身上只著一件雪綢中衣,衣衫胡亂披著,露出白希結實的胸肌。
他瘦了許多,俊魅的五官越發顯得犀利,身上單薄,隱約可見清奇的骨骼。雖不至于瘦骨如柴,可也消瘦了一大圈。完顏霍圖那一掌當真是去掉了他半條性命。
周惜若上前為他蓋上薄衾,看著他熟睡的俊顏久久不語。過了一會,龍越離慢慢睜開眼,看見她,不禁微微一笑,手指微動示意她要握住他的手。周惜若伸手與他交握。他不禁慵懶輕嘆一聲。周惜若任由他握著,看著他難得展顏也不禁跟著一笑。
龍越離忽地低聲問道:“還有幾日要施針?”
周惜若道:“聽李大夫說過還有三天。三天后的子時開始續接經脈。”
龍越離沉默了一會,緩緩道:“聽說續經脈很痛苦。”
周惜若連忙安慰道:“不會的,李大夫這幾日一直對皇上用藥湯就是為了減輕皇上的痛苦。再說還有云和會幫忙。”
她說完才發現自己又提了那個名字,明眸一黯,心中酸楚。果然,龍越離沉默了下來,原本朗朗的眉眼間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地道:“朕這么說又欠了他一條命。”
周惜若只是沉默,半天才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改日皇上好好謝謝他就是。”
手上微動,龍越離看著她,猶豫半天才低聲問道:“惜若,你告訴朕,你是因為可憐朕才留下來的嗎?”他眉眼中有不易察覺的低落,就如身上一根傲骨被抽出,只剩下綿軟的皮囊,脆弱得令人心酸。
周惜若連忙道:“皇上說什么呢!我怎么會覺得皇上可憐。”
龍越離黯然:“可是朕覺得就算續了經脈也不會如常人一樣了,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只是他們礙于朕是皇上不敢輕易說出事實。”
周惜若心中一突,忽地想起李大夫說過的話,續接經脈是個繡花活,言下之意,若一個不慎就不好了。就算都續上了,可是龍越離武功盡廢對向來心性高傲的他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周惜若見龍越離又在胡思亂想,急忙道:“胡說!皇上既然能挺過來,怎么在這個節骨眼上又退縮了呢?”
龍越離想了想,自嘲一笑:“也許是報應吧。報應朕從前的錯,所以要這么懲罰。”他忽地道:“惜若,若是施針的時候朕忍不住疼了,有個萬一……你就和他走吧。”
周惜若看著他眉眼間的蕭索,心中涌起一股不祥,握緊他的手,低聲道:“不走。我不會再離開皇上了。”
龍越離笑了笑,低聲道:“誰知道最后會怎么樣呢?”他說著困倦襲來復又沉沉睡去。
……
離龍越離續接經脈的時日越來越近了,整個別苑內外守衛重重,飛鳥都無法飛出一只。周惜若考慮再三,找到玫黛兒肅然道:“玫黛兒公主已知道了云和留在這里的目的,想必應該放心回去了。”
玫黛兒不滿道:“你又來趕我?”
周惜若不卑不亢地道:“為了皇上的萬無一失,所以得請玫黛兒公主另尋他處。若公主不熟,我會命人安排住處。”
玫黛兒仔細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先前你留我下來只是擔心我會有什么伎倆要使出來吧?把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放在暗處更好不是嗎?如今你見我無所動,就開始趕人了!”
周惜若聞言不語,可看樣子已是默認了玫黛兒的話。
玫黛兒冷哼一聲:“走就走。反正我來也只是瞧瞧祈哥哥,又不是瞧你和你那個廢了的皇帝!”她說著轉身就走。
“等等。”周惜若忽地喚住她。
玫黛兒頓住腳步,冷傲地看著她:“又有什么吩咐?”
周惜若冷冷地道:“方才公主的言語無禮,要向皇上道歉。”
她面色沉沉,美眸中的冷色令玫黛兒不禁一縮。她想要爭辯什么,卻覺得心虛。她哼了一聲:“我就是不道歉!”
周惜若皺了皺眉,對身邊的侍從道:“把公主押到后院的柴房中,不悔過不要放她出來!”
侍從們這些日子都不喜這刁蠻任性的玫黛兒公主,一聽周惜若的命令連忙應了一聲把玫黛兒押起來。
玫黛兒氣急,怒道:“周惜若,你怎么敢這樣對我!”
周惜若冷笑一聲:“你別忘了這里是齊國,你在赤灼是皇后,在這里卻是苦苦哀求我留下來的客人。你言語不遜,我給你一點教訓又怎么了?”
玫黛兒氣的俏臉發白,她自小刁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長大后除了邵云和不買她的帳之外,哪個人都把她敬若神明,從未遭受過冷遇,如今竟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押著關入柴房。
她氣得直叫,可偏偏周惜若面上紋風未動。一番吵鬧引來了邵云和。
玫黛兒眼中一亮,掙開侍從的手撲到了他的懷中哭泣。她大肆訴苦,邵云和靜靜聽著。周惜若看向他的眼,淡淡道:“公主言語不遜,令人厭憎,所以才略施小懲。”
邵云和看了一眼玫黛兒,對侍從道:“帶公主下去,方才她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玫黛兒一聽氣急敗壞,又哭又鬧地被侍從帶走。庭院中又恢復安靜。邵云和和周惜若兩人相對而立,卻只是默默。
周惜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懲罰玫黛兒公主不是針對你。還望你能明白。”
邵云和沉默了一會,答非所問道:“你放心吧,這最后一次施針我會全力相助。”
周惜若淡淡一笑,低聲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為人的。你若不肯救就不會留下來。既然你已經留下來,就一定會全力救越離。只是這一次事關生死,所以玫黛兒不能留在這里,以防有變。”
她說罷施了一禮,轉身要走。
“等等。”眼前一晃,邵云和忽地攔在了她的跟前。
周惜若微微一顫,抬起似水明眸看著他,長袖下手漸漸捏緊,才不至于讓自己面上平靜的神色破了功。
“惜若,若我再也不走了呢?”他忽地道:“若我不要做皇帝,帶著阿寶和你一起逍遙江湖,過著平平凡凡的日子呢?你愿不愿意?”
周惜若一聽如遭電噬,猛地后退一步,定定看著他。
“惜若,我可以帶著你走。只要治好了龍越離,從此以后你就不再欠了他。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好不好?”他緊緊盯著她的明眸,問道。
周惜若重重喘了一口氣,渾身顫抖。她腦中亂哄哄的,眼前只有他鄭重的神色,還有他說的那一字一句“若我不做皇帝……”
“你瘋了?”周惜若半天吐出一句話。她臉色煞白,定定看著他:“你瘋了不成?怎么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邵云和深眸中眸光炯炯,俊朗的面上神色堅毅。
“我沒有瘋。若說我瘋了,難道龍越離可以瘋,我就不能為你和阿寶瘋狂一次?惜若,等我們了結這一切就跟我走吧。”邵云和道。
他看著面前驚呆了的周惜若,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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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出門了,白天又沒心思寫。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