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真讓柳元卿說對了。
還沒等柳元卿離開,楚衍文果然讓人綁著五個子侄,加上兩上外甥,拿著牌子,進宮向皇上請罪去了。
黎豐舒瞅著齊齊跟在地上的一排,面上看不出喜怒來。
他讓那哥仨個跪到楚家門口的時候,他就是想看看,楚家人的骨氣還在沒在。
楚衍文身體躬得跟個大蝦似的,連聲地說道:
“臣罪該萬死,治家不嚴,教子無方,讓他們沖撞的皇子,請皇上恕罪。”
再看五花大綁的七個人,倒是一臉憤慨,半分也不覺得自己錯了。
與楚衍文,成了鮮明的對比。
黎豐舒與楚衍文自幼認只,也算得是發小了。
時間易逝,那個意氣風發的楚家大公子,一轉眼間,便就成了眼前這個,對著他只會鞠躬的老頭子。
黎豐舒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似乎時光回轉,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不過是住在皇子府上的,并不受寵的皇子。
那時候,他雖然貴為皇子,但與楚衍文相交,卻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畢竟當時的楚老太爺子,便就是太傅了。
楚衍文受楚老太爺的影響,少與皇子們來往。
就怕被卷進立儲風波中去。
可是楚衍文卻與他,成了知己好友。
他們包下了京城的飛城樓,也學著江湖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也就是那一次,黎豐舒酒酣耳熱之際,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對未來的憧憬。
那是他第一次說出,他想爭奪大位,他不想一直碌碌無為,最終成為一個閑散王爺。
黎豐舒清楚的記得,他說完之后,便就后悔了。
可是楚衍文聽了之后,卻并沒有笑話他。
也沒當成酒后戲言,聽完一笑置之。
而是拍著胸脯表示,會幫他。
然后楚衍文也做到了。
被皇上封為嘉興王、謀納蕭貴妃、周淑妃,表面上沒楚家什么事。
其實都是楚衍文在幫他。
楚衍文是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黎豐舒瞇了瞇眼睛,細細地回想著。
他剛登基那會,由于朝中不穩,那時候,他和著楚衍文,也是整日的謀劃。
是了,黎豐舒慢慢地想了起來,當他在朝中站穩腳根之后。
黎豐舒也曾擔心過,楚衍文會恃寵而驕。
可是沒有,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楚衍文給他出謀劃策就少了。
那時他還曾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覺得這樣正好,也曾對于楚家的識相,投桃報李。
可是真的好嗎?
黎豐舒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撫了楚衍文幾句,然后不但沒有對楚家、柳家兄弟降罪,還給了許多的賞賜。
算是變相地安撫楚衍文,讓他放心。
將楚家小哥五個,還有柳家哥兩個打發了,又去讓楚衍文去見皇后楚潤娘。
待楚衍文出去之后,望著案子上那永遠也看不完的奏折,坐在他的龍座上,頗有些累地揉了揉眼睛。
黎豐舒幾乎想不起來,他有多久沒與人暢快地說話了。
無論他說什么,所有人都會說好。
這張龍座,多少人想坐?
以為坐上他的位置,但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又有幾個人,可曾想到過,坐在這個位置上之后,壓在肩上的責任?
就在這時候,程曠悄聲地進來,跪到地上說道:
“皇上,奴婢見過皇上,祝皇上萬歲。”
黎豐舒睜開眼,抬起頭來,瞅著程曠問道:
“有事?”
一般他這樣閉會眼睛的話,多年侍候他的人,都會明白,他這是不想讓人打擾的意思。
而這個時候程曠過來,不說十分緊急的事,應該也差不太多。
就見程曠說道:
“奴婢回皇上話,那件事,有了一些眉目,不敢隱瞞,特來向皇上報告一聲。”
黎豐舒一聽,一下子就精神了。
雖然程曠說得比較隱晦,但黎豐舒卻一下子聽出來,程曠所說的是什么事。
不由得,黎豐舒有些激動。
皇天不負苦心人,二十多年了,他查了二十多年,終于還是有了線索?
“快說,查到什么了?”
黎豐舒急忙忙地問,再沒有平日里,皇帝該有的處變不驚。
程曠也不敢怠慢,急忙說道:
“皇天不負有心人,派出去的人在那林子里,尋到了一個捉山參的老頭,據老頭說,二十多年前,他的山屋里,曾被人住過。那老頭也不知道那伙人是誰,那些人本想將老頭殺了滅口,但老頭警覺,跑了。”
黎豐舒道:
“那怎么能確定,其中有那個人?”
程曠說道:
“聽那老頭說,他們一共五六個人,其中一個受了重傷。他們出現的時候,也太巧了,地點又十分的近。奴婢覺得,應該就是那人沒錯。”
想了想,程曠又說道:
“派去的人拿了畫像給老頭認,老頭也說像,說那個受了重傷的人,一臉的貴氣逼人。說話也是京城口音。”
查了這么些年,終于有了線索,黎豐舒多疑的心卻又犯了,不由得問道:
“那地方派過去多少人,怎么以前沒碰上過?”
黎豐舒怕是有心人誤導。
程曠解釋道:
“回皇上話,派去的人也懷疑,不過老頭當年跑了之后,怕那些人會回去害他。所以,他多少年都不再去哪兒了。這也是年頭多了,老頭見天下太平,覺得應該沒有事了,這才又重回去。老頭長年在山上采參,倒也算得上萍蹤難定,所以一直沒有碰到過。但老頭的茅草屋,倒是一直都在。”
黎豐舒這才放下心來,對程曠說道:
“讓他們繼續查,若真查出什么來,朕有重賞。”
程曠答應著,退了出去。
黎豐舒從龍椅上起來,在屋內來回地踱步。
他沒有死,他果然沒有死!
可是他藏了這么多年,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他想干什么?
已經許多年了,黎豐舒的心,沒有像今天這樣,跳得這樣快過。
楚衍文到千秋宮的時候,楚潤娘補眠剛好起來。
宮女們正侍候著她洗漱。
聽聞自己的大弟來了之后,楚潤娘并沒有開心多少,反倒是將眉皺了皺。
楚潤娘似乎預感到,這次會面,不會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