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五十六出乎意料
“冰兒,澈兒,快過來拜師。”無恆對兩個孩子招招手,示意他們上前拜見一個身穿素白長衫,鬚髮皆白,面容嚴(yán)肅的老頭,“這位是瞿夫子當(dāng)年曾是孃的師傅,今後你們要跟著夫子好好唸書,一日不可懈怠,知道了嗎?”
“娘,澈兒知道了!”澈乖乖拜了一禮,“東方爲(wèi)澈拜見師傅。”
那老頭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頗顯滿意的連連點頭。
冰並沒有上前,反倒退後一步,“娘啊!我不想讀書。”她要念那些之乎者也幹什麼,她只想快快長大,然後……
“胡說!”無恆溫柔的面容難得有了怒意,“還不快去拜見夫子,冰兒!”
冰倔強(qiáng)不肯上前的樣子,氣的無恆面色微微發(fā)白。
“公主,既然小姐不願,也不用勉強(qiáng)。”瞿夫子捋須淡淡道。
“冰兒!”無恆低喝一聲,但顯然也不知道該拿脾氣執(zhí)拗的女兒怎麼辦。
“姐姐,你不要惹娘生氣了,唸書是有很多好處的,快來拜師吧!”澈皺著眉說了一句,望著她的眼神別有意味。
要不是看她那個柔弱的娘一副快要被她氣昏過去的樣子,她纔不會拜師,但最後她還是拜了,然後看到娘露出欣慰的笑,她也感覺挺開心的。
結(jié)果,唸書有什麼好處她還沒體味到,但是壞處卻立刻顯現(xiàn)出來了,那就是早上再也不能睡懶覺了。
通常天還沒亮,她和澈就會被叫起,然後到書房唸書,飯後習(xí)字,然後再念書,再習(xí)字……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冰已恨不得燒了整間書房泄憤,更可恨的是那個瞿夫子將澈視爲(wèi)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她就成了天才旁邊不起眼的陪襯,於是裝病成了冰逃避去書房的唯一方法。
冰無聊的躺在牀上,望著牀帳發(fā)呆,有時她覺得命運好像玩弄了所有人,她死在東方流歡之手,澈殺了東方流歡,他們卻又都變成了他的兒女,想起來就覺得荒謬可笑……
聽見門響,冰懶洋洋的爬起來,見是澈來了,隨意問道:“今天打聽到什麼了?”那日澈爽快拜師,後來才知道是爲(wèi)了從瞿夫子那裡打聽外面的情形。
如今他們的世界完全侷限在傾楓院裡,過著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如果不是顧忌到無恆公主的身份,恐怕他們母子就要被無情的趕出東方家了。
“兵荒馬亂的,皇兄御駕親征,而且快打到京城了,我看玥國真要完了。”澈搖著頭,那種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和他的年齡極爲(wèi)不符。
“你高興什麼,真打到京城,你以爲(wèi)瀚會放過東方家?”冰橫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可是東方流歡的兒女,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以爲(wèi)會給我們表明身份的時間和機(jī)會?說不定直接亂刀砍死,再剁碎了拿去喂狗……”說著說著自己都打了個寒顫,瀚一定恨透了東方流歡,絕對不可能好心善待他的兒女,說不定她現(xiàn)在話將來真要實現(xiàn)的一天……
“那你說怎麼辦?我們又沒有辦法通知皇兄。”澈愁眉苦臉,他們連東方家的大門都出不去,有可能聯(lián)絡(luò)上皇兄呢!
“我纔不要現(xiàn)在和他相認(rèn)……”冰低頭低估一句,她纔不要瀚見到她現(xiàn)在的樣子,她簡直不敢去想象她用五歲小女娃的臉,深情款款喊出他的名字,他會有什麼表情,是錯愕,是不信,還是失望……
“那我們逃吧!”澈脫口而出,總不能留在這等死吧!
“往哪逃啊?我們現(xiàn)在時五歲,不是二十五歲,再說你認(rèn)得出門的路嗎?就算你認(rèn)得路好了,你出的去嗎?”冰翻他一記白眼。傾楓院是他們母子最後的棲身之所,他們出院的機(jī)會很少很少,偌大的東方家宅邸他們連路都不熟,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逃的出去?
“我再想想……”澈在房間裡踱步,矮胖胖的小身子偏偏一臉嚴(yán)肅深思的表情踱來踱去,看上去說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冰真的笑出了聲,指著他笑道:“哈哈哈……你的樣子笑死人了……”
“做什麼笑的這麼開心?冰兒的肚子不疼了?”無恆走了進(jìn)來,手上托盤端著兩碗蜜汁
“娘,姐姐笑話我呢!”
“你剛纔的樣子真的很好笑嘛!”
“來,冰兒,澈兒,把蜜汁喝了。”無恆愛憐的看著兩個可人的孩子,面上卻有著無法掩飾的愁緒。景國大軍勢不可擋,眼見著就要攻到京城了,國將不保,還談什麼振興東方家?只盼著這兩個孩子能平安長大……
一個月之後,祁安城破了,景軍軍紀(jì)嚴(yán)明,從不擾民,甚至給飢餓的百姓贈送了米糧,得了不少人心。
大殿之上,曹瀚一身戎裝,高坐皇位,十一歲的遜帝無虞跪在殿中,臉上爬滿了驚懼之色,身子都在瑟瑟發(fā)抖。
景帝曹瀚的條件很奇怪,只要誅殺東方家全族,便可饒恕了玥國皇族,並將祁安城作爲(wèi)他們永久封地……
他的小命都握在人家手裡,他怎敢不答應(yīng)?雖說東方家與皇家關(guān)係匪淺,但是此時也不得不捨去了……
於是東方家的覆滅成了定局。
曹瀚冷笑,之所以多此一舉只是爲(wèi)了讓玥國的官員和百姓知曉他們的國君只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罷了,根本不值得爲(wèi)他效忠。
“碩首將軍!”
“臣在!”
“領(lǐng)兵一萬,踏平東方家!”
“是!”
一萬兵馬由大景德碩首將軍蘇綻放=帶領(lǐng),浩浩蕩蕩奔至東方家,片刻間就將東方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撞門!殺!”蘇綻喝命道。
氣勢不凡的門不幾下便被撞得四分五裂,一下子便衝進(jìn)去數(shù)千兵馬,他們見人便殺,下手狠辣無情,一時間血肉橫飛,哀嚎聲四起,血腥氣蔓延,慘不忍睹……
蘇綻獨自騎馬拐進(jìn)一個院落。1你們家少夫人在哪裡?伸手抓住一個正要逃竄出去的人,劍尖逼上他的脖頸,冷聲問道:“說!你們家少夫人在哪裡?”
“饒命……將軍饒命……小人只是府裡的下人……”
“少廢話!少夫人現(xiàn)在何處?”蘇綻不耐煩的低喝道。
“少夫人一向只在傾楓院居住,順著院外這條路往南走到底便是,將軍……饒命啊……”
“滾吧!“蘇綻一腳踢開那人,拉馬轉(zhuǎn)身便向傾楓院奔去。
而那人感嘆完自己命大,剛連滾帶爬的跑出不遠(yuǎn)就死在了亂刀之下。
外間的殺伐之聲傳入傾楓院,侍女們通通跑的沒影了,無恆拉著孩子們到了臥房,費力的從牀下拖出一個空置的檀木大箱來,淚流滿面的摩挲這他們的小臉一會,便不由分說的將他們抱進(jìn)檀木箱裡,不顧兩人掙扎吵鬧,合上箱蓋,又拼勁力氣將箱子推入了牀下。
“冰兒,澈兒,你們躲在箱內(nèi)千萬不可出聲,待到確定無人之時才能出來知道了嗎?你們聽好,出來以後直接去找瞿夫子,請他收留你們……“
“娘,快把箱子拖出去,這樣我們出不去啊!“澈拍著箱子叫道。
冰頂開箱蓋,受了牀板的阻隔,只能露出一條手指寬的細(xì)縫,懊惱道:“別吵了,她已經(jīng)走了。“
“那我們怎麼出去啊!“澈使勁頂了頂箱蓋,撞的牀板嘭嘭作響,如果他還有一成功力在手的話,自然是不成問題,可他現(xiàn)在只是個五歲的小娃兒罷了,哪裡頂?shù)膭永婊镜臓棸灏。?
“別說話,有人來了!“
兩人噤聲聽著外間響動,先是馬蹄聲,馬蹄聲止住之後便是無恆與另一人的對話。
“少夫人?”
“你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冰與澈對望一眼,澈小聲說道:“是蘇綻。”冰點點頭,兩人繼續(xù)側(cè)耳細(xì)聽。
又是一陣馬蹄聲,吵吵嚷嚷的像是來了很多人,接著便是利刃破空之聲,蘇綻的怒吼聲。
“將軍……”馬上的兵士不解,他只是想殺了那個東方家的女人,爲(wèi)何將軍一臉震怒之色?
“她是玥國的公主,皇上的旨意是誅滅東方家的人,玥國公主不在此列!去吧去吧!你們到別處去!”蘇綻斂了怒色,揮退了涌入傾楓院內(nèi)的兵士,再看那位一身素衣的女人只是昏了過去,利劍雖刺入了她的身體,好在並未傷中要害。
無奈的皺皺眉,雖然方纔她未曾言明身份,但她的氣度已可看出她一定就是下嫁
東方家的公主無恆無疑了,伸手點了她幾處穴道,蘇綻一聲呼哨招來了心腹,告知了他們無恆的身份,並命他們將無恆公主交給皇上來處置。
“皇兄果然下了那樣的旨,娘沒事,但我們被抓到肯定是必死無疑……”皇兄啊皇兄,你可知道你無意中的一個命令就要害死我和你最愛的女人了!
“噓……他進(jìn)來了!”縫隙中可以看見蘇綻的腿了。
冰小心翼翼的放下箱蓋,自以爲(wèi)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可聽覺敏銳的蘇綻還是聽見了,他利眸一閃,目光落在房內(nèi)的大牀上,彎腰一看,檀木大箱便落入了他的眼簾。
不費吹灰之力的將箱子拖出,伸手一翻便打開了箱蓋,望著箱內(nèi)兩個粉嘟嘟的小娃兒,咧嘴露出一個自認(rèn)爲(wèi)十分和善的笑容來。
冰打了個寒顫,那笑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合時宜,怪滲人的。
澈尖叫道:“不要殺我們,我們是……”
“你們是少夫人的孩子吧?”蘇綻自以爲(wèi)是的接話道,還安撫的拍了拍澈的小腦袋,“別怕,別怕,我不是來殺你們的。”事先打聽過,無恆公主生的也是龍鳳子,眼前這對面容相似的孩子一定就是她的孩子了。
確定蘇綻不是來殺他們的,兩人都鬆了口氣,澈揉著被拍疼的腦袋,瞪著蘇綻,猜度著他的目的。蘇綻不殺無恆是因爲(wèi)她是公主,這還說得過去,但不殺他們就是抗旨不尊,他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
冰眼珠一轉(zhuǎn),“將軍和娘是舊識?”
“素未謀面。”蘇綻好笑的看著一本正經(jīng)的小女娃,目光突然多了絲暖意,“你叫什麼名字?”
“爲(wèi)冰,東方爲(wèi)冰,將軍真的不殺我們?”冰刻意加重了東方兩字。
“你呢?”蘇綻又轉(zhuǎn)臉問澈。
“我叫東方爲(wèi)澈。”澈字也是刻意加重了的,希望能激起蘇綻的某些記憶,可惜他註定要失望了,頭腦簡單的蘇綻根本沒多想。
“冰兒,澈兒,你們該稱我一聲姑父纔是。”
蘇綻的話徹底讓冰和澈傻眼了。冰心裡發(fā)嚎,姑父?繼東方流歡荒誕的成爲(wèi)她的父親之後,蘇綻竟然變成了她的姑父?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她真的難以接受……更別說叫她姑父了!
“姑父……”澈倒是從善如流的叫出了口,畢竟眼前這個大頭將軍是唯一能拉他們一把的人了。
“姑姑她可好?”冰直接回避的稱呼的問題,卻也用這個問題變相的承認(rèn)了與蘇綻的親戚關(guān)係,同時遞給澈一個佩服的眼神,此時兩人心裡都有著同一個疑問,那就是曹瀚怎麼可能讓蘇綻娶東方家的女人爲(wèi)妻呢?
“你們的姑姑她已經(jīng)……”
“將軍可在院內(nèi)?”呼喊聲恰在此時打斷了蘇綻的話,他濃眉打結(jié),匆匆壓低冰和澈的頭,輕聲說道:“你們暫時躲在箱內(nèi)不要出聲,天黑以後姑父再來帶你們走,姑父這有一包你們姑姑愛吃的桂花糖,餓了就先吃幾塊,乖,別怕!”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遞給冰,合上箱蓋,重新將箱子推入牀底,起身出了房門。
黑暗中,聽到屋外傳來說話聲,蘇綻問可都處理乾淨(jìng)了,有人回答說東方家兩百六十三口人俱已伏誅,蘇綻便下了撤退的命令,一陣馬蹄聲後,便徹底安靜下來。
“我知道了!”
澈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喊嚇了冰一跳,皺眉問道:“你知道了什麼?”一驚一乍的幹什麼,還嫌她受的驚嚇不夠多嗎?
“我知道濃情是誰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