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 風和日麗。
杜知倩還沒坐在檀木椅上,算一算杜府賬目。她抬頭看到,李澄舟氣洶洶走進書房, 手里拿著一份簡報, 開口道:“江湖日報上第六次刊載, 有人向你示愛的花邊, 真是讓人頭疼。”
賈韌椅對李澄舟還挺義氣, 沒有透露他的行蹤,但是有在日報之中,提起杜知倩的江湖之行。因著杜知倩光明磊落, 頗有些英氣,不覺間有了大量愛慕者。
“就是些閑言碎語, 難道我還被人拐跑不成?”
“當日我在江湖月報上面刊載證物, 讓銷量直線大增, 打出名聲。他不念救恩,唯利是圖, 給我帶來這等麻煩。”李澄舟忿忿不平。
杜知倩看著生氣的李澄舟,內心微微一蕩,連忙說道,“對我們日常起居影響不大,別太擔心。”
“說是這么說, 還是要給他整點東西吧。”李澄舟靈光一閃, 笑的神神秘秘的。
在李澄舟還沒具體實行計劃時。玲玉姑娘聽到了這事, 特地托人送些上好的香茶, 權當謙禮。李澄舟見杜知倩挺感興趣這些香茶, 也就沒再進一步計較。無風無雨。
李澄舟的師傅李似意也知自家徒弟在避禍,就睜只眼閉只眼, 沒有去打聽各種下落,一心想找到蘭花谷前谷主許白樺。
過幾日,杜知倩依舊在杜府閑散過日子,早將先前事忘卻,包括李澄舟囑她不再練的秘籍,也確實不再練。
只是……
剛起床的那一刻,杜知倩突然覺得胸口不舒服,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發顫,經脈在逆流,整個人直接倒在床上,抽搐著。
大腦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擠壓,意識漸漸模糊,似乎有人沖進來在喊她的名字,只是看清是人影。
她伸出手被人握住,再眼一閉,整個人陷入昏迷。等杜知倩醒來時,外頭已是半夜,秋天的風似乎大地一片荒蕪,在寂靜的夜里尤其如此。
“澄舟,我是怎么了?”杜知倩感覺整個身子都酸疼難忍,奄奄的提不起精神。
李澄舟一絲沉默,“好像是那本秘籍緣故,知倩你似乎功力大進。”
“這不是喜事嗎?”杜知倩一時沒反應,問道。
“那本書是克制百毒芹而作,章法詭異,難以摸清,與我手中留有的魔教一半心法,似乎同出一枝,花開兩朵,”李澄舟定了定心神,“我們需得入魔教,才找的到法子解開謎題。”
杜知倩不明白為什么要得這么復雜,微微一笑,“王梓之作為魔教殺手,素來與你交好,與其貿然前去,不如向他探探口風。”
“這個法子不錯。”
“真的?”杜知倩頓了頓,“王梓之不是要奪教主之位嗎?現在過去不是打擾到他計劃?”
“你知道就好。”李澄舟手輕刮過她鼻梁,微微有點癢。
杜知倩笑容燦爛,突然提議道,“如果我真的功力深厚話,就去試一試武林盟主,你看這想法如何?”
“你之前好像就這么說過,不會是真想當武林盟主?”李澄舟有點遲疑。
杜知倩笑了笑:“人的想法多會發生變故,勝在我年輕。如果哪天真這樣做了,澄舟,你幫不幫我?”
真有這么一天嗎?李澄舟點頭微笑,忽覺得下次去江湖,杜知倩她娘還是天山派掌門私生女,定會十分熱鬧。
那時候的江湖,又會是什么樣子呢?
杜知倩李澄舟二人在沙江鎮過著閑散日子的時候,蘭花谷谷主許白樺在武林席卷而來。原來當日他非畏懼出逃,只是不想被干擾修行,他依靠百毒芹而練成絕世魔功,又返回到蘭花谷,意圖再奪谷主之位,進而想稱霸武林。
先是蘭花谷自亂,再紅蓮被創,之后青山天山門派中人依次都遇到攻擊,一時武林大亂。
這天下午,當李澄舟一開門,目光就落在籬笆上,不禁疾速奔到籬笆旁,手一伸,就將籬笆上的東西拿到手中,竟是一株沾著血的蘭花。
李澄舟緊握在手中,立馬想起蘭花谷谷主許白樺,這個殺他全家的背后黑手又找上門來,隨即又想到杜知倩。杜知倩與他不同,她是受他拖累,被動卷入這一次次暗殺中,盡管一次次化險為夷,但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設想。
是該做一次了斷了!
李澄舟仔細將染血的蘭花埋入土中,清整干凈沾著血跡的地方。他立馬又換上一身便服,想要找到許白樺,非報此仇不可,囑托洱新千萬不要泄露自己行蹤,就說是回一趟青山。
于此同時,杜府也來了老熟人,受著重傷的張似海。杜知倩忙招呼好其他人將他安撫好,一打聽才知許白樺狼子野心,四處為非作歹。
張似海前不久,與許白樺狹路相逢,好不容易逃出對方的魔掌。
現今各大門派人人自危,整個武林可以說是危在旦夕,正好坐實了天機老人預言的武林浩劫。
聽完張似海的話后,杜知倩擔憂問道:“那……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治他嗎?”
她也在這刻,陡然想起天機老人孫子張生琪;當日曾當面說過,她似乎是破解浩劫的人。
“不知道,我們只能逃的遠遠的,所以我先來到這里避難片刻。”張似海痛苦的搖搖頭,說不出其他話。
然而,許白樺何等陰險狡猾,現在張似海到了這里,許白樺順著線索,哪里會放過這里。
不好,杜知倩立馬想到李澄舟,要告訴他許白樺重現江湖的事。
她安頓下人照顧好張似海,起身離開,想去找李澄舟。
杜知倩剛走到門口,張似海忽的喊住她,“這些時日,李公子是不是和你住在此處隱居?”
“是,”杜知倩下意識應道,又覺得不妥,“也不是,澄舟說江湖事多,是想歇一段時間,他自會向門派請罪。”
“我記得我在宴上曾經問過你,你來蘭花谷干什么,你說是在找人,”張似海頓了頓,整理思緒,“他是不是李澄舟?”
“是。”
張似海啞然失笑,“看來我開始來的挺遲的。”
“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嗎?”杜知倩一臉莫名其妙,臨走前又說道,“張少俠,你先在這好好休息吧。”
張似海點點頭,對上杜知倩目光,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走近過她,又何談遲與不遲。他就像是過客,根本都來不及在她生命里留下什么。
然而他不甘心,想到這,大聲喊道:“杜姑娘。”
“有什么事嗎?”杜知倩不解回望他。
張似海淡淡的輕笑:“我喜歡你,也祝福你,希望你們能共渡難關,天山派永遠在等你回去。”
“謝謝。”杜知倩點點頭,再不遲疑去尋李澄舟。
等杜知倩來到竹林小屋時,早已不見李澄舟蹤影。洱新是個實誠又笨的,杜知倩內心交流,從他馬上套出許多話。
果然,他獨自去為家門報仇。
“明明說要為我貪生怕死的活下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一個人自顧自的跑了,”杜知倩又急又氣,“這樣貿然去,豈不是送死。”
杜知倩循著痕跡,一路想探到李澄舟,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正她想折道而返時,她不意遇到一波湖溪,兩岸長有人高似的雜草與灌木林,繁密青綠,煞是好看,郁結的心境忽的放松。
“小輩,”,身后有人喊喊住她,熟悉的語氣異常獰笑,“我在這里候你多時,就等著你來找死!”
許白樺掌管蘭花谷多年,透徹了解江湖恩怨。一夜之間,蕭家滅門,可以說做的干凈利落,但遲遲找不到當日蕭家大公子蕭散的尸首。
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如果蕭家公子蕭散仍存活于人世,那么蕭散為什么不來復仇,不來揭穿一切?一點點算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蕭散打算隱藏著自己,想謀而后動。
先前蕭家在明他在暗,他才有機可乘,一網打盡。如今蕭散很有可能在暗處,對他是大大的不利。
就在他黏須沉思時,忽的有下人來報,說是杜家要嫁女兒了,邀請他去參加喜宴。杜家對他助力還是挺大的,應當給與足夠的報酬。所以她直接下了一份大禮,暗送過去。
不日后,杜家家母飛鴿傳書,杜知倩離家出走,或許要去尋找李家滅門真相的事,不由得讓他內心不為震動。
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在門打開后,走來一個身穿素白衣裳的女子,長發如墨,柳眉輕彎,舉頭投足之間,不免給人一如沫春風之感。此女子正是白瑜,他最為寵愛最得力的弟子,也是他心中為自家小兒挑出最適合做妻子的人選。
“師父,兩個月后就是蘭花大會,師父到時候勢必武林群豪將匯聚于蘭花谷。您為了鉆研武學,要在開蘭花大會之前的這段時間里閉關修煉,那這段時間誰來管理蘭花谷?”
白瑜憂心忡忡,施禮后,一股腦的將心中疑慮全部說給許白樺聽。
許白樺見她心急如焚,笑著說她有大才,即可成為谷內的主管,當協助少谷主處理谷中一切事物。
白瑜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說道:“谷主說笑了,我若是成為主管,興許還會招惹到他人的不滿,還望收回成命。”
“小瑜不必自謙,你本有此才,定能將谷中的事物治理的井井有條,而且我還會派葉說來助你。”
葉說是谷內一等一的用劍高手,稍高于白瑜,師父既然愿意派遣葉說助她,此話不由得給她吃了定心丸。
白瑜滿心歡喜,當下一口答應此事,說是要治理好蘭花谷,也會勤加練習,不會在蘭花大會上給門派丟臉。
等白瑜走的老遠后,許白樺即可花重金匿名送到了魔教那邊,追殺杜知倩。若是事成,他會另外再加銀兩重賞。
他吩咐好后,安心在暗室修行白毒芹心法,本以為杜知倩是個普通大小姐,武功再高也無濟于事,大功告成的時候,解決此事。
誰料到她多次僥幸逃脫追殺,還跑到了蘭花谷,出現在他跟前。不僅如此,她還結交到了名門正派的李澄舟,來蘭花谷的路上還解救了一個很關鍵的人物,張生琪。
張生琪是天機老人的孫子,自小有洞察先機之力,素來養在深山中,很少在眾人面前出現。他窺探時機好久,好不容易才讓手下的人趁著張生琪偷著出去玩,誰料到只能眼睜睜這張生琪錯打錯的認識了杜知倩。
杜知倩來到蘭花谷后,乍看普普通通,許白樺本人還在遲疑之際,錯以為是魔教殺手高估,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天出現她在宴會上大放光彩。
就這樣,他本有心試探杜知倩,誰知對方不止不隱瞞,還主動跟他說起許多不相關的事。
這杜知倩,說不定還真是來克他的。
許白樺越回想過去,心頭越是生出一股煩悶的火氣。
杜知倩一回頭,看見許白樺雙目瞪的通紅,手握長劍,一身殺氣騰騰而來。
又看見許白樺人身上沾有血跡,鮮而未浸衣中,杜知倩臉色一變,“你把澄舟怎么了?”
“你可以拿命來問,”許白樺不理會他,“死在我劍下的人數不勝數,多你一個也無妨。”直接拿劍向她刺來,黃蠟的面色此時更見猙獰,這個人似乎活的不像人,而是鬼了!
杜知倩又哪里是個好欺負的,隨即與他見招拆招,幾個來回下來,臉色未變,笑語盈盈。
“你這是修了武功,為什么我越打越累?”許白樺覺得不對勁,“你反而越來越精神?”
杜知倩覺得一絲好笑,反問道,“還記得死在禁地的人嗎?你還害死了白瑜的貓,我左思右想都沒告訴她。”
“看來你知道不少事,還埋葬了我師兄,”許白樺立馬知曉她精習師兄的秘籍,“怪不得我百思不得其解,誰敢闖到禁地。我還以為是李澄舟,想不到是你。”
“看來你還真與澄舟打過交道?”,杜知倩一身蓮青色衣服隨風擺動,厲聲問道。
“哼。”
杜知倩也知自己力氣有限,久戰不利,望一眼湖溪,忽的想起一個主意,還未將踏水而過時,杜知倩又聽到灌木林中有低聲喚她的聲音,來不及細想折回飛過去。
一支利箭穿肩而過,箭上有毒,杜知倩整個人發暈,搖搖晃晃,迷迷糊糊中有被人抱緊的感覺。
“你怎么這么傻。”熟悉又溫暖聲音,帶著點責備和無奈,四周的血腥味隨著他的話語越說越濃,讓杜知倩感覺到不對,撐著最后一絲意識用銀針扎到自己腿上,立馬清醒,抱緊她的人確實是李澄舟。
此時李澄舟整個人受著重傷,卻依然將她好好護住,而對面許白樺洋洋得意的冷笑,身后還站著葉說,方才放冷箭的正是葉說。
許白樺脫口而出,猙獰的笑道,“好一對苦命鴛鴦,你們竟然在這種時候抱在一起了!”
“你們倆竟然背后偷襲。”杜知倩當即反擊,傷口卻又裂出一道口子,冷滋一聲。李澄舟覺得心疼,在一旁用內力給她暗暗療傷。
葉說平實懇切的臉,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在一旁候著,對許白樺畢恭畢敬說道,“請主人吩咐,我定會將這兩人擒住。”
杜知倩又想起這個葉說不正是蘭花谷大會上差點打敗李澄舟,結果不戰而逃的葉說嗎?他竟然出現在這里,想來他不出戰,定是也受許白樺掌控,這個許白樺比他們要想的更陰沉,深不可測。
“看來蘭花谷確實人才輩出。”
“疼嗎?”李澄舟臉色此時慘白,有些無奈,低聲問道,“又連累到你這種地步。”
“沒事,”杜知倩右肩上的傷經他暗地調息,稍稍好一些,擠出笑容,“我都沒死,怎么能讓你有事。”
“盡說喪氣話。”
二人說話間,許白樺臉色緊盯幾秒,回頭吩咐葉說,“區區小事,我來就行。”
許白樺直接舍棄長劍,當下出手就是狠招,直接想奪二人性命,李澄舟眼尖,忙將杜知倩推出去,想硬拼這一掌。
被她打斷步伐也好,被她干擾思緒也罷,如果再重來一次,這種結局也不是不好。這一路生死相隨,這里要做個了斷,如果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的話,就希望是她。
杜知倩完全沒料到許白樺會突然發難,這個時候會被推開,明明不是說好江湖路遠,二人結伴,至此卻是這種情形。
電光火石間,又想起當日她在水面上比試輕功的巧計,抖的使出一個翻轉,貼在李澄舟胸膛,手與李澄舟一同接這一掌。
“砰砰砰”湖溪的水炸的老遠,三人各被反彈幾步之遠,身上也傷痕累累,特別是李澄舟,本身慘白的臉,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眼皮抬的很吃力。
“不!”杜知倩拖著身子緩緩爬到李澄舟旁邊,臟兮兮的手來不及擦拭,就探下脈搏,不想他死不想他死。然而他身下止不住的流淌著血跡,新血與先前的血斑混合,整件衣服變得凌亂不堪。
李澄舟一經落在地上,被擊拖丈外,此刻全身麻軟無力,幾乎翻動不得。葉說走到二人面前,臉上現出詭異的笑容,“李澄舟,我們好久不見?”
“你是來看人笑話嗎?”杜知倩抬頭,冷冷問道。
“葉兒,你快來給為師止傷口啊。”許白樺見葉說走遠,一副心慈臉善的哀求著,隨即指向杜知倩李澄舟二人,“快把那兩個人早點給我殺掉,等我當上武林盟主,保證會讓你在武林耀武揚威。”
“你們三個都要死了,我就留在這看你們安安靜靜的死,”葉說有點小開心,但又覺得太過張揚,“反正呢,等你們三個死了,整個江湖也歸我。”
許白樺當下被氣的,又見杜知倩正找傷藥治李澄舟,“葉兒,不要和為師開玩笑,為師可是很寵愛你的。”
“寵愛我嗎?”葉說覺得他這師傅假仁假義真的假成習慣,“我是蘭花谷武力最高的弟子,你還是想讓自己親兒子接這位子,我沒意見,可是你為什么連白瑜也不放過,我明明這么喜歡白瑜。”
杜知倩見二人正在爭吵,繼續翻找,終找到秋葵,小心的將它敷在傷口上,李澄舟整個身子抖一下,血頓時止住。
李澄舟臉色漸漸變好,迷糊糊睜開眼,望向衣衫清麗的杜知倩,“我是不是整個人要死了?”
“沒死,”杜知倩無奈道,又望向不遠處躺在地上的許白樺,“要死也該是許掌門死。方才我幾次與他糾纏,兩人各有傷重,現下他估計生死垂危。”
李澄舟心頭一震,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從未沒發現,杜知倩這般花容月貌。
二人再往那看時,許白樺正偷襲葉說,葉說立馬反擊,不過三分鐘,陸續死在不遠處。
蒼茫武林,紛紛擾擾,這么多人疾走奔波的名利,似乎就此可放下。
李澄舟握著她的手,手心很溫暖,那是一種被他專屬的溫暖,若有所思,“好像是因為我體內魔教邪功緣故,我們又合力相拼,才打敗許叔父。”
“叔父?”杜知倩被這個稱呼嚇到,“他與你們蕭家有聯系,還暗地讓人滅門?”
二人就此臥在這一波湖溪旁的草地上,李澄舟將其中原委一點點告訴她。
原來許白樺一心想要一統江湖,于是利用自己師兄培育出百毒芹,結果不料被李澄舟爹發現,趁天黑風高夜,派人滅門。師兄一直被蒙蔽在谷內,認為自己有錯,最終還是被許白樺殺害,幸運的是他留得秘籍被杜知倩發現,才有這么一著。
甚至在先前,杜知倩與蘭花谷淵源也頗深,原來許白樺弟弟許瀧對此一直一無所知,在沙江鎮當郎中,無意間教會杜知倩不少醫術,保她安全。
杜知倩似乎又想到什么,笑逐顏開:“那武林浩劫似乎破解了?而且還是我們一同破解?”
“那是當然,”李澄舟對她一笑,“知倩是個不認命的,我們當然也能就此破解浩劫。”
風輕輕吹過,二人喜上眉梢。
大仇即報,杜知倩隨著李澄舟回到蕭家墳墓,她還是第一次來蕭家,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
這處葬地是李澄舟在江湖上才成名時,新選的位置,風水頗好,花崗石鑿的墓碑就佇在墳前。
李澄舟將酒灑在墳前,重重的磕三下頭,“不孝兒,今日終報此仇,終慰全家。”
隨即李澄舟站起身來,一步步向她走來,著一襲素色長衫,步履緩緩,言辭懇切“謝謝你,一直陪我到我今天。”
杜知倩臉上泛出緋紅,局促不安,“這種地方就不要說這種話,明明也沒做多少。”
“就是因為在這種地方,才更要說,愿花有期人有約,今生今世永不相負。”
秋去春來,又多一段是非。
李澄舟這幾天在想一件事,如何從杜府將杜知倩撈出來,這是個問題。
家丁急匆匆敲門,“杜小姐,門外的李公子好像不肯走?”
“那讓他繼續呆那吧。”杜知倩頭也不抬,繼續研究秘籍,不想受到干擾。
……
家丁無奈敲門,“杜小姐,門外有個叫洱新的人也賴著不走?”
“不要管。”
……
不知不覺中,一天過去。等杜知倩聽到外面有煙火聲音時,才意識到暮色四合,又到一年煙火的時節,居沙江鎮這么久,似乎還沒去看煙火。
這么想時,她走出房門,踏出院子,來到門口,而門口還有個人背對著她,站著。
他聲音清脆,也不喚她名,直白白的說著,微許有點委屈,“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
“這不出來了嗎?”被人逮個正著,咬了咬嘴唇,杜知倩心理發虛,明明她是沒做錯什么的,望見他寂靜的眼神,一時錯覺。
四周依舊喧囂,他就在那里靜靜站著,等她許久,杜知倩開口應他后,他臉上才泛出淡淡笑意,似采蓮手點過湖心,剎那漣漪陣陣,柔聲道,“是不是想去看煙火?”
“是。”說的比想的快。
杜知倩心頭那一點不安,立馬被這煙火會吸引去,徑直走在他旁邊,自然而不拘束。
于是,二人就這么直接往街上走去,看一看那五彩斑斕的煙火。
煙火節是沙江鎮比較隆重的節日,寬廣的街道上,四處有花燈點綴,讓人眼花繚亂。
等杜知倩李澄舟二人走到石橋邊,橋下還有龍舟燈火輝煌,遠遠看去,令人驚嘆奇妙,極為壯觀。二人在橋上拾階而下,一步步向下走去時,看四周樓閣燈火如夜空繁星樣好看。
置身在其中,杜知倩不禁贊嘆著此情此景,李澄舟但笑不語。
果不其然,煙火節此時才正式開始。
一簇簇被點燃的炮竹,沖向天空,又在半路炸開,那未燃盡的木屑帶著的火星,如繁星滿天,璀璨整個夜空。
二人陶醉其中,不覺間,杜知倩手已攀上李澄舟的手,就這樣漫步在火樹銀花的世界中,長街輝煌,人聲鼎沸,唯有這二人細細欣賞。
夜色如此妖嬈,心似乎也變得飄浮。
“澄舟一直沒說話,是怪我這些天不理你嗎?”總要有個人打破平靜。
“不是。”
“那……”,杜知倩反而摸不著頭腦,前幾天些天好不容易知道如何去魔教,李澄舟一直攔著她不去,才有這么一遭。
周邊還有無數人,李澄舟卻止住腳步,望向她,擁住她。二人置身在這夜空煙火下,周邊璀璨奪目,似人間仙境,卻不抵這一刻相擁。
“你好像很久沒有允許我抱你,現在,讓我抱一下。”
本該推開的手,自覺收起來,她小心辯解道,“哪有,我沒有……”
“這些天,你都不讓我去杜府,”李澄舟有些忿忿,再看幾眼,面前眉目如畫的人,頓時又不那么可氣,“早知道不該讓你知道怎么去魔教。”
“……”
此時,結伴出行的女子們,從二人身旁路陸陸續續結伴而過,側頭看見李澄舟面容時,多羞紅臉掩走,走遠了,又忍不住回過頭偷看,張望。
到底是煙火節,舉止再沒往日那般局促。
李澄舟哪在意這些人,此刻擁抱著,杏目流光的女子才是他不能放手的人。
二人正在鬧別扭時,冷不防有個小孩撞過來,響起了小孩子的尖叫聲。
“咦,李澄舟原來你在這?”杜知倩正想問那小孩有沒有傷著,小孩身后的蘭花谷白瑜乍見此景,出聲問道,余光還注意到一身蓮青色長裙杜知倩,映襯的她如梨花春雪。
李澄舟微微一笑,拱手道,“白姑娘好。”
“好久不見。”
李澄舟將目光放在那小孩身上,“這小孩?”
“他是我舍弟,近幾日他家邀我來看煙火會,沒想到遇見你……和杜姑娘。”白瑜口氣古怪。
李澄舟一點也不在意,手緊握著杜知倩的手,還沒放開,“真是有緣,我陪知倩在看煙火。”
“據說青山派四處找你不得,”白瑜氣惱,“你竟然在這里看煙火,青山派的人定會對你很失望的。”
“有嗎?”李澄舟聽得這些言語,口氣頗有些不善,“青山派最近無事,回不回也不重要,就算是該回,也不急于一時。白姑娘對在下關心,我深表歉意。”
“你!”白瑜氣的不想說話,直接抱住自己的舍弟,急匆匆走掉。
“澄舟,你好像在白姑娘面前表現的不夠得體?把她氣的夠嗆。”
“我對她溫和有禮時,你不舒服,”李澄舟無可奈何道,“我在她面前表現的各種沒長進時,你還是不舒服……”
杜知倩被他說的直捏死角,偏偏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知道,她曾經想讓我嫁給少谷主這件事。”
“嗯。”李澄舟開口應道,答的坦然,又想起白瑜懷中舍弟模樣靈秀,若有所思,“我們是不是該要個孩子?”
身邊有煙火炸開的聲音,杜知倩聽得不是很清楚,“啊?”
今日,杜知倩出門并未做過多的裝扮,僅是一襲蓮青色長裙,用發帶輕挽住后面的青絲。
李澄舟看到她的時候,感覺這世間煙花重重,如無數繁花絢爛,不及她此刻微笑。
他的眼神分明是熾熱的,杜知倩察覺有些不妙,今天不宜出門。
然而李澄舟何等機敏,說是他在竹林小屋早備好了酒菜,只想在此良夜,為她做些好吃的。
清輝月色,竹林小屋內,散發著淡淡的蘭花香氣。
杜知倩正在小屋內,坐下來喝茶,等稍后的可口酒菜。
茶香清甜可口,喝茶的人被他抱過,臉上還有淡淡的紅云未散去,李澄舟很是滿意,讓她再再等待一會兒。
于是,杜知倩百無聊賴的坐在那里,旁邊還站著洱新,殷勤的服侍。李澄舟遲遲不來,如果不是洱新在此,杜知倩保不齊溜走。
“天色不晚了,我該回去。”最終,杜知倩將空茶盞放在旁邊的案幾上,跟洱新打個招呼,想馬上離開。
隨著簾子掀開的聲音,李澄舟走到她跟前,墨黑的長發披散開來,全身僅用一方白巾裹身,笑意淺淺:“不急。”
杜知倩連忙將眼神移向他處,哪里還肯細看此時的場景,微微嗔怪道:“這是誘,惑……”
她想疾步離開,甚至還用一點輕功,逃之夭夭。
“你都來了,怎么好意思離開……”李澄舟一手拉住她,迅速的回身關好門,然后攬她入懷。
她跌入李澄舟懷中后,輕呼出氣,心跳速度漸漸加快,臉上由淺紅漸漸變深。
“能不能不是今天?”杜知倩慌張地用手揪住他衣服,試圖阻止對方進一步動作,眼眸泛起不安之色,忑忑不安。
仿佛察覺她的不安,李澄舟微微俯頭,在她耳邊溫柔低語,“這些時日,你總不理我。”
杜知倩靠在他懷中,頭就順勢靠在他肩頭,倔強堅持,“是你先對我固執的。”
李澄舟聞言,側頭看去時,看到杜知倩少有的笑容,平靜而恬淡,莫名的乖巧。看著這樣的笑容,他心中一絲悸動,想做出點什么。
他再不猶豫,走上前,伸出手,撫摸她的烏發。烏發如墨,光澤順滑,連帶他的心也變得柔軟。良久之后,他念念不舍抬起手,二話不說地抱起她。
前塵俗事多思無益,懷中的一團白云,必能與他漸漸共老。
杜知倩心中一震,頓時羞紅了臉,輕抿薄唇,柔軟地緊靠向李澄舟。
李澄舟瞧著懷里的她,妥帖而安穩,埋在她烏發中,像是聞著二月淡淡梨花香。
還想說什么,他已伸手褪著她的衣裳,就在還來不及阻止間,那輕薄縷衣落了地……
繾綣的激情好似地久天長般的綿延著身心,又像如眨眼間的露水即逝,夜幕給一切拉下簾幕,他們忘情的纏綿在各自眼眸中的星辰。
一泓秋水相望的情愛如夜間的海潮綿綿不止,纏綿悱惻。
如此種種,一響貪歡。
事后,杜知倩只有一個想法,明天二人就昭告江湖,盡快成親為宜。
被動是要吃大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