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的樣子全落在不遠處高棱的眼裡,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現在就開車衝過去,然而殺人犯法,爲了這麼一個女人這麼葬送自己的下半生,是不值得的,所以,她只能恨恨的咬著牙,轉身離去。
回去的時候,高棱再次拿出了那支毫筆,終於決定立馬實施之前的計劃。她查了很多關於這枝朱毫的資料,終於在她不小心夾帶的她老師的筆記本中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因爲是一些篆體字,她不得不邊翻譯邊看。
“古來制毫者衆多,大成者寡,今有幸,製得成毫一支,雖聚名得利,然邪氣過剩,不得已餘終將其封之……”
勉勉強強的看了有的部分,大概也總算是瞭解到了些許始末,雖說人最初的目的只是簡單的聚名得利,然而隨著人心不足,一切都會在不知覺中發生改變,直到巨大的慾望吞噬一切,變得一點兒也不再簡單。
高棱原本清澈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惡毒,她可不相信那些因果報應,否則這個世界上爲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禍害呢,更何況人類的始祖不是說過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在利益面前,不,在愛情面前,她可不是個想當好人的人。爲此,她要仔細研究這件寶貝。
高棱從化妝箱裡拿了一個放大鏡,那是她平常夜間護膚時用來觀察自己臉上的黑頭用的,現在被她用來觀察毫筆剛剛好,所謂物盡其用嘛。不得不說,單從美觀上而言,這支毫筆筆桿的黑中發紅就已經無與倫比了,如果流入市場,絕對會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然而此刻,高棱並不想出名,所以她覺得自己更要好好的加以利用。指尖不小心從筆尖劃過,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柔軟,跟之前自己使用過的那些完全不同,這使她產生了濃烈的興趣,一下又一下不停的劃過自己身上肌膚。按照她的認知,那毫不像是從動物上取來的,倒像是……
三天後一早,高棱小心的剪下了筆尖的一根毫毛,置入一個透明的密封袋,那是她平常拿來裝卸妝棉的,如今卸妝棉散亂的落在梳妝檯上。期間,她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剪下了一根自己耳後最貼近皮膚的一根頭髮,裝到了一起。她先是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而後才整理了一下妝容,款款出門而去,不知道的以爲她是去約會,但實際上更像是去辦一件大事。
市區的醫院裡的取號處早就排起了長隊,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多人在生病,年紀大的年紀小的,權位高的權位低的,只要是人就沒有可避免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後天,生命消磨過的時間越長,生的病也就越多越厲害,對生的渴求也就越強烈。高棱皺緊了眉頭,不知道是厭惡這些病人,還是厭惡生病這件事情。
“高小姐?”
聽到旁邊有人叫自己,高棱側過了頭,一張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臉映入了眼。這樣就遇上了嗎?她微笑了一下。
“顧醫生,好巧啊,你是在這兒上班嗎。”
不得不說高棱的腦子轉的很快,她笑的很文雅,就是現在。
“高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顧明皺了皺眉頭,他實在是無法從一個畫著精緻妝容的女人臉上看出什麼狀態,下意識想要提醒高棱,看病的話還是先卸妝吧,否則醫術再高的醫生,都沒辦法進行正常診斷。可他還是忍了回去,畢竟自己跟她也就因爲落承見過一兩面,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要看的醫生,沒有什麼立場說這些。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跟這個女人聯繫在一起。
“顧醫生,你叫我高棱吧,高小姐什麼的太見外了。”
顧明忽然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秒針還在不緊不緩的走著。
“現在還沒有到我的問診時間,要麼先去我辦公室,我幫你看看,免得你排隊浪費時間。”
高棱做出了一副猶豫的神色,雖說顧明也許能幫得上忙,可是現在走開,等下還是要取號的話,還是很麻煩的。
“怎麼,你不相信我,就算我不行,整個醫院的醫生我都認識,我可以再帶你去找他們啊。再不濟我這邊不行,我還可以帶你去落承那兒插隊啊,老實說是他那邊的隊比較好插。”
熱切的語氣,不由得讓高棱覺得好笑。尤其是後半句,不像在說笑。
“別別別,顧醫生擡舉我了,我不需要整個醫院的醫生,也不想爲了一點小事去麻煩落承。所以現在,只好辛苦你帶路吧。”
高棱想,幸好顧明還沒有穿上他的“戰袍”,否則那些正在排隊的人,非吃了自己不可,她哪裡知道,顧明過來之前,特地將白大褂脫了下來,跟落承相反,他覺得白大褂是品味最差的東西,明明是白的卻偏偏註定要被染上最髒的東西,所以現在那件白大褂都還在拐彎處的垃圾桶上放著呢。
顧明先是帶高棱進了診室,進去之後再是進了一個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成了他的休息室,裡面一面大鏡子,照出了一張倚在牆角摺疊起來的便攜式躺椅。高棱不自覺的想到,這個男人還真是臭美啊,放的鏡子這麼誇張,難不成還真的有男人比女人還愛美嗎。
“有些亂,不好意思啊。”
顧明看見高棱看著鏡子出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轉身就要去倒水,試圖掩蓋其尷尬,但是被高棱攔住了。
“顧醫生,其實我來是想做個親子鑑定的,就是那種親子鑑定,您知道嗎?”
顧明本能似的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女人要做親子鑑定,難不成她是個私生活混亂的主,這樣一來,幫她在落承面前說好話的事,他可就幹不出來了,正想著,卻發現高棱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態,又往前走了一步,作爲一個醫生不論病人是如何作爲,是身患何種惡疾,剛纔的舉動都是不符合職業素養的。
雖說顧明的表情刺痛了高棱,但是她不能發脾氣,一來是自己的話沒有說清楚,二來她還有求於他。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還是顧明動作快,換上了一副受傷的表情,似乎想要上演一出楚楚可憐。
“你這也太傷害我了,我好歹是個職業的醫生,怎麼會不清楚這種專業名詞,事實上只要我高興,我就能溜進鑑定室親自做鑑定。只不過,這親子鑑定,是要雙方同意的,你?”
顧明問到一半的停頓無疑給了高棱鼓勵,讓她覺得希望就在眼前。
“是我朋友,她看到一個孩子很像是她多年前走失的,便來找我幫忙,你也知道,我哪能幫得上啊,不過看她的樣子又於心不忍,只能自己僱了一個私家偵探去查,結果私家偵探也是不靠譜的,就給了我一根頭髮,讓我們自己去做親子鑑定。所以我就在這裡了。”
顧明看著高棱無辜的樣子,似乎在判斷她說的話是真是假。高棱雖然討厭這種被打量的目光,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忍受著,畢竟,沒有哪個醫院能隨便做這個鑑定,這也是這個點她出現在這家醫院的原因。成與不成,就在這一瞬間了。
“這樣啊。倒也不是不行,你先給我看看吧,要是能做,我幫你想辦法。”
只見高棱從包裡掏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裡面兩根頭髮,一長一短,顏色倒是差不多,微微帶黃。顧明有些疑惑,真的不是她自己要做嗎,她的頭髮是有些偏帶紫色的,適合中帶著高貴。顧明不得不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你這個,做不了啊。”
顧明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苦笑著說,沒有髮根,誰也做不了。然而高棱不明所以,以爲是他不肯做,仍舊拜託著,直到顧明解釋,她才明白,原來還有這樣子的要求。顧明鼓勵她,要麼再接再厲繼續去找頭髮,要麼是拿別的帶DNA的東西來,可是高棱卻搖了搖頭,說對方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再想拿什麼東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眼中的失落感很深,讓顧明覺得幫朋友這件事的可信度不高。
“顧醫生,那您能確認這是人類的頭髮嗎?”
對於這個問題,顧明大吃一驚,難不成?他趕緊又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從他的專業角度看,應該是的,但爲什麼更像是胎毛。所謂胎毛,就是胎兒長在母體中沒有出世的毛髮,正常來說,是不可能取出來的,因爲沒有哪個父母會做這麼殘忍的事。
“這……高小姐,你不會是拿什麼動物的毛來考驗我的專業性吧?”
一聽到顧明語氣都變了,高棱趕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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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我是怕那個偵探在這一點上也騙我,這樣一來,一切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當然我也要弄清楚,如果真的是動物身上的,我也能去找他要回我的偵探費啊,你不會以爲我這樣的畫家,收入很高到能隨便拿錢打水漂嗎?”
也許是這些話起了安撫作用,顧明思索了一下,拿著透明的透明袋子就往外走去。高棱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跟在後面。
看著眼前的產房,高棱很奇怪,爲什麼顧明要來這裡。
“你先在這裡稍等一下,我進去看看。”
顧明難得的嚴肅,高棱自然不好多問,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現在顧明的心裡有無數草泥馬在交配。婦產科的主任是個斯文但又狂暴的女人,同作爲一個醫生,如果你遵守醫院準則穿著白大褂的來找她,什麼都好說,但是如果你不穿白大褂來找她,她就覺得你對她這裡新生的生命不尊重,不管你仗著誰的勢,聽了誰的命,總要先挨一頓數落。這一次,顧明覺得自己活該,誰叫自己要面子,他心裡甚至極度懷疑。婦產科主任是不是有制服情結,這是之前從來沒有想到的。
然而不得不說顧明今天的運氣超級好,婦產科的主任剛處理完難產,在即將下手術刀的瞬間,孕婦自己分娩了,還是三胞胎,這讓她心情很好,因而並沒有計較顧明的穿著。據她確認,這的確是胎兒的毛髮,粗摸估算應該是在胎兒八個月大的時候剪下來的,爲此她還特別驚訝,誰會做這樣的事。
別人的話可能還有懷疑性,但這位五十多歲,接生過無數足月不足月的婦產科的主任的話絕對值得信任。只是她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根毛髮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居然還被人保留著,雖說毛髮本身就不容易因爲時間發生變質問題,但不是一般人做到的小心仔細。
顧明出來後,跟高棱說了這些事,原本他還想跟對方再好好研究一下的,無奈臨時有個孕婦早產,他也就不好再打擾。也慶幸是這樣,婦產科醫生沒來得及追問那些奇怪的顧明根本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
高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表示非常吃驚,要馬上跟朋友聯繫,急急忙忙就走了。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沒一會兒就發來一條短信,說是下次請顧明吃大餐。顧明苦笑不已,真是來也匆忙,去也匆忙,別的話都還沒有聊呢。這個時候的顧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醫生,還有很多病患在等著他。
“顧醫生,原來你在這裡啊,你診室的小護士已經被門口的病人都催的快急死了。”
一個端著托盤的護士從旁邊走過,只留下這麼一句話,顧明這才拍了拍腦袋,快步往回跑去。
診室門口的病人果然已經焦躁不安了,甚至在顧明進去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指責他不排隊,小護士也不幫他解釋,看樣子真是急上火生了氣了。顧明有些無奈,暗地裡一個勁兒的感嘆自己這麼帥氣的長相,會做這麼不要臉的事嗎?然而更悲催的是,辦公室裡再沒有找出來一件白大褂,他回憶了一下,最近丟的很勤快的原因。
顧明在辦公室裡翻了很久,都沒有翻到新的白大褂,連舊的也沒有。他叫了護士,護士沒有迴應,不得已只好自己又出了診室,這個時候外面起鬨的更厲害了。
“你進去啊,叫你插隊,現在知道沒人了吧!”
“是啊是啊,這年頭的年輕人吶,真是不像話。”
“他這是幹嘛去?”
“可能去找醫生,或者護士吧。你別看他表面上斯斯文文,說不定等一下就要跟醫生吵起來呢,年輕人就這樣,焦躁的性子。”
……
聽著這些話,顧明覺得自己有一種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冤孽感。然而他也只是聽聽,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畢竟他能真正理解病人的心態。
護士站前,顧明嬉皮笑臉的說著,然而沒有人理他,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衝他比劃了三根手指,意思是還有三天才到下個月,今天是沒戲了,其他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原來,這個月他的份額已經用完了,要不是小護士幫忙,他連丟垃圾桶上的那一件都拿不到。想到這兒,他趕緊跑去把那件白大褂撿了回來,還好還沒有人往早上清潔過的垃圾桶裡丟垃圾,他不得不皺著眉頭拿著白大褂猶豫了一下,直到有個人迎面而來,他才快步離開,然後去護士站要了一瓶噴霧酒精。
護士站的小護士全部都目瞪口呆,原來只是想趁機捉弄他一下,再給他拿,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撿垃圾”了,還將之前嗤之以鼻的東西往上噴,稱之爲消毒。這樣的顧醫生是她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其中有個資歷老的,大著膽子建議他去精神科看一下,搞得顧明哭笑不得。不一會兒,整個白大褂都是酒精的味道,薰得路過的人直捂鼻子。
“吶,還是穿我這件吧。”
小張不知道是不是看不過去,一把搶過了顧明剛消好毒的白大褂丟進了身旁的垃圾桶,給了他一件新的,顧明不好意思似的摸摸鼻子,道了一聲謝之後再趕緊往診室跑去。
急診室的門口再次炸開了鍋,這回不是說他插隊,是說他這個醫生不負責,上班跟兒戲一樣,甚至有幾個乾脆丟了手中的掛號單憤然離開,大概是覺得這樣的醫生給自己看病不靠譜吧。顧明也不解釋,正好也可以少乾點活兒。要知道醫生每天都是在死亡堆裡掙扎的。
抽空的時候,顧明在聯網的電腦上查了一下高棱的信息,同名同姓的有好幾個,他排除掉幾個,剩下的看似符合條件的都沒有生養的記錄,甚至連進醫院的次數都很少見。他當即否定了之前懷疑她的想法,覺得自己真是小心眼了。
高棱回到了住的地方,但是她還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竟然真的有這麼詭異的事,不得不說古代人相當瘋狂了,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不過她倒是要感謝這個古代人,否則自己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增長了別人沒有的見識。
隨即,她又控制不住地開始認真的觀察起毫筆上的毛,放大鏡之下,幾乎根根分明,粗細一致。她不由得想,根據常理而言,那麼多年之前的醫療基本沒有技術可言,那麼這些八個月左右的毛髮,不,應該說是這些胎兒應該是生生從孕婦肚子裡剖出來的。她從不天真,以爲剛好遇到孩子早產,剛好取到那頭髮,剛好就製成了筆。
想到這裡,某些想法冒入高棱的腦袋,讓她不寒而慄,做這支筆的不是瘋子就是變態,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她就從單純的好奇轉到研究如何運用這支筆。她可不認爲這根毫筆蘸上墨就能成爲神筆,而自己就能成爲馬良,想畫什麼就是什麼。
那天下午,高棱去了一趟進行大采購,買回了她認爲需要的各種東西,比如筆墨紙硯、火、酒精、碘酒等。而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一夜,進行各種實驗,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各種搭配方式,她都嘗試了一遍,簡直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
首先,高棱將自己買來的筆跟毫筆進行對比,其實這一步可以省略的,但是爲了表達她的虔誠之心,她做了努力,結果是空白的,什麼結果都沒有。然後,她將毫筆用水蘸溼,再去畫空白的紙,結果痕跡痕跡很快就被風乾了,只留下一點點褶皺,又是毫無收穫。再接著她分別實驗了各種液體,分別加以水泡火烤醋漬,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開玩笑,均已失敗告終。最後,高棱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將各種液體混合在一起,試了一遍,本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不知道她想了什麼,將畫過的紙放在了火上,結果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那張紙燒著了,連帶著下面的酒精燈嘭的一聲炸了。還好高棱反應夠快,沒被傷著。
這一下午的實驗讓高棱覺得自己精疲力竭,她頹廢的躺在牀上,眼睛望著空白的天花板發呆,心裡不停的冒出一個年頭,爲什麼要爲了一個男人讓自己落到這般境地。然而沒有迴音,她忽然又想起來有人寫過:愛情是盲目的,但是盲目的愛情才讓人動心,永遠不要爲了愛情問爲什麼,因爲這樣的問題不值得回答,也不該被回答。漸漸地,她更堅定自己的心,也慢慢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