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這個事情之後,落承得隨時關注這個病人的情況,就又在醫院裡住下了,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警方來人了,還是原先那兩個,他們臉色有些不太好。
“落醫生,我們已經找到了原先他去的地方,是一家小旅館,幸好平常客人少,那間房間還空著,只不過已經打掃過了,如果你還要去看看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去。”
“那成,走吧,對了,我要帶上一個人。”
警方沒有拒絕,很顯然那個人就是顧明,顧明總是總是給自己找麻煩,所以落承這一次要讓他也感受一下,什麼叫多管閒事的責任感。
這是落承第一次坐警車,他想幸好不是被抓進去,否則感覺到的就不是威風,而是另一種可能是後悔也可能是害怕的情感了。那個高個子男的大概是在後視鏡中看見落承奇怪的表情,總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一來二去弄得落承很不自在。
顧明到的時候有點早,等了一會他們纔出現。小旅館對於警察這種生物大概都有牴觸心理,裡面的每一個人都露出一副不太友好的表情,甚至可以用不耐煩來形容。
“警察同志,您怎麼又來了,還需要配合什麼嗎?”
前臺一個看著類似老闆模樣的人問到,一個又字盡顯他此刻的心情。
“我們想要再看一眼房間?!?
落承左手邊的警察淡淡的說著,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也是,做他們這一行,要的就是嚴肅跟一身正氣,否則誰見了會敬畏。
“你們不是剛查過嗎,還是仔仔細細的查過的,現在又來,你們這樣我們以後可怎麼做生意啊?!?
他的語氣開始變了,明顯是想要拒絕的。
“現在是你們這裡出事情了,如果想要繼續做生意,那就讓我們把事情查清楚,否則好好一個人走著進來躺著出去,被人聽到以後誰還敢來。再說了,我們還沒有追究你們的責任,如果你們各項措施做到位,政策遵從的好,會發生這種事嗎?”
不怒而威的神情,讓老闆立馬改了態度,也許更是因爲那一句追究責任。這讓落承再次察覺到人性的劣根性。
房間的門打開,一股子劣質香水的味道撲面而來,顧明忍不住唸叨了一句,還不如醫院的消毒水好聞,弄得落承很認真的點頭表示贊同,真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了。
警察並沒有動,似乎覺得已經沒有動的必要了,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落承先是去了牀邊,雪白的牀單隨意褶皺著,仔細聞還有洗衣液的味道,看來已經換過了,而且是不負責任的換過,已經成了一條沒有用的線索。衛生間裡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不知道是換上了新的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用過,地板乾乾淨淨,也是一條沒有用的線索。落承轉來轉去,最後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了一聲,真是狡猾,一點痕跡都沒有。他開始不由自主的懷疑,是個老手。
“你們沒有發現什麼東西嗎?”
他目光清冷的盯著兩個警察,總覺得不可能這麼幹淨的。
“事實上的確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對於警察的這種說法,落承保留看法,他知道身爲這類公職人員,即便有發現什麼,也不會輕易拿出來的,想到這裡他有些頭疼,有時候隱藏東西並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這是什麼?不像原先有的。”
落承看到顧明大呼小叫的,轉身向他走去,拿起了他剛纔盯著看的檯曆。
“這是後來畫上去的,看樣子是個能畫的人。別說,還挺有趣?!?
雖然落承不經意的說著,但他切切實實從中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可惜不能說出來,他怕眼前的人民警察覺得他反科學,別事情沒有解決,先把自己搭進去了。而顧明聽到落成的話,心裡更明白了,這果然不出所料,是血畫的,只是他不明白落承爲什麼不點破,鑑於如此,他也不好多話。
“你眼光真好,只可惜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麼用,我估摸著就是之前住這裡的人閒著沒事做畫下來的吧?!?
警察聽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交談,並沒有去看那幅畫,爲此什麼都沒有發現的他們心裡難免有些不高興,果然還是白來一趟嗎。
出門的時候落承給了顧明一個飛眼。
“學長,你樓下等我一下,我開車送你回去,就不要勞駕人民公僕了,不過現在先容許我上個廁所?!?
他誇張的捂著肚子走進了浴室,等聽不到聲音了才走出來,冷眼旁觀了一圈,趕緊將檯曆塞進了衣服裡,一副痞子樣走了出去。
門口臨時停車的車位前,已經沒有了警車,只有落承站在一輛小白車旁邊等,他想顧明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的時候,顧明走過來了,隨手丟給他一件東西,正是那本臺歷,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也許,這是解開謎底最關鍵的東西。
“學長,你真的認爲這個蟒蛇圖案跟那個病人有關???”
顧明一邊往醫院開去,一邊忍不住好奇問。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這個紅色的是血,既然如此,應該是有關係的吧,先拿回去驗下DNA再說?!?
“可是,誰沒事拿血畫蟒蛇啊,畫些其他花花草草什麼的不好嗎?還有啊,雖說古代人讀書讀傻了會往墨裡摻血,可是現在是現代啊,連拿毛筆的都少了,誰還會這麼幹,是腦子秀逗後被驢踢混了**嗎?”
“你知道蛇意味著什麼嗎?”
“蛇就是蛇,還能意味是什麼?”,顧明不經意的回答著,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補充,“你不會說,是十二生肖有關吧?!?
落承聽見他的話,不由得發出一絲哂笑,虧他還是個男人,連最基本的象徵意味都不知道,真是白活那麼大了。
對於落承的嘲諷顧明有些奇怪,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就算自己問他花語,他也不能答得上來,兩者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差別。
“得,我告訴你吧,蛇性本淫,那個畫畫的人留下這幅畫,估計是想說明同行的那個應該是個花心大蘿蔔,按照最正常的推理,那個同行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倒黴蛋,所以他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落承的解釋讓顧明長大了嘴,什麼時候還有這種說話,他想有時間自己還真的有必要去補補關於這種冷血動物方面的知識。
“那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呢,僅憑一點血就能讓人變成這樣,好像也太反科學了吧?!?
顧明還在掙扎著,倒也不是說掙扎著不信,實際上是沒有親眼見過,多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的。
“我也還不是很清楚,反正你自己小心點吧。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隻有科學那麼簡單的,儘管我說的這些話,可能會遭到很多人抨擊。”
落承的這些話。先不管對不對,但事實上世界上的確有很多未解之謎。
“那照你這麼說,是不是找到他最後接觸的那個女人,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問題是查清這一點談何容易,他在出門之前又問過一遍那天晚上值班的人,對方只說是個陰沉沉的女人,至於面貌、年紀根本沒看清。
落承瞇著眼睛沒有再說話,他的預感不是很好,想到這裡,他覺得有必要給那個女人敲下警鐘。
“你又想幹嘛?”
何其剛從一家單位出來,馬拉松式的面試仍舊沒有成功,她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到家了,怎麼會遇上那麼一個勢利眼,將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儘管對方描述的很誇張,但是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像被針扎的輪胎,已經消失殆盡,就在這樣一個時刻,落承的來電註定會讓他成爲一個出氣筒,而後招致另外一場風波。
“你最近還好嗎?”
顧明先是聽到一個怒氣轟轟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個斯文的聲音,他忍不住有些心疼學長,何苦自討苦吃。落承倒是習慣了這種待遇,他知道這個女人肯定是在哪裡受氣了,否則不會一開始就炸毛,想到這兒,他的嘴角不自覺直往上揚。
“很好,能吃能睡,還能被人罵,怎麼不好。”
正說著何其看見旁邊有家便利店,便走過去買了一個甜筒,她覺得此刻,甜食讓人心情好,冰能降火,吃甜筒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你不要吃太多涼的東西,女人本來身體就寒,吃多了以後不孕不育怎麼辦?!?
一口咬下去還沒爽到胃裡,電話那頭的落承聽到之前的她與店主的說話聲,猜得八九不離十就開始說教了。
“我說,你如果沒事的話我就掛了,佔線不說還浪費電,最最主要的是浪費我心情。我能不能懷孕跟你有什麼關係,用你管。”
何其不是醫生,不知道落承見過很多懷不上孩子的人因此而痛苦異常,說出來的一些話完全不經過大腦。
“你再說一遍試試。”
落承的臉色很不好,這個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說話態度差就算了,還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如果他在旁邊,一定會忍不住捏死她的。
“說什麼說,本來就是嘛?!?
“如果你還抱著這種心態,信不信我讓你先過上明年的母親節,這樣子你想吃多少冰的都由你去,而且是一胎好多個,你信不信。”
這邊,便利店的老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何其苦哈哈的望著手中的甜筒似乎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邊,顧明聽出了落承話裡**裸的威脅,先是楞了一愣,而後忍不住放聲大笑,學長這氣生的也太好玩了吧,因此他很想問一句對方在哪裡,自己可以把眼前這座大神送過去,圓夢。
何其聽明白了遙遠的無線電波那一面不只有落承,還有別人,她逼迫自己發出了一陣哀嚎,她知道自己徹底輸了,下定決心以後惹誰都不能惹一個醫生,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一個懂得病理知識能拿手術刀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
“再見了,我親愛的甜筒。”
說完,她掛掉了電話,在對方認爲她會扔掉甜筒的時候,她恨恨的咬了一口,冰冰涼坑的可舒爽了。
哼,什麼不孕不育,老孃連對象都沒有,這輩子有沒有都不知道,還在乎這個嗎,先吃爲敬。
“呵呵,還真是會陽奉陰違,再見的是我不是甜筒吧?!?
落承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何其的面前,高大的身材擋住了明亮的光線,將何其團在他的陰影裡。
何其壓根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相遇,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嘴巴還沒有完全嚥下去的甜筒,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好不容易能說出話來,結果變成了個結巴。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是不是跟蹤我,你個變態?!?
“我們沒有跟蹤你,是你自己沒事坐在大馬路邊給人偶遇的?!?
聽到落承後面還有聲音,何其這才擡頭張望,是那個醫生,叫顧明的。
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手中的甜筒三兩下進了某人的胃,連僅剩的包裝紙都被丟進了垃圾桶。
“走吧,跟我回醫院?!?
“我不去,我還有事?!?
“你是說面試嗎,反正不著急一時,先去醫院?!?
“不,我不去,醫院是你家,不是我家?!?
“但很快也是你家?!?
最後是連拉帶扯的被拖上車的,大概是怕何其不老實,落承也從副駕坐到了後面,兩個人彆彆扭扭的搞得顧明活像一個司機。在將他們送回醫院後,顧明總算是安靜了,一路上那個女人不知道碎碎念著什麼,一直沒停過。
這一回落承並沒有帶何其回辦公室,而是去了中醫科,他覺得有必要給這個女人開點藥調理一下身體,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生理期她的樣子,這樣又接著想到很快就是下一次生理期了。
中醫科的醫生是個上了年紀的前輩,落承保持著恭敬的狀態先進去,何其在外面等的時候心裡裝滿了想跑的想法,但是害怕跑到一半被抓回來丟人現眼只好忍者。她安慰自己,自己沒病,就算是醫生也不能強迫自己吃藥。但結果事與願違,那個醫生問了不少的問題,儘管何其不願意,但是在落承的壓迫下,她毫無骨氣的投降了,看到紙上不斷寫下的像是藥名的歪歪扭扭的斜線,何其開始後悔剛剛爲什麼沒有逃跑,以至於現在連一點嘗試的機會都沒有了。
最後的最後,落承一手拿著單子一手拖著何其去了藥房,即便何其耍賴不付錢,落承也不在意,他甚至說這麼點小事根本無所謂的。這讓何其簡直驚呆了,這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醫院嗎,簡直成了慈善會。
半個小時後,一個護士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了,上面是一碗黑乎乎的藥,何其裝作沒有看見,照舊是拿著手機在刷小說。落承見狀走過去自己端了過來,拿到何其面前,可是何其仍然無動於衷。
“喝吧,喝了病才能好。”
這是一種何其沒有聽過的柔和語調,如果不是藥散發出陣陣臭味,何其覺得自己也許就沉溺進去了。
“不喝,我沒有病。”
與其說是賭氣,不如說是犟。何其緊緊的閉著嘴巴,生怕一個不小心這碗藥就會被灌進她嘴裡,沿著喉嚨一直到胃。
“周醫生說你有你就有,喝了吧,這是爲你好?!?
落承有些無奈,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倔,難得請得動周醫生給她調理身子,她卻一點也不珍惜。
“我說我不喝。”
一個站了起來,一個湊近了一點,那碗藥莫名其妙來的藥莫名其妙的就倒在了地上。她眼睜睜的看著落承端著藥碗的手變得通紅,然而心裡覺得是他活該。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那麼任性,知道請周醫生看病有多難嗎,多少人哭著喊著都沒有機會,你卻這麼不知道珍惜?!?
不知道是心疼藥,還是恨何其不爭氣,落承終於發火了。
“我任性?我任性你就不要管我啊,我變成什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即便我不能生養,即便我馬上死去,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有說過半句怪你的話嗎?”
說著何其就掉了眼淚了,她也委屈,她不過就想吃個甜筒而已,爲什麼會弄成這樣。何其跌坐回椅子上,癡癡傻傻的,既不去想過去的事,也不想未來,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像一陣煙,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散,即便用心呵護又能如何,還不如保持目前的狀態,不去想以後倒是會好一點。想著想著,又轉回到自己認爲落承活該,她忍不住哭得更大聲了,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這麼惡毒。
“對不起,是我太極端了,我不該這麼要求你的,如果你不願意喝就算了,以後,以後就算真的沒有孩子,也不要緊?!?
何其沒有聽到落承的話,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繼而上氣不接下氣,而且越來越嚴重。落承不落忍,只好試圖抱著她的腦袋,希望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安慰,變得好過一點。。
“哎呀你別擠我?!?
“是不是很感人?”
事實上在剛剛有護士送來湯藥的時,門口就堆滿了偷聽的小護士,她們實在無法相信大名鼎鼎的落醫生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去找周醫生開藥,這就算了,開的還是調理身體類的藥,如果是她們中的一個,其他人肯定會嫉妒死的,還好是外人,就變成了羨慕。她們甚至懷疑,落醫生在準備要孩子了。
“哎呀,我男朋友都沒有對我這麼好過。”
其中一個護士垂頭喪氣的說到。
“你男朋友跟落醫生能比的?”
聽到這話,對方也不生氣,還很誠實的點了點頭,確實不能比。
“不過你也別太傷心,我都沒有男朋友?!?
也許是這句話起到了作用,其他有男朋友的人心裡都好過一點了。
“要不要我們來打個賭,看看落醫生是先結婚還是先當爸爸?”
“好呀好呀好呀?!?
一羣人正嘰嘰喳喳的賭什麼,冷不丁被背後一股寒氣所籠罩,一直神出鬼沒的護士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臉上的寒氣能凍死人。
“你們別勞神費心了,就落醫生剛剛的話,不生孩子也不要緊,你們這賭約得延長到什麼時候去?!?
她是剛纔聽一個趕著去病房的小護士自己碎碎唸的,現在正好用來提醒他們,完全是沒有必要的賭約,不過她心裡也沒有多大感想,這男人,嘴上說的跟手上做的永遠是兩碼子事,在醫院裡見多了生離死別人情冷暖,她可不認爲一個年輕醫生說的話可信。也正是因爲這樣,她也忽略了那開出來的藥只是調理身體用的,並不是真的治療不孕不育。一時間因爲一碗藥引起的風波,衆人心懷各異。
“我送你回去吧?!?
辦公室裡,何其擦了擦臉上的淚,妝花的不忍直視,也就是這個時候,落承才發現她今天確實有點不一樣,看來還真的挺重視面試的。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想靜一靜。”
何其走了兩步,猛然對後面跟著的落承說到。
“還有,如果沒有什麼事,最近不要聯繫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哭過的原因,跟不久之前的中氣十足完全不一樣,落承想了想,最終還是提醒了一句。
“最近儘量不要出血,也不要讓別人接觸你的血?!?
說這句話的時候兩人剛好走到醫院門口,她不由得老臉一紅,因爲第一感覺想到的就是“大姨媽”,這種東西不是不可控制的嗎,即便是有意紊亂,也不見得有效,何況誰還會接觸這種東西,真是噁心。
她顧不上問爲什麼,也不想問,只低著頭快步走出醫院。每每只有走出醫院,她才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陽光一如既往的好,她忍不住告訴自己要從此告別醫院,從此不再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