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翩翩起舞之前,我完全沒有想過輕羅舞是如此耗費體力的存在——要不是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飛檐及時扶住了我,我恐怕早就摔得形象全無了。
當然,形象是保住了,一頓無聲的譴責還是無從避免。
一盞茶的工夫後,我一聲不哼地躺在牀上,承受著程肅強有力的緘默。
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感情強烈的人,但不知何故,此時此刻他的目光所帶給我的壓力,莫名的巨大?;挪粨衤分?,我故作鎮定地看向距離我兩米開外的飛檐,硬生生地扯出一個話題,以緩解現場有些尷尬的氣氛——我問他,這幾天怎麼沒有見到和他一起保護我的那位姑娘。
飛檐聞言面色一凝,旋即低頭沉默以對,這一異樣的舉動毫無疑問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追問那人的去向,卻見飛檐猝不及防地屈膝下跪。
我這才知曉,那日與他一同現身的女子竟是那名爲“冷紅”的宮女。
獲悉這一事實,我恍如茅塞頓開:冷紅真正的主子,從來都不是廉妃;冷紅真實的身份,也從來都不是宮女。
可我實在無法憑空想到,這個寡言少語的女子,這個與我素無瓜葛的女子,這個本是被無爭派來暗中護我的女子,居然早就對我暗生恨意,甚至還誤導了飛檐,妨礙了幾天前他對我的援救——這纔是飛檐遲遲未能將我救回的真正原因。
獲悉真相,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就沒有考慮過,以無爭對我的重視,她若出於私心害死了我,可還有活命的機會?
“冷紅一直喜歡主子,從小就喜歡。”當我不由自主地向局外人飛檐拋出這一質問之時,得到的是男子良久的無言以及如上的回答,“那種喜歡,可以叫她‘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聽起來是多麼的剛烈堅貞,可細細想來,這根本就是一種奇怪的近乎自尋死路的邏輯——一損俱損的愛戀,究竟能換來什麼?
“姑娘!”我自蹙眉思忖間,飛檐已驀地俯身叩首,“冷紅此番險些害了姑娘,飛檐自知無顏爲她請罪,只求姑娘念她由愛生狂,放她一條生路。飛檐,願以命相抵!”
男子突如其來的懇求叫我頓感莫名其妙,辯解之詞這就脫口而出:“我沒說要她的命啊……”
誠然,儘管被告知有人曾在傅卿尋毒殺我的事情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平日裡與冷紅無冤無仇亦無情無義的我當真對此事沒有實感,更別提要找她興師問罪了。
不過,飛檐竟然願意爲她一命換一命,難不成……
“姑娘的意思是?!”飛檐難得激動地擡起頭來,一雙眸中寫滿了期待。
“只要她別再對我起歹念,我會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蔽胰鐚嵄磉_了心中所想。
“多謝姑娘不殺之恩!”飛檐聞言忙不迭對我三叩九拜。
我本就沒有打算要殺她好吧……
“姑娘……飛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我正微微抽著嘴角,男子忽然停下了叩拜的動作,擡眼艱難地吐字道。
“什麼?”
“冷紅在姑娘中毒後便隻身返回北樑皇城,只怕……她已自知不會得到原諒,會去向主子請死……”男子說著,雙眉緊鎖,“求姑娘準許飛檐前去攔截!”話音未落,他又猛地朝我一叩首。
我聽著他並不明晰的陳述,思維一時有些跟不上來,直到突然想通了其中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我才一下子緊張起來:“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趕緊去啊!”
話音未落,飛檐已倏地擡起頭來注目於我,眼中滿是詫異。怔了好幾秒,他才猝然回過神來,起身急急道了一聲“是”,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望著他匆匆經過的房門,我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
這個心急火燎動身前往北樑追人的男子,這幾天怕是日日如坐鍼氈吧?因爲見我身中劇毒生死未卜,又實在沒臉開口請求寬恕,才硬是忍到了今天。
自古情義難兩全,偏偏卻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雖說眼下我好像無暇顧及他人,但這段忽然降臨的插曲還是令我的心湖泛起了不小的漣漪。我不敢想象,當冷紅一臉決絕將我已中毒身亡的噩耗帶到無爭的面前,她將會面臨怎樣可怕的命運。
事已至此,我只能祈禱飛檐能夠攔下她,攔下這個因愛癡狂的女子,除此以外,我幫不上任何忙——時不我待,分身乏術,我沒有忘記,自己這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飛檐離去後的第三天清晨,旭日尚未東昇,我便已然斜靠在一輛馬車內,目無神采地注視著前方,任由馬車一路顛簸,載著我和黎曄去往南浮皇宮。
“先睡一會兒吧?!奔澎o無聲的車廂內,冷不防冒出了黎曄的聲音,“路還長著?!?
“睡不著?!蹦X袋倚著車壁,我輕輕動了動脣,依舊目視前方。
“我都打點好了,一切按計劃行事,你不必憂心?!崩钑先崧晫捨恐丛掍h一轉,“倒是你的身子,當衆舞上一曲,能否受得住?”
“……”我轉動眼珠,看向昏暗視野中那並不清晰的臉龐,“穆公子用藥替我吊著,不會有事的?!?
他聞言沉默了,興許也明白這是比拆東牆補西牆更糟的下策,十餘秒過後,他忽然沉聲詢問:“不去不行嗎?”
我愣了一愣,看著他道:“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罷……”他似是輕聲嘆息了一番,然後低聲妥協,“先閉上眼養養精神吧?!?
我打量了他片刻,隨後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我心知肚明,對於今日一事,無論是程肅抑或黎曄,他們打心眼裡都是不贊同的??伤麄円餐瑯忧宄矣胁坏貌粻懙睦碛伞且裕麄儊K未出言阻攔。
“事已至此,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某處,緩緩閉上了眼睛,“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是安慰黎曄,更是讓我自己安心。我不是不知道此行存在的風險,但是我只能相信自己可以安然無恙地達到目的——唯有如此,方可快刀斬亂麻。
車外晨光熹微,絲絲入內,漸漸洗淨了車廂裡的暗色。隨著車伕拖長音調喊了一聲“籲——”,車軲轆的轉動聲戛然而止。黎曄同我一前一後下了車,車廂外的寒風立刻叫我打了個哆嗦。他見狀忙伸過手來,大概是想替我攏一攏身上的大氅,但手伸至中途卻又退了回去。我大抵猜到了他這般表現的原因,卻也只好裝作渾然不覺,將目光投向別處。
“跟我來?!彼洳欢¢_口說著,先行側身邁開步伐。
我忙扭頭跟了過去,隨即目睹了不遠處立於風中的一行人——有神情肅穆的士兵,有低眉不語的女子,還有一個器宇不凡的男子,正位於最前端。
經黎曄介紹,我才獲悉那爲首的男子正是百聞不如一見的韓忍韓將軍。原來,今天是由他領我入宮,而眼下已非東漓國君的黎曄只是裝作其屬下隨行而入——至於那些衣著與我相似的女子,則是他們特意安排的舞姬,爲的是以獻舞恭賀爲由,讓我混在其中以接近大殿。
由此看來,黎曄確實爲我作了甚爲周密的安排。心中暗自感激著,我與素未蒙面的韓忍互相頷首致意,便沒入舞姬的隊伍中,隨她們一同往宮裡走去。
一路無言地邁著小碎步,我幾乎一直低著頭,看不見四周的風景。直到行進的隊伍忽然止步,我小心翼翼地擡眼一瞧,才發現自己已站立在朝堂之外。
朔陽殿——我默唸著這大殿的名字,悄悄觀察起周遭的情況。
新帝榮登九五,她傅卿尋倒沒有大張旗鼓,別說一路走來也沒見多少喜慶之物,就是這登基大典的現場,看起來似乎也同平日並無二致。
正如此思忖著,殿內已然傳來了女子與男子的對話,內容大抵是些場面話,諸如韓忍代表東漓恭祝南浮新帝誅滅逆賊奪回皇位,又如傅卿尋對於東漓大軍助其復國如何如何地感謝。
然後,我聽到了男子故意擡高音量的“獻舞”一詞,在殿內人的傳召下與十來個舞姬一塊兒入了殿。
心,越跳越快,彷彿我每走一步,都在給予它加速的力量。
我握緊了雙手低垂著腦袋,竟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
冷靜!不能退縮!事到如今,除了迎難而上,你已無路可退!
四周的舞姬業已按照計劃將我團團圍住,她們擺開了架勢,好似真要舞上一曲作爲賀禮。我自知此事勢在必行,唯有竭盡全力撫平了內心的恐慌。事態刻不容緩,我抿脣換上一臉堅毅,鼓足極大的勇氣擡起頭來——剛好,眼前的人兒正向兩邊散開。
時隔多日,我又一次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堂上之人。
不要害怕!你纔是這泱泱大國的正主!
四目相接,我刻意睜大了雙眸,叫尖銳的目光直逼而去,爲的是不讓自己在首當其衝的氣勢上敗下陣來。
而她,傅卿尋,在看清我的一剎那,毫無懸念地驀然起身,卻險些未能站穩。
女子的反應給了我莫大的信心,我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就那樣目不斜視地仰視著她瞬間蒼白的臉龐。
“韓將軍這是何意?”與此同時,南浮大臣中已有人道出不滿的責問,“不是說特意安排了東漓舞姬,要爲我皇起舞助興嗎?”
他會如此質問,自然是有原因的——奉命入內的舞姬們,纔有模有樣地起了個頭,便猝然停止站定不動了。
“因爲被大人稱作‘我皇’的女子,並非真正的一國之君?!睉汛е活w怦怦直跳的心,我終是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親口道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秘密。
頃刻間,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舞姬”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語畢,再無轉圜餘地。
“大膽!竟敢口出狂言辱沒我皇!”片刻的寂靜過後,那人突然回過神來高聲怒斥,緊隨其後的是殿內竊竊私語的聲音,“來人!還不快將這賤婢拿下!”
一個本該對我俯首稱臣的南浮臣子,居然越俎代庖以下犯上,妄圖拿下我這真正的皇室嫡女?我若就此驚慌失措,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誰敢?。俊笔且裕遗繄A睜,竭力以更強的氣勢回敬與他——與此同時,我附近的舞姬們出人意料地聚攏過來,將我牢牢地保護在包圍圈內。
原來她們不光是我助我矇混入宮的幌子。
心中不由再度升起對黎曄的感謝之情,我卻沒有閒暇尋覓他的身影——因爲我的目光,此刻正密切關注著周遭的動靜。
“韓忍!你這是作何!?難不成是要向我南浮宣戰嗎?!”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那出頭的大臣忍不住將矛頭指向了或許本被視作友軍的韓忍。
“大人這般衝動武斷,就不怕惹來殺身之禍嗎?”遭到指摘的韓忍並不作答,唯有我高昂著頭,氣勢不減地注目於滿臉怒容的男子——既然演戲,就要入戲,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你是這大殿上唯一的王,不壓制住其他人的氣焰,便先輸一局了!
“你!”那男子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了,“皇上!東漓人居心叵測,竟敢在我南浮如此撒野,請皇上聖斷,將其一舉拿下!”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猛地面向傅卿尋,抱拳朗聲怒道。
話音剛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斜上方——而衆人矚目的焦點,此時纔剛從震驚中緩過勁來,故作鎮定地坐回到龍椅上。
“呵……”我冷哼一聲,依舊把下巴擡得高高的,“在大人鼓動他人動手之前,可否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個故事?”
“荒謬!”那人一口駁回,態度極其惡劣,“今日乃我皇登基大典,豈容你這賤婢在此爲所欲爲?!”
“即便我所言之事關係到卿尋公主是否乃皇族血脈,大人也不容許我將事實真相公諸於衆嗎?”
此言一出,我並未察覺傅卿尋的臉上有任何動作。倒是其餘人等,在短暫的愣怔過後立馬炸開了鍋。
是消息太過勁爆,還是這幫大臣不夠淡定?
“質疑朕的身份,你可知,此乃死路一條?”議論聲中,傅卿尋的狠聲詰問字字入耳,旋即平息了人羣的騷動。
你威脅我也無濟於事,要知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今天,輸的一定會是你!
思及此,我故作高傲地揚了揚脣,移開了視線,我環顧四周,定了定神道:“不知各位大人是否知曉,浮陽帝駕崩那年,還是恭王的浮暄帝因皇位之爭慘遭其他皇子的追殺,曾帶著才誕下公主的王妃逃離皇城?!?
“有這樣的事?”儘管聲音很小,但萬籟俱寂之下,人羣中還是飄出了詫異的話語。
“暄帝武功雖弱,但爲保護妻兒,還是帶了幾名府內高手試圖引開賊人。王妃……也就是暄帝后來的皇后,不忍夫君獨自一人赴險,將還在襁褓中的公主交給其貼身侍女,自己則帶著產後虛弱的身子,折回去救王爺?!被貞浿斎丈蚬霉寐暅I俱下的描述,我心中不免五味陳雜,“不過,皇后並非隻身一人前往,爲了混淆視聽、以防萬一,她將府中奶孃出生沒幾天的女兒充作公主一同帶回。”說到這裡,我直直地望向那高高在上之人,故意頓了一頓,“傅卿尋,你便是那奶孃的女兒。”
電光石火間,我確實覺察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震驚,但她很快恢復如常,甚至還在數秒後露出了一抹從容的冷笑。
“韓將軍,”口中呼喚著他人的名諱,傅卿尋的一雙眼卻牢牢地鎖定著我的眸子,“你帶來的人,真會編故事?!?
“皇上所言極是!”人羣中又站出一名南浮大臣,他朝著傅卿尋拱了拱手,一臉嫌惡地瞥了我一眼,“此女妖言惑衆、信口雌黃。還望皇上莫要顧及其他,務必嚴懲不貸!”
“這位大人,說話時還是託一託下巴爲上。”半場戲唱下來,我已全然投入到角色之中,我輕笑著看向說話人,給了他一個蔑視的眼神,“對南浮的長公主出言不遜,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ωwш? тTk дn? c○
“你……你說什麼?”來人聞言錯愕不已,貌似一時反應不過來。
“當日被王妃交給侍女並意外流落民間的公主,”我再次與傅卿尋四目相對,“正是我?!?
一語出,舉室皆驚。
“哈哈!”豈料傅卿尋突然仰天長笑起來,“朕很讚賞你的勇氣,”她放平腦袋,雙目炯炯有神地俯視著我,“同時也爲你的愚蠢感到惋惜?!彼洳欢旱蜕ひ羧缡钦f。
愚蠢?
我笑了。
她八成是認定我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證據,故而才能做到處變不驚吧?
“究竟是誰愚蠢,你馬上就會知道?!蔽逸p聲呢喃著,繼而莞爾一笑,伸出了雙臂。
沒有任何伴奏,沒有一絲預兆,記憶中的那稔熟舞姿積極地響應著我的意願,使我得以旁若無人地跳起她絕對跳不了的輕羅舞來。我不清楚我的舞蹈在旁人看來是如何一番光景,待我收勢完畢,等著我的又是一室寂靜。
“皇……皇后娘娘!”猝不及防的,人羣中爆出一聲顫抖的高呼,緊隨其後的是衆人聞聲散開聚焦聲源的景象。 Wшw? ttκā n? ¢○
我定睛一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雙膝觸地,旋即又俯首不起。
我默默地對這位素不相識的支持者道了一聲“謝謝”,隨即扭頭仰望龍椅上的女子——此刻,她已然按耐不住站了起來,清麗的容顏上已沒了方纔的鎮定。
“卿尋公主和諸位大人應該都記得,先皇后貴爲北樑公主,如果卿尋公主當真是皇后所出,那敢問公主,能否跳出這唯有北樑皇族血脈的繼承者方可跳出的‘輕羅舞’?”逼問的目光直擊而去,捕獲的是女子煞白的臉色和頹然落座的一幕。
“徐離大人,這……這當真是,傳說中的‘輕羅舞’?”這時,大臣之中有人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是皇后娘娘……不,和皇后娘娘的舞姿一模一樣……”那匍匐於地的老人微顫著身子,擡起頭來注目於我,“沒想到……沒想到……公主殿下!”他似乎試圖說些什麼,可是白鬍子倏地一抖,最終什麼也沒能說明白,便又前額點地了。
其餘的官員面面相覷,好像一時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可沒過幾秒,就有人遲疑著衝我跪了下去。
三個,五個,十個……屈膝跪地的大臣越來越多,每一記膝蓋觸地的微響都將我懸浮不安的心拉向底端。
“傅卿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我不徐不疾地面向龍椅,一字一頓地質問,她毫無反應,唯有嘴角似微微抽動,“你明知本宮身份,卻設計殺害本宮,欲取而代之,罪不可恕……”
“呵……呵呵……哈哈哈……”我話音剛落,她突然就笑出聲來,並且笑得越來越大聲,那大笑不止的姿態,不禁令人懷疑她是不是瘋了。
“你笑什麼?”我的心裡被她笑得有些發毛。
“哈哈……”她笑完最後一聲,彎著眼角注視著我,“莫雲玦,我千算萬算,竟還是殺不了你。”
“你既已認罪,便付出代價吧?!蔽彝瑯幽曋难垌?,似乎在那雙漆黑的眸中看到了點點淚光,我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只是下意識地抿了抿脣,“來人,將罪女傅卿尋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言罷,並沒有想象中的侍衛迅速得令上前,不知是因爲傅卿尋所處的位置神聖不可侵犯,還是南浮的侍衛尚未認可我這個新主。
“呵……”正在這時,傅卿尋又冷冷一笑,接著徑自邁開步伐,拾級而下。
一步,兩步,三步……我看著她毫不畏懼地走到我的面前,眼中自始至終噙著從容不迫的笑意。她在左右兩邊的跪拜中與我比肩,似乎是將目光投向了我身後的遠方。
“你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