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保介入不過四天,叛亂便被壓制,這一幕讓包括五大老和五奉行在內的眾大名驚嘆不已,德川家康沒想到秀保竟會繞過五大老直接出兵,且速度之快讓人咋舌,心知宇喜多詮家已經在劫難逃,便暗中命埋伏在他身邊的奸細趁夜將其縊殺,以免將他們之間的秘密公諸天下。四月十一日,隨著宇喜多秀家與明石久藏達成和解,富山城開城投降,這場為期十六天的叛亂終以秀家的勝利告終,此役反長船派共有四十余名千石以上家臣遭到斬殺,近五十名家臣選擇出仕他家或者成為浪人,這些人的總知行達到十四萬石,占所有家臣總知行的四成。此后由于秀保和五大老的居中調和,有一部分的反長船派返回宇喜多家,但由于中村刑部的失勢以及長船氏的斷絕,長船派徹底銷聲匿跡,他們轉而支持一向保持中立的明石全登,使得明石成為家宰,反長船派勢單力薄,且領頭人物皆已伏法,無奈之下,放棄了對執政權的爭奪,暫時和中立派妥協,直到六月二十日花房職則被流放常陸,宇喜多騷動才算是告一段落。
這場持續三個月之久、牽扯到各家利益的騷亂,最終使得宇喜多秀家自廢武功,喪失了四到五成的動員力,轉眼間淪為徒有虛名的二流大名;而石田三成和德川家康,作為爭端兩派的幕后黑手,都對這一結果大為失望,不過相較于希望拉攏宇喜多家的石田三成,德川家康倒是樂觀宇喜多家的衰敗:“本家不需要一個強大的宇喜多,就這一點來說已經算是達到了,至于他是不是本家的傀儡,現在看來似乎沒那么重要了,倒是右府在處理騷亂中的表現,讓老夫很是擔憂。”
“這是太閣殯天后發生的第二次大規模戰事。上次大阪的叛亂已讓他出盡風頭,這次他居然以后見的名義號令四國和淡路的大名出兵,足以見得他的地位已經逐漸穩固,好在宇喜多家的破敗使他喪失了一個重要的盟友,不過這并不是本家掉以輕心的理由,相反,正是由于他在近畿已經無人能敵,才使得聯合上杉家的計劃迫在眉睫,正信,此番你和正純一同去會津。一定要將上杉家拉攏過來,否則…奪取天下就無從談起了!”
“臣下一定不辱使命!”本多正信重重地點了點頭,即日便啟程前往會津若松城,由于四面皆是親秀保的大名,為防萬一,本多父子只好先經西北仙石秀久的小諸城,之后喬裝在真田領內走過一段山路,進入堀秀治的越后,稍做休息。由津川口進入會津地界,最終于七月八日抵達上杉家的居城若松城。
不過很不湊巧,由于是秘密前往,抵達的當天上杉景勝和直江兼續都不在城中。而是前往位于阿賠川畔的神指原,那里正在興建一座新的城池以替代若松城,而新城池的普請奉行便是直江兼續的弟弟大國實賴,足以見得直江山城守在上杉家的地位和影響力。
之所以另建新城。據說是由于若松城位于會津盆地東南邊緣,人口稠密很難擴建,而神指原位于盆地中央。且旁邊有阿賠川提供水源,交通便利,更利于領內的管理。可這在本多正信看來,不過是上杉景勝掩人耳目的一個噱頭罷了。
其實在來會津前夕,本多正信便得到一個消息,由于直江兼續對最上義光的禁令視若罔聞,仍暗地里修建朝日軍道,導致兩家關系進一步惡化,所帶來的結果便是最上義光派兵破壞已經修了近一半的軍道,強行遣散修路民工,并將帶頭的幾名上杉家臣逮捕,而直江兼續不甘示弱,屯兵兩方邊界,大戰似有一觸即發之勢。不過當時全日本的焦點都集中在宇喜多騷動上,因此,這一沖突除了五大老和五奉行之外,也就只有東北的幾個大名知曉。五月八日,就在兩軍對峙近半個月之后,德川家康近水樓臺先得月,率先令德川秀忠從江戶派人前往會津調解,礙于德川家的威信,最上義光不得不表示妥協,允許上杉家繼續修建朝日軍道,但軍道沿途的路卡必須由最上家控制,且上杉家每年必須繳納一定量的費用和米糧。
對于這一要求,上杉景勝甚為惱火,覺得若是向最上家繳納費用并接受其監督,那還不如走其他官道,何須自己另辟蹊徑?于是,上杉景勝拒絕了最上義光的要求,試圖強行鋪設軍道,而德川家康此時則召回使者,任由兩家矛盾升級。
很明顯,這是德川家的一招毒計,蓄意挑撥兩家關系,之后再派本多父子勸誘,考慮到最上義光是秀保的岳父,上杉景勝定會站在自己這邊,而且,從上杉家最近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們已經對戰爭有了準備,現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便能讓這條越后之龍再次興風作浪。
聽聞本多父子千里迢迢趕到會津,身在神指原的上杉景勝和直江兼續很是驚訝,向大國實賴交代一番后,兩人快馬加鞭趕回若松城。七月份本是炎炎夏日,身處東北的會津城雖然冰雪早已融化,可氣候卻還算溫和,蒲生氏鄉時期種下的櫻花樹此時已凋零殆盡,本多父子在庭院中央的賞櫻亭中歇息,望著滿地枯萎的櫻花花瓣,一時間心生感慨。
“父親大人,您覺得上杉家會愿意和本家結盟么?”本多正純資歷尚淺,但他明白除非能拉攏到五大老中的上杉或者毛利,否則對抗秀保便無從談起,因此,他對于這次行動的成敗十分在意。
與正純焦急的心情不同,本多正信一如既往地平靜:“正純,你是不覺得這次行動是本家有求于上杉家?”
“雖然不想承認,可照目前情況來看,確實有這種意思,若是會津殿不答應,反抗右府的計劃便無從談起。”本多正純無奈地嘆了口氣。
“正純,吾等作為說客,非但不能讓對方感覺到本家有求于他,反而對本家的建議心懷感激,這才是說客的最高境界,若如你這樣維諾心虛,會談尚未開始便注定是要失敗的。”本多正信嚴肅地告誡道:“雖然來之前主公表明了底線,事成之后將會津、越后、出羽的最上領一并交由上杉家,使其總知行達到二百三十萬石,但這畢竟是底線,吾等此行的目的便是用比這少得多的代價結成‘武奧同盟’,為主公制霸天下掃清顧慮。”
“是正純失誤,還請父親大人原諒。”本多正純重重地點了點頭,本多正信揮了揮手:“你經歷的太少,對這些事情還要學習,當然,方才我所說的只是一個大致的方向,具體該怎么做,就由為父示范給你看吧。”
兩人一壺清茶聊到傍晚,倒也沒有表現出厭煩的情緒,這讓上杉家的家臣不由心生感慨:“到底是內府的心腹,這氣度就是不一樣啊。”正說著,上杉景勝與直江兼續便風塵仆仆地抵達若松城,不得休息便傳召本多父子前往御殿相見。
“外臣本多佐渡守正信、下野介正純,拜見會津中納言殿下。”面對不茍言笑的上杉景勝,本多父子也是沉著冷靜,畢恭畢敬地行禮后,穩穩地坐在御殿的右側,與直江兼續、本莊繁長等上杉氏重臣對面。
“佐渡守不遠萬里趕來會津,不知有何要事?”上杉景勝開門見山。
本多正信面無表情,語氣平和地回答道:“聽聞上杉家大難將至,外臣奉內府之命前來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