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淀姬直呼姓名,這份禮遇著實讓秀保受寵若驚,即便不是君臣關系,淀姬也是秀保的伯母,兩人之間還隔著一輩呢,怎么說都不能這般無禮,想到這,秀保連聲拒絕了淀姬的提議。
“臣實在不敢僭越,夫人貴為秀賴的生母,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臣承蒙太閣重托擔任后見,自是應該以身作則,君臣之禮萬不能亂,夫人器重臣,這是臣的幸運,為了報答太閣和您的恩情,臣定當竭誠奉公,侍奉少主,還請您收回成命?!?
“殿下真的不必這樣拘謹,”淀姬撇了撇小嘴,執拗地對秀保抱怨道:“妾身只是說沒人的時候可以這般稱呼,當著外人的面你讓我這么說我都不敢呢,再說了,你是阿江的夫君,就是我的妹夫,哪有什么輩分之差…好了,就這么定了,今后你就稱呼我茶茶吧。”
秀保這般固執,讓淀姬既有些埋怨卻又感到一絲絲欣喜:“真是個奇怪的家伙,當年讓大野治長這樣稱呼我時,他可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會拒絕,看來他和大野治長不一樣,是個不會巧言吝色的老實人?!?
盡管心里很不情愿,可畢竟是淀姬的命令,秀保只好勉強答應了:“那夫人,不…茶茶,你找秀保來所謂何事?”
“也沒什么要緊事,”聽到秀保這么稱呼自己,淀姬心中的小鹿好一陣亂撞,紅著臉頰喃喃道:“就是想知道大野治長現在怎樣,你們打算怎么處置他?!?
“請夫人放心,”秀保認真地回答道:“那逆賊現已被關押在二之丸的侍所,秀保打算等天一亮便派人通知五大老和五奉行,讓他們一同來大阪審訊這些叛逆,到時候免不了還要驚擾你。”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淀姬一改方才的嬌羞。表情嚴肅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會馬上處死大野修理?”
秀保點了點頭:“正是,這等大罪可不是隨隨便便一死了之的,我想看看到底有沒有幕后黑手,就憑一個小小的近臣,怎能掀得起這么大的浪……”
“不行!”秀保還沒說完,淀姬便惡狠狠地打斷了,只見她瞪大雙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也別會同大老奉行商議了,我要他馬上死!整件事我都置身其中,根本沒有什么幕后黑手。一切都是他一人所為,聽我的,趕緊把他斬首,尸身拿去喂狗!”
秀保沒想到,平日里看似嬌弱的淀姬此刻竟會如此歹毒,“看來一定是發生什么事情了。”秀保眉頭一皺,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茶茶,你身上的傷該不會是……”
“不是!我和那逆賊沒關系!”茶茶猛地一聲咆哮,把秀保嚇了一跳。只見她眼珠茫然打轉,嘴里小聲嘀咕著,給人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
“聽我的,趕緊把那逆賊碎尸萬段。我現在就要看著他死,看著他死!”逐漸的,憤恨的咆哮轉化成了悲愴的嗚咽,迷茫的眼珠被晶瑩的淚水所浸濕。淀姬一邊喊著讓大野治長去死,一邊用雙手捂著眼睛慟哭不止,這一幕。讓剛強的秀保也不住為之動容。
“茶茶…”秀保下意識地起身,往淀姬身前挪了挪,將手絹遞到她面前,細聲地安慰道:“怎么回事,大野治長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告訴我,秀保一定替你好好教訓他!”
“真的么?!”沒想到秀保剛一說完,淀姬便抬起了頭,癡癡地望著他,此刻從臉頰到脖頸,再從脖頸到衣襟,全都被淚水糟蹋得不成樣子,好端端地一位風姿綽約的少婦,此刻竟哭成了個淚人,這一幕讓秀保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他先是伸手為淀姬整了整額前的散發,后又為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一邊擦還一邊安慰道:“茶茶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事和秀保說便好,為何要哭哭啼啼?!?
其實這些話都是秀保平常用來安慰菊姬的,只不過是見淀姬哭得傷心,順道拿來用用罷了,沒想到還真是起了作用,淀姬一聽,頓時止住了哭泣,小手揉著眼睛,細聲細氣地對秀保問道:“真的可以和你說么,說了你可別生氣?!?
“你說便是,我不生氣。”秀保見淀姬已有些恢復,便試圖與她拉開些距離,沒想到卻被淀姬拽住了袖口,動彈不得,沒辦法只好坐在原地聽她傾訴心事。
“知道我為何讓你立刻處決大野修理?”淀姬啜泣道。
“看你身上的傷痕我便猜出一二,他動手打你了?”淀姬貴為天下人的妻室,竟被一個下臣打罵,秀保確實有些于心不忍。
出乎他意料的是,淀姬并未點頭,而是干笑了幾聲,冷冷地問道:“若是我告訴你,讓你殺他是為了掩蓋我和他茍且之事,你會怎么想?”
“什么?!你!”淀姬所言猶如晴天霹靂,直打得秀保臉頰一熱,雙眼一黑,光張嘴巴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是不是受大野治長強迫?!”秀保努力穩定情緒,盡力保持平靜。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是那種甘愿和下臣茍且的奸婦么?”淀姬早已想好把這一切全都推倒大野治長身上,她這么做倒不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更多的是不想給秀保留下一個壞印象,她相信只有這樣,秀保才會接納自己。
望著淀姬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秀保怎會想到那種茍且之事會是她主動為之?
“我明白了,定是大野治長惱羞成怒所為,這該死的大野,怎敢對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放心吧,我現在就去好好教訓他。”說罷,秀保便準備起身離開,沒想到袖口仍是被淀姬拽得死死的,更要命的是,她還擺出一臉的無辜和孤苦,直勾勾地盯著秀保。這一刻,即便是傻瓜也明白面前這位少婦究竟是何意思了。
“能留下來多陪陪茶茶么?”淀姬往秀保身邊挪了挪,很自然地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嗲聲道:“出了這種事,茶茶自覺對不起太閣,心里甚是苦悶,你感覺到了么?”
秀保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猛一用力,將衣袖從淀姬手中拽開來,下意識地往一旁退了退,結結巴巴地勸慰淀姬,卻還是耐不住朝她那傲人的雙峰忍不住瞥了幾眼。說實話,家中那么多夫人中,除了菊姬就沒人能與這位淀夫人匹敵了,不過菊姬最近都忙著照顧竹王丸,根本是不讓秀保得逞,想來也有小半年了,難怪自己會這么不爭氣。
“你怎么了,一頭冷汗?”淀姬用秀保給她的手絹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雖說方才浸染了淚水,卻能聞到一種淡淡的、無以言表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