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副官戰戰兢兢道:“是桑紅菊,她和梅教官打起來了,還挺嚴重,榮隊長已經過去了。”
“紅菊!”虞冰嚇了一跳,桑紅菊的過往不堪回首,但她早就決心開始新的人生,虞冰從內心敬佩這樣的堅毅女子:如路邊的野草,被踐踏被損害,但只要努力扎根向下,不管風吹雨打都要挺直腰板,開花結果,擁有屬于自己的春夏秋冬。
“你是兼職教師,且已經結課,這些事還是遠離為妙。”文醒之見她神色緊張,言語間極為嚴肅。
虞冰生生止住腳步,低聲道“桑紅菊和我們有段同路之儀,還望你能……”
“我知道了,別擔心。”文醒之又柔聲安慰她:“剛才我一時著急,言語間有不對,你別在意。”
榮慶趕到女生宿舍小院,從進門就看到點點血跡。他皺皺眉頭:這些女生真暴力,母老虎啊。元教官在門口探頭探腦,被他一把揪住:“干嘛呢干嘛呢。偷香竊玉?”
“唉呀媽呀,這幫丫頭真厲害,圍著打梅教官……呃,老慶,你教的東西挺實用啊。”
你這是夸我嗎?榮慶翻他一眼,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里面沖出來,一把抓住榮慶的衣襟“隊長隊長,你看看,你看看,這幫學生是白眼狼啊,你看她們把我打的。”
這女人捶胸頓足大哭大鬧,鼻涕眼淚一把接一把就要往榮慶衣襟上抹。榮慶手疾眼快,一把抓過元教官上前擋住,這才仔細看這瘋婆子,竟然是美女蛇教官梅云卿。只見她白色高跟鞋丟了一只,玻璃絲長襪脫了一大串絲,軍裝襯衫胸口扣子掉兩顆,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氣喘吁吁,渾圓的半球若隱若現。元教官看得兩眼發直,咕咚一聲咽下口水。梅教官這時發現抓住的是元教官,大叫到“你往哪里看!”元教官是東北軍出來的,嗓門大性子直,干凈的軍裝襯衫被梅教官抓的一塌糊涂本就郁悶,這一頭撞上來的人還敢對自己大呼小叫,在女生面前面子頂頂重要,當即就嚷:“誰稀罕看你啊,奶——子都掉到肚臍眼了。”梅教官“嗷”的一聲,伸手就要往元教官臉上抓。元教官是軍事訓練的老人,哪里把她這三腳貓功夫放在眼里,一個小擒拿,稍微一用力,梅教官被硬生生推出去幾步,蹬蹬蹬一路后退,撲通一聲坐到地上,正摔在尾骨處,疼得她五官糾結在一起,往昔的花容月貌這會都擠成了皮薄大餡的包子褶。
文醒之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梅教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榮慶站一邊憋著壞笑,元教官氣呼呼地搓著手,嘴里嘟囔著“你不沒事找事嗎?這可不怨我。”
文醒之急忙叫曹副官上前扶梅教官起來,梅云卿捂著嘴巴,嬌滴滴地喊“金生,還是你最疼姐姐。”曹金生被她說得滿臉紅,扶她起來后就藏到文醒之身后,生怕梅教官撲上來撕擄。說什么瘋話。
“文副主任,你可要給我做主,這班里我是沒法待了,女生們不服管竟然敢打我,元教官和他們是一伙的,是咯是咯,一定是元教官和桑紅菊那小婊子有奸情!”
元教官聞言大怒:“放你娘的缺德羅圈屁!你胡說八道什么?梅云卿,你個瘋婆子!再胡說八道我打死你!”
“文副主任,您看您看,當著您面他們就敢這樣……嗚嗚嗚,沒法活了……”
榮慶被她哭
得心煩意亂,干脆直接走進女生宿舍,剛進門,劈面一個白色高跟鞋飛過來,榮慶急忙一閃躲過。回過身指著林宛瑜喊“你還想跑,我看得清楚就是你扔的。”林宛瑜見被抓個現行,委委屈屈說“榮隊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到你進來,就想把那死女人的鞋子扔給她。”
“言辭,注意言辭,小姑娘家家,說什么死女人,那是梅教官。”
“對,梅教官這個死女人……”宛瑜還要再說,被榮慶狠狠瞪一眼,停住了。
宿舍一片狼藉,水盆、飯盒、手巾香皂盒的攤在地上,被子褥子也橫七豎八,幾個女生正低頭撿拾,方卉和桑紅菊站在窗口探頭看。大家見榮慶進來,急忙立正站好。
“哎呦,你們都長本事了,還都是練家子。是不是下次準備去天橋疊把式賣藝啊。”
“報告隊長,是梅教官挑釁在前。”方卉一個立正上前報告。
“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一遍,不得隱瞞偏袒。”文醒之進來,面色陰沉。
原來梅教官剛做了女生隊長,就來女生宿舍巡視一圈以示威嚴。女生們和她平時關系就不好,見她來了,冷冷站一排,也不多說什么。大概是梅教官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開始沒話找話,問東問西。不知怎么就問桑紅菊當年的往事來。
“你是有過很多經歷的,以后特種教學中就指望你放得開了,把過去的經驗好好拿出來和同學們分享。”梅教官低聲吃吃笑著,捏著桑紅菊的下頜,肩膀一抖一抖。“還別說,你這身上是有股媚骨天成的味道,真是難尋的好材料,天生就是吃那碗飯的呢?這做婊子……”話未說完,桑紅菊已經如一頭發怒的豹子,瘋了也似地沖上去,使勁廝打。梅教官畢竟是也受過訓練的,躲閃幾下,一記重拳打得桑紅菊鼻子冒血,轉身就往大門外跑。桑紅菊緊緊跟上,方卉見情況不好,忙令門口的人關上大門。梅云卿跑到門口見大門被鎖上,惡狠狠拔出匕首,桑紅菊這時已經暴怒到極點,眼睛里哪里看得到匕首,就是面對一把槍她也會撲上去。林宛瑜見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就是上課時教官講過的傘兵刀,鋒利非常,擔心桑紅菊吃虧,正好她手里端著臉盆,直接就扔過去,正好砸到梅云卿頭上,臉盆咣當當,落到地上,打了幾個旋,震得梅教官一驚。等她明白過來,手里的匕首已經被方卉一腳踢開,梅云卿見女生們都有和自己作對的架勢,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惡狠狠地指著眾人道:“你們這些小婊子等著,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有的是機會弄死你們。”
女生隊謝隊長剛悄無聲息的調離,新任隊長梅云卿過去就和女生們關系緊張,現在接替了謝隊長的位置,大部分女生本來都抱著觀望態度。這會見桑紅菊和梅教官撕扯起來,開始大部分女生都只想中立,想不到愚蠢的梅教官丟了面子,竟然撂下狠話,要把女生們一鍋端,幾個和方卉關系不錯的,看方卉的眼神漸漸冷下來,也都握著拳站在桑紅菊周圍。
梅云卿以為大家被她鎮住了,捂著額角被臉盆砸出的紅紫,點著眾女生得意洋洋:“我勸你們以后都給我老實點,捏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別說怎么訓練你們,就是將來畢業分配,還不是我一句話,說送誰去做炮灰誰就的乖乖地去,像你們謝隊長,夠囂張夠厲害,怎么樣,還不是去
了上海區當炮灰,指不定哪天就被日本人給崩了。哈哈哈……我要把你們都送去做工作太太!”她這番得意等于壓倒駱駝的一根稻草,本來大部分觀望的女生聽到這些,心里都沉了下去,原來這是被她記恨上,難道說謝隊長調走也是她搞的鬼?既然全部都被她恨上,那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大家擰成一股繩,把她趕跑,換女生隊長。桑紅菊被她刺耳的笑聲激起憤怒,撲上去揪著梅云卿衣領不放,梅云卿躲閃著,撕拉一聲扯掉一顆扣子,桑紅菊站來不穩倒在地上,梅云卿的腳作勢就要往桑紅菊頭上踩下去。她這招實在太狠毒,她穿著尖尖的高跟鞋,這一腳踩到臉上,桑紅菊不死也得被毀容啊。林宛瑜看著心頭火起,罵道“你想害死人啊!”上前一把將梅教官推開。
“小婊子,仗著有姐姐妹妹撐腰你也敢攔我?”
她披散著頭發,瘋子一樣又撲向林宛瑜。
“梅教官,你身為教官,女生隊隊長,就這樣為人師表?太不像話了。”方卉一聲令下,女生們一擁而上,把梅云卿按在地上。
文醒之聽完事件經過,問梅云卿可是事實。她在細節上時有反駁,但基本都事件大方向還是可信的。真是沒腦子的草包!文醒之看著被梅云卿,俺恨她不爭氣。本來對自己有利的局勢,被她的愚蠢徹底毀掉。所謂法不責眾,女生們被她威脅,想到一哄而上,不如將她這個隊長趕走。若是換了虞冰應對這樣的事情,定然是逐個擊破,絕不會給全體女生統一口徑一起行動的機會。
他厭惡梅云卿的愚蠢魯莽,但作為教務副主任,他必須維護教官的尊嚴。于是他命衛士帶著梅云卿去醫務室處理下傷口,面色陰沉地望著女生們:“桑紅菊,出列。”
忽地站出三個人,分別是方卉、桑紅菊、林宛瑜。文醒之皺眉看了眼林宛瑜,她來湊什么熱鬧。
“報告教官我作為女生班長必須承擔責任,和其他人無關。我愿意接受任何處罰。”
“是我先動手的,和班長無關。”
“是我拿臉盆砸傷梅教官的。”林宛瑜也毫不退縮。
“還真有義氣啊。”榮慶笑呵呵問“你們是桃園三結義還是特訓班三姐妹啊。”
“報告總隊長,我們女生班請求將梅教官調離,她威脅我們要把我們送去做工作太太。還說畢業分配時會記仇,送我們去上海區做炮灰,像對待謝教官一樣。”方卉伶牙俐齒,幾句話就說中了文醒之的心事。
謝教官被調走,送去最兇險的上海區,是他一時激憤,很不喜歡別人提起,而且這樣的機密事梅教官竟然當做一項資本對外宣揚,真是不知死活。
榮慶聞言也皺著眉頭“什么做工作太太?做什么工作太太?就你們?一個個頂多算長得平頭整臉的,人也不夠聰明,能去做工作太太?敵占區的工作太太那是需要精英中的精英,能上的廳堂下得廚房,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就你們這趟號的,跟瘋婆子差不多,哪個敢放你們去做工作太太,活膩歪了吧?”他大概還覺得自己毒舌的不夠,又加上一句“去做工作太太,就你們也配?”
林宛瑜瞪著他,前些天剛攢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自己真是糊住了心,前段時間還覺得他人不錯,現在只恨不得能痛扁他一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