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你知道嗎,第一次在列車上見到你時,你就像個愣頭青。
我心想,這種土包子,捉弄起來一定很有成就感。
月老,大概就在那時候偷偷在我心裡繫上了一根紅線,我卻不知道紅線的另一端,繫著你。
這是懲罰吧,存著惡作劇心裡和你搭訕的我,沒資格佔有你的愛吧?
我,好想你。
我,害怕會想不起你的樣子,和你微笑時,眼底的深情。
“二號三號輔助動力裝置啓動,能源填充——”
“關閉所有艙門,啓動防護裝置——”
“側翼變形完畢,反相位裝甲啓動,加速度1.5倍速突進——”
人聲鼎沸的艦橋,相對安靜的大概只有高處的指揮臺,坐在正中央指揮席的尹中校全神貫注地查看整個環繞屏幕上顯示的訊息,沉著的表情透出一股威嚴,英挺的儀容顯得格外認真嚴肅。
站在他身側的君文乙軒帶著標準的軍人風範,既看上去冷靜自制,同時又表露出凝聚在慧眼中的睿智。
面臨戰鬥的生死一刻,他幾乎心無雜念,攸關xing命的緊張感已經悄然地浮上心頭,雖然他沒有去在意,這股緊張的源頭在哪裡。
宛如一頭瞄準了獵物的鷹,他雙目銳利,理智的光彩閃耀在褐色的眸中,顯出作爲一名優秀的軍官,面臨劍拔弩張的戰場,能夠拋開個人感情的專業素質。
他當然不知道,這時候的尹正正用餘光偷偷注意著他英勇的神色,然後暗暗流露出疼惜。
會脆弱得像小動物一樣窩在他懷裡哭泣的小銀,原來也會有如此英勇無畏的一面。
那神氣的模樣,爲什麼反而會讓他心疼起來呢?
是因爲他知道,那堅強的外表下,其實是最脆弱的靈魂嗎?
明明很脆弱,卻還裹上堅強的外殼,小銀,你是不是很辛苦?
他很想知道,那日,小銀爲什麼會哭,爲什麼哭得那樣傷心。
以他固執的牛脾氣,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流淚吧,連眼淚也不肯輕易掉下來的他,爲什麼會將傷痛積壓到需要如此爆發的地步……
那時,他走下戰艦,在烽煙中看見宛如被丟棄在路邊的破娃娃似的君文乙軒,忽然之間,幾個月的時光都恍如一瞬般輕描淡寫,而他奔向他的時間,卻讓他覺得漫長。
和幾個月中,他看著身邊共同奮戰的戰友負傷離開人世的感覺不同,他看見他睜開一條縫的雙眼,露出的是死氣沉沉的目光,他覺得,他衣服上沾染的血,似乎是從自己體內流出的。
這種狼狽的模樣,並不適合他眼中的君文乙軒。
他抱起他的時候,他哭了。
心底一沉,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他的哭泣聲,感受著哽咽的聲音中所流露的悲痛欲絕。
爲什麼悲痛?又爲什麼而絕決?如果只是以爲自己會成爲俘虜,他相信,他所認識的小銀絕對不會這麼懦弱。
君文乙軒是懦弱,但,並不是膽小怕死的懦弱。
他把他輕輕放在牀上的時候,他已經睡著。然而即使在睡夢中,晶瑩的淚還是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伸手,有些忐忑,又有些生氣地爲他拭去眼淚。
然後在心裡,其實已經怒不可遏。
小銀,是誰讓你這樣流淚?和上官七戒有關嗎?
除了那個傢伙,不會有別的原因了吧……
對於衝動和理智總是互相矛盾的尹正來說,在所有人都高度集中對抗氣旋的緊張事態中,他卻並不能完全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爲,懷著一絲欲罷不能的衝動,和霸道不羈的xing情,悄悄地握緊了君文乙軒的手。
我不會讓這艘船沉沒,因爲,有你在這裡。
君文乙軒的目光忽然一緊,刻不容緩地道:“狂,關閉鐳射防護光網,電磁效應可能會和氣旋共振。”
尹正表情嚴肅,大聲命令:“關閉兩翼鐳射防護光網!”
通訊兵重複著命令,屏幕上切換著防護光網消失的畫面,君文乙軒低頭,這才注意到手正被尹正緊緊握著,愣了下,有點尷尬地縮手。
不過這隻在一瞬之間,並沒有深入的思考,他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戰鬥中:“氣旋正在移動,我們需要弧線角度突破。”
他擅自在尹正手側的操作按鈕上按了下,指揮臺的一臺顯示屏上出現模擬視圖。他走過去,在屏幕上邊比劃邊說明:“從這裡以60度角切入,然後啓動雙動力驅動,以最大戰速進入風力圈,到達這個位置調整角度,利用旋風的推力,以45度角衝出去!”
精密的計算藉由君文乙軒天生溫和的嗓音,卻是以宛如智能電腦般絕對理智地說出來,帶給尹正一種難以言喻的新鮮感。
他看著那雙聰慧過人的褐色眼睛,心底暗暗讚歎,不虧是在機械工程領域取得三個博士頭銜的傢伙。
帶著贊慕的隱隱微笑,他正視大屏幕:“全艦人員注意!……”
在洪亮傲氣的命令聲中,君文乙軒從尹正的背後默默注視著,雖然臉上是冷漠,眼底卻意味深長。
或許是惆悵,或許是關心,亦或許是難以察覺的情感。
他淡淡的目光卻有著無限的感慨,一剎那,忽然覺得明明已經了無牽掛,一心求死的自己,原來還有不能放下的事。
是環境使然嗎?
他凝視著屏幕中某一處顯示的狂暴氣旋,緊緊鎖住眉頭。
七戒,雖然我很想來陪你,也許這風能將我所有的痛苦消除,能將我的思念帶到你那裡。
可是,這裡有個傢伙還不能死啊……
你能允許我,在這世上再茍且偷生一段日子嗎?
彎起嘴角,他諷刺地一笑,卻不知究竟是苦悶,還是溫柔。
當艦體突入氣旋後,劇烈的抖動中,他又聽見了那個只有尹正纔會使用的名字。
就想標上了“獨家專利”的標誌,聽到的時候,是很難形容的心情。
“小銀!”
“我在……”
“在什麼在,小心別撞到!”
“不會……”
“過來我這邊!快!”
不管是應聲了,還是沒應,不管他的聲音是否在震動的轟響中傳遞到尹正那裡去了,總之,他已經被尹正牢牢地揣進懷裡,並且清楚地知道,不管他的意志如何,尹正都不會放手。
“該死!古淵,注意左舷情況!”
“用浮游炮!藉助開炮的衝擊力可以取得對艦艇的相反推力!”君文乙軒在尹正喊完之後急忙建議,聲音不大,只有尹正可以聽到。
按照他的建議,戰艦在炮火的推動下,慢慢地朝旋風外側偏移,轟響聲讓戰艦彷彿是落入陷阱的困獸,但是當整個世界在震動的同時,卻能消除所有的彷徨,讓心變得無比堅定而直白。
尹正忽然離開作爲,拉了君文乙軒一把,兩人迅速換位,他反將君文乙軒按在指揮席上。
“坐穩了,小心別咬到舌頭!”
而他自己,扶著君文的雙肩,彷彿在他的身側張開一個弧形的防護網似的,身影蓋過他的頭頂。
尹正的視線投向屏幕,在難以控制身體重心的情況下,始終頑固地用手臂護住君文的胸膛。
心臟,是最重要的位置。
“左驅動損壞!渦輪增壓失靈!”
“左舷的風壓板擋不住了!”
“全艦人員注意!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不要撞傷腦袋變白癡了!我們來這裡不是讓氣旋玩弄我們的,而是我們玩弄它!現在,給我全力以赴衝刺,掉隊的我馬上把他踢下船!”
帶著一絲猖狂邪笑的尹正,說著似乎是鼓舞士氣的話語,一瞬間,讓君文乙軒忽然想起了劇院舞臺上,那個高傲迷人,豪放灑脫的“海盜船長”。
乘風破浪,他無所畏懼,即使面對洶涌的海浪,他依然浮現出自信的笑容,就像是揮一揮手,便能讓海浪自動在他面前退讓。
然後,一切都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那種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覺自然也煙消雲散了似的,一下子再也找不到蹤影。
尹正重新坐回指揮席,長長吁了一口氣後,擡頭,巧合地迎上君文乙軒同時低下頭來面對他的視線。
兩人沉默著,眼神的交匯傳遞著一種久違的默契。
君文乙軒有些尷尬,移開視線後,輕輕嘆了口氣:“總算過去了。”
尹正看著他臉上熟悉的靦腆,微微一笑:“你果然是福星。”
君文乙軒一愣,淡淡地瞥了瞥嘴角,啞然失笑中拂過一絲落寞。
他的“福星”,爲什麼無法照耀到七戒……
“怎麼,死裡逃生,卻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嘛,看你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尹正冷冷地勾起嘴角,好似在譏諷,眼中卻暗藏關懷。
君文乙軒黯然的雙眼變成了一片深淵,剛張開嘴,尹正連忙搶斷:“別告訴我你要提溫寶寶的事,本大爺陪了他一下午,仁至義盡了吧!”
君文乙軒忽然想到什麼:“他一個人在臥艙裡?”
尹正邊搖頭,邊有些受不了的樣子:“你擔心他啊?他已經答應我不絕食了,雖然有點驚嚇過度,安啦,他也是個生命力很頑強的傢伙。”
“驚嚇過度?”君文乙軒感到很困惑,尹正瞇著眼,神神秘秘地注視著他。
似乎是完全想不起來了?那麼,對於那個吻……應該也沒有任何記憶吧?
嘆了口氣,他迅速起身,對君文乙軒招了招手:“跟我過來吧。”
“幹什麼?”
“召開緊急戰術會議啊。”尹正帶著不耐煩的口吻,回頭看了一眼,“蘭沐希如果在戰艦上,現在他的戰艦被敵人佔領了,總不能撒手不管吧。你不想快點回去嗎?這地方,實在沒什麼好待的。”
“再說,”他突然止步,嘲諷地看著君文乙軒,雖然隱約感覺到有些話不能說,卻又忍不住醋勁大發,“離開你那小情人身邊,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回過頭去的一剎那,他眼中是難以察覺的寂寞。
他早就發現,君文乙軒眼中的羈絆比以前更深了,這表示,兩人之間,應該有了“實質xing”的發展吧?
一想到君文乙軒的身體可能已經被那個傢伙摸過了,他就氣得想把那傢伙暴扁一頓,然後再把小銀拽進懷裡,對那傢伙說:“我的東西,不許你碰!”
只是,這隻能停留在想象中的感情,終究是無法開花結果的,一方面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另一方面,他總有一天,會和周瑜有個了斷,自然,不能拖君文乙軒下水。
而在他背後的君文乙軒,微微低頭,又陷入了死一樣的靜默中。
七戒,當我知道再也無法牽起你的手時,我真的很想來陪你。
可是上帝卻繼續跟我們開玩笑,讓碧若恰如其分地出現,讓我沒能夠吞下子彈。
如果我的面前有一把qiang,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瞭解自己的生命。
因爲……我不想背叛你……
突破了死亡境地附近的氣旋之後,蒼嵐戰艦駛入一片山谷中,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下,它宛如剛剛經歷過風雨的一葉小舟,保持著幾乎貼近地面的高度,靜靜地航行在比石林寬闊許多的丘原之間。
經歷過剛纔的qiang林彈雨之後,留在裝甲上的彈痕被黑夜所模糊,導航燈滅去了大半,使它的輪廓若隱若現,損壞的炮臺暴露在外面,像一個個深深的洞窟。
機修隊和技術員正在對戰艦各部分損壞情況進行檢查和維修,各個通道內都是人來人往的忙碌景象。突擊隊人員始終保持高度備戰狀態,隨時等候出發的命令,機庫喧嚷吵雜,整備隊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戰鬥機和武裝機甲的應戰整備作業,清理跑道的領航員忙碌地跑來跑去。
嚴格來算,尹正的部隊屬於空降兵,比起高空作戰,更適合地面行動,因此,相對於空投到地面進行單位作戰來說,空對空,戰艦對戰艦的作戰對他們來說並不擅長,只是如今,他們極有可能是蘭沐希的部隊中唯一僅存的中隊了。
敵暗我明,來歷不明的敵人始終巧妙地藏匿起來,和他們打游擊戰,之前也曾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蘭沐希上校吸取前車之鑑,不敢輕舉妄動,派尹正的中隊作爲“掃雷部隊”,然而這一計,卻反被敵軍利用,搗毀了老巢,尹正的部隊等於被孤立了。
但是,他們也代表了蘭沐希所率領的軍隊最後一線希望。
派出偵察兵後,尹正集合幾位隊長以及參謀長召開戰術會議,君文乙軒和古淵也是其中之一。
花了盡半個小時確定具體戰術和營救方案,尹正宣佈散會,參與營救行動的主要人員留在會議室裡繼續對救援行動的細節做討論和確認。
除了行動領隊古淵以外,君文乙軒毛遂自薦,作爲整個行動的核心人員,也留在了會議室裡,此外,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幺葬以突擊隊中最優秀的肉搏戰士,成爲救援小組中唯一的女xing。
然後,小組會議在極度壓抑的氛圍中結束,尹正頗爲專橫的命令讓其他人被迫離席,他們幾乎等於是被尹正趕出會議室的。
接著,只剩下兩人的會議室裡,令人窒息的對峙空氣彷彿能擦出激烈的火花。
“你那牛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憋了半天,在兩人對視的僵直中,還是尹正先忍不住打破沉默。一聲質問,更像是火冒三丈的責備。
君文乙軒雖然沒有尹正那樣咄咄逼人的氣勢,捏緊拳頭時,卻也表露出雷打不動的決心:“我並不是意氣用事,只是這是我認爲的,最保險的方案。如果你能想出更好的——”
“我們並不是永遠只能用最好的方案去行動,不是嗎?”尹正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門,凌厲的眼神逼視著對方,“我從來不認爲一命換一命,這是什麼高明的辦法。”
“在一次行動中,保住指揮官不是最重要的嗎?”君文乙軒反駁得也很犀利。
尹正冷笑:“這是我來決定的事,需要你強出頭嗎?”
“那麼,你能否認,我是這個行動小組中,最具備經驗和實力的人嗎?”
“你是不是想把你過去輝煌的戰績報一遍,特種兵閣下?”尹正諷刺道,“太自吹自擂了吧,最具備經驗和實力,這好像不是自己來評估的。”
“那麼請你列出推翻的理由。”
“你太不冷靜。”
君文乙軒頓了頓,鏗鏘有力地道:“行動的首要目標是從敵人手中救出蘭沐希上校,在此前提下,不惜犧牲士卒。所謂戰爭的意義,不過就是用有價值的犧牲來換取無價值的犧牲,在這種覺悟下,不冷靜的究竟是我,還是你?”
早就領教過君文乙軒倔強如蠻牛的脾氣,尹正此刻感到有些頭疼。雖然君文乙軒不擅長詭辯,可是現在,心如止水地說出這番殘酷言論,著實讓尹正感慨,平時越是溫馴的人,死鑽牛角尖時卻格外可怕。
自從再度相遇,他就一直好奇,時刻把自己逼到懸崖邊的君文乙軒到底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有什麼理由需要自尋短見?”尹正考慮之後,把話引向了風口浪尖,“不要跟我提什麼捨身取義,就算是爲了你愛的那個傢伙,保護好自己不是最重要的嗎?”
或許這並不是開誠佈公的時機,只是他滿腔的疑惑始終是難以承受地爆發出來,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何況君文乙軒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參與行動,他怎麼能隨便放他走?
剛纔會議中,君文乙軒向古淵毛遂自薦時的振振有詞,已經把他氣得快吐血了。
不問明白,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他忍痛割愛,難道就是讓上官七戒那混蛋這樣糟蹋小銀?
而君文乙軒聽了他的話之後,閃過眼底的一絲悲涼令他心如刀割。
只是不便表露出感情的他,只能忍耐著,揚起嘴角冷冷地諷刺:“讓我猜,你是被那傢伙拋棄了吧?所以自暴自棄之下,就一個人跑來這裡尋死?雷亞斯上校的指令不可能是讓你有來無回吧?你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嗎,爲了一個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當時氣得肝腸寸斷的尹正雖然猜到了君文乙軒感情上的挫折,卻沒有猜對全部,而魯莽地說出心裡話的他,差點讓“網吧事件”再度重演。
天意弄人,自從周瑜背叛了他十幾年的友情之後,他總是容易帶著偏激的眼光去看待事物,痛恨“背叛”的他對於背叛了君文乙軒感情,讓他心力交瘁的上官七戒恨之入骨,雖然其中亦參雜了嫉妒的成分。
只是,他實在不願看見這樣一個受傷的小銀,不願看到他眼中的悲哀絕望,他只顧著厭惡那個人,在不知不覺間便袒露了內心真正的想法,結果,卻在無意間刺傷了君文乙軒。
並且,那是他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地”。
君文乙軒揪起他的衣領時,眼中的憤慨比上一次更甚:“我警告過你,上官七戒不是你能隨便評論的人,而且,就算他不懂得珍惜我,我也會把命交給他!”
他的眼中淌過一絲失望,好不容易產生的一點點願望卻像遇上傾盆大雨般,淋溼的內心在怒吼:我爲了幫你,才背叛對七戒的誓言,不然我早就應該去陪他!
不善於說謊,也絲毫不會隱藏內心的君文乙軒把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然後傳遞到尹正心裡,變成了令人絕望的宣判。
尹正從那雙滿腔怒火的眼睛裡,深深瞭解到對方的心絲毫沒有他可以鑽入的縫隙,即使他自認如此在乎他,疼惜他,一邊忍受單戀的煎熬,一邊想把他從火坑裡拽出來,可惜,對方告訴他,他自願跳進那個火坑,也不願進入他的甜蜜鄉。
上官七戒……爲什麼那個傢伙有那麼大的魅力!
“哼,有機會,我到真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妖孽,可以讓你迷戀到走火入魔。”
尹正冷笑,而君文乙軒回以悽絕的笑容。
“我告訴你,七戒他即使是妖怪,是惡魔,我也愛他。就算他只是路邊的一根雜草,或者是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我也會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一輩子珍惜他……”
說著說著,忍不住翻涌在內心的傷痛以及涌上鼻尖的酸楚而低下頭,用深呼吸來吞嚥流淚的衝動。
他無力地鬆開手,低喃:“我不想和你吵架,總之,這次的行動,確保蘭沐希上校的安全最重要。”
如一陣輕煙般,他悄然擦過尹正身旁,默默地走出會議室。
過不了多久,會議室裡響起一陣輕微而瘋癲的笑聲,彷彿喉間卡了一個桃核般,乾澀的聲音缺乏生色,就像是機械娃娃的笑聲一樣。
再過了一會,陷入死寂。
尹正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往桌角一靠,自然耷拉的頭髮往他的臉上疊出層層暗影,揚起的嘴角卻是世上最難看的笑容。
長時間的沉默,他一個人待在會議室裡,幾乎溶化在空氣中。
他確實覺得,自己可能要溶化了。
“哼,我連一塊石頭都不如嗎……”
他無意識地握住本來放在會議桌上的玻璃水杯,把它捏碎,而後依然不知不覺地將玻璃碎片緊緊捏在手裡。
“上官七戒……”黑眸之中閃過一道冷輝,他笑了。
那天夜裡,他在撥了君文乙軒的手機號碼之前,第一個電話是打給司徒空的。
電話接通時,他絕對沒有想到,另一頭傳來的司徒空的聲音,竟然是奄奄一息的。
[“我問你,上官七戒和你什麼關係?”]
[“怎麼,想找證據離間他和君文乙軒嗎?”]
尹正並不意外自己的感情被司徒空看穿,像司徒空這樣的情場專家,只要有一點細微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何況上次在金陵城,他出面袒護君文乙軒時,其實非常直白,司徒空自然一點就通,否則,臨走時也不會特地多此一舉地表示自己下手重了,那句話絕對是用意非淺。
不過,他意外的是,那個男人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態,卻顯然已隱藏不住聲音中的憔悴。
[“喂,你怎麼了?剛和女人做完?”]
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接著,電話裡也響起一串笑聲。
[“做-愛做到手斷掉,到是很‘轟轟烈烈’。”]
[“我沒心情和你打啞謎!”]
不滿地投訴完後,他實在對這個喜歡拐彎抹角的男人失去了耐心。
[“快點,回答我!上官七戒曾經因爲和男人發生xing關係,被格鬥界除名,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吧?”]
[“你認爲,君文乙軒上次到武館來找我算帳,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拜託你能不能直接一點,老子耐心有限!”]
電話裡傳出幾聲意味深長的冷笑。
[“你既然已經查了上官七戒的背景,怎麼不查得徹底一點呢?我到是很欣賞你爲了自己的愛情不擇手段,不過,別說我打擊你,你的勝算實在微乎其微啊。”]
[“你有點欠扁……”]
司徒空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儘管聲音中帶著一種低沉粗重的喘息。
[“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你的那位爲了自己的心上人,真是不惜千里迢迢長途跋涉,那副至死不渝的樣子,我看了都覺得有點心疼了。”]
用沙啞的聲音說出調戲的話,如果這世上有魔法傳送陣,尹正很想立刻衝過去,用拳頭封住司徒空笑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臭屁表情。
[“你敢打我家小銀的主意,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塊!”]
[“呵呵,我怎麼敢對尹少校看中的人下手。不過就是——”]
輕蔑的笑聲,司徒空在電話輕描淡寫地說:
[“你家的小銀,現在說不定正和心上人摟在一起吧。”]
[“喂!你在哪裡,怎麼雜音那麼大!”]
[“話我就說到這裡,雖然我很想和你多交流交流心得,不過可惜,我現在恐怕有點力不從心。如果你想到高明的離間計,記得找我,我到是很樂意協助你一下。”]
電話以司徒空固有的獨斷方式掛機,在一串忙音中,他茫然無措。
紂王對妲己的迷戀,導致整個商朝的覆滅。
在我看來,那個叫上官七戒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個禍患無窮的狐貍精。
爲什麼這種妖孽,會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