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黑暗,無法揮去。
當人們面對黑暗的時候,第一反映是睜開眼睛,而上官七戒在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就知道自己無法擺脫眼前的黑暗。
對於傷患宛如家常便飯般熟悉的他來說,很快就能知道自己身體的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比如他在當兵前就經常會特別注意在粉塵瀰漫或人羣擁擠的地方是否呼吸正常,曾經被司徒空打斷而再也沒有痊癒過的左胸最下面兩根肋骨是他最敏感易折的地方,還有小腹的傷口似乎還能感覺到一些隱痛。
不過,比這些都強烈的感覺是來自於他的眼部,被厚厚的紗布包住了,所以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也不能睜開眼睛,只有黑暗,徹底的黑暗與他相伴。
他很快接受了自己可能瞎了的事實,雖然在意識到的瞬間因爲不適應而有些緊張,但是他沒有害怕。
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爲什麼能那麼鎮定,如果真要追究原因的話,或許就是如今的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起了何種異樣的變化,失去某些功能變得殘缺。
他一直覺得,殺了吏昂後的自己,就再也沒有完整過。
只是黑暗,時常會讓他想起那個yin冷的地窖,地窖裡並不是完全無光,但那一點微弱而冰冷的光反而比黑暗更可怕。他曾在那裡面拼命地呼喊,求救,祈求教官放過他。
在經歷了那些過程之後,扭曲的心靈反而將冷漠擴大到極限,於是,所謂的“脆弱”這種人類的弱點似乎就從他身上徹底消失了。
這或許,就是他“不完整”的原因吧。
正如教官說的,他會慢慢變成一個完美的殺人工具。
在黑暗中摸索著,上官七戒隱約感覺到自己在一間很寬敞的房間裡,並且應該是在荒郊野外,因爲失去視覺能力後,敏銳的聽覺能夠辨別四周安靜異常,完全不像在城市裡。
不過,很快他就改變了想法,當他聽見自動門打開的聲音後,便確認自己應該是在一艘豪華的飛船上,若非它的主人足夠富裕,又怎麼能在飛艇中出現如此寬敞的房間?
他本來躺著,爲了能瞭解身處環境才坐了起來,並且思考著是否應該做好逃離的打算,但是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情況下,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行動力幾乎等於零。
是以,他決定先靜觀其變。
沒多久,他聽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熟悉得令他除了苦笑,再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很少有你這樣,發現自己可能瞎了,還那麼冷靜。”
在對方發出第一個聲音的時候,上官七戒腦中就迸出了聲音主人的名字,可是當聽完整句話時,那個名字就被完全否定了。
雖然是他熟悉的聲音,但他卻知道不是同一個人。
那個思想單純的傢伙,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
“爲什麼你會救我?”七戒冷冷地質問,雖然眼睛看不見,渾身卻反而充滿了極具危險xing的氣息,似乎只要一靠近他,他就會像猛獸一樣撕咬對方。
他聽見輕快的聲音漸漸朝他靠近:“因爲你是個很不錯的籌碼,”明快的聲音頓了頓,在似乎是攪拌咖啡的聲音中,那人繼續說,“特別是對付司徒空。”
那人說得輕描淡寫,心不在焉,猶如對秋去冬來的一聲不經意的嘆息,可是七戒卻像聽見了狠毒的咒語一般,用力攥緊手中的被褥。
心中有一絲掙扎,嘴邊卻是一聲冷冷的苦笑:“哼,你想拿我來跟司徒空交易?‘妖孽皇帝’的情報網不過如此嘛,連我和司徒空是什麼關係都不瞭解,就異想天開。”
“關係嗎?”攪拌著咖啡的男人故意用尋問的口吻,像探索哲學似的喃喃嘀咕,“不就是你曾經被他霸王硬上弓的破事嘛。”
上官七戒怒意橫生地轉向對方,或許是因爲他完全沒有視線上的殺傷力,以至於對方似乎忽略了他的反應。
“其實我對那件事很感興趣,很想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內幕呢?”男人意猶未盡地說笑道,上官七戒聽見對方擱下攪拌勺的聲音,而後對方又說,“雖然你確實算是個稀世罕有的美人,不過司徒空從來不會真正愛一個人,他會爲你斷了一條手臂,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啊。”
所以,這意味著什麼呢?這個曾經在他腦子裡百轉千回的問題,被他一次次過濾,深埋心底的疑問,他現在,如此害怕得到答案。
如果可以,上官七戒很想讓這個肆意戲謔的傢伙立刻閉上那張囉嗦煩人的嘴巴。如果失去的不是視覺,而是聽覺,他會更加樂意。不論是自己,或從別人口中,他都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能去到一個沒有司徒空的世界。
和君文兩個人,過安靜的日子。
“你對他來說,到底有多少價值?”對方意味不明的問題,讓上官七戒滿腔怒火:“這種事你應該去問他!”
皇未寂饒有興致地端詳著這隻被激怒而充滿攻擊xing的小老虎,在他眼裡,上官七戒就像一隻被母虎趕下山,失去了庇護,在還未學會自我保護的情況下,只是單憑本能而對任何接近它的事物充滿了敵意的幼虎。
用小小的獠牙發出呻吟般的吼喝,明明很弱小,卻蘊藏著無限潛力,令人不禁產生各種期待,而越發意猶未盡地想戲弄他。
難怪司徒空對他如此憐愛。
收斂了一時的心血**,皇未寂又恢復了往日淡然飄渺的神情,沉靜在窗外的景色中時,邊喝起美味的咖啡,邊悠悠感嘆:“我救你,還有一個原因。”
對於這個和君文乙軒一模一樣的聲音,七戒充滿了反感:“你說話能不能爽快一點!”
“是你太沒耐心。”七戒越催促,皇未寂卻反而更加慢條斯理地在房中慢慢地踱步,坐到一張單人沙發上後,優雅地將腿擱起,定神看著沒有視線交流的上官七戒。
他淡淡地說:“我是想看看,司徒空對你來說,又有多少價值。”
令上官七戒害怕的宣言,餘音彷彿不絕於耳似地縈繞在他瑟縮的感官中,他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聲音尖利:“你想怎麼樣!”
欣賞著小老虎急不可耐的樣子,皇未寂的興致又高漲了幾分。
“想和你玩一個遊戲。”
“我沒心情!”
“等聽完我下面說的,你就有心情了。”
皇未寂很有耐心地慢慢磨著時間,他既不像準備談生意的商人,也不像一位善於詭辯的yin謀家,自始至終,他冷冷的聲音都讓七戒覺得,這個人可怕得不像人類。
並不是因爲皇未寂的高深莫測,而是這個人彷彿本來就沒有明確的目的xing,一切都只是隨xing處之。
七戒決定先聽聽他怎麼說。
等了一會後,皇未寂開始慢吞吞地說起來:“最近,北方邊境局勢不太穩定,我們很可能會和太冀打仗。雙子月那個地方你應該知道吧,負責駐守在那裡的軍隊碰到了一些困難,於是政府決定徹底根除這個隱患。”
七戒並沒有料到皇未寂會跟他談起北方的戰事,雙子月的局勢他在出發前往空島前瞭解過一些,因爲發生的時間和離沃軍變很接近,就順便注意了一下。
而此刻,他猜不透皇未寂的下文是什麼。
皇未寂喝著咖啡,一雙睿智的藍眼睛看向窗外:“提出應對方針的人,自然就是司徒空,這個毋庸置疑。不過,接下來的事你應該會感興趣。”
“我在聽著!”七戒略微有些浮躁不安。
皇未寂瞇起眼,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負責率領北伐軍征討太冀的,也就是司徒空本人。”
在他說完的同時,上官七戒深吸一口氣,微微張開嘴巴,一時合不攏來。
“他去打仗了?”
“對。”皇未寂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所熟悉的司徒空,似乎是個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爲的人,這應該是他的處子之戰吧。”
在經過了一系列思想鬥爭之後,上官七戒徹底向自己的本能反應妥協。
“開玩笑!從來沒打過仗的人,怎麼指揮軍隊!”他有些氣急敗壞,即使內心並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司徒空的事過度激動,但是做出的反應卻如實表現了他的情感。
“哦?”皇未寂輕佻地問,“你不像別人那樣,認爲他是個化不可能爲可能的男人嗎?”
七戒愣了一下,既而發出一聲冷笑:“哼,反正他詭計多端,這也只是yin謀吧,雖然親自上陣,也不過是用別人的犧牲來換取自己的功績。”
“呵呵,”皇未寂充滿諷刺意味地笑了笑,“並不是你想的這樣哦。”
七戒沉下臉色,默不作聲。
皇未寂事不關己地高聲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司徒空這次北伐,我可以說,他必死無疑。”
七戒不由一怔。
皇未寂繼續用輕描淡寫的聲音,冷冷地說:“雙子月會成爲他的葬身之地,這個很快就會成爲事實,剩下的就看他有沒有運氣留個全屍。”
七戒狠狠咬牙,尋聲辨別皇未寂所在的位置,恨不得立刻撲過去:“你安排的yin謀?!”
皇未寂輕笑了一下:“我並不是yin謀論者,相反,司徒空可是這方面的專家。只不過——”他嘆了嘆,帶有惋惜色彩地說,“明知道是陷阱還往下跳,只能說他對自己太有自信了。有時候,自負反而會害了自己。”
“呵呵。”七戒大聲嘲笑起來,“你以爲他這種人那麼容易死嗎?就算他真的跳進陷阱,也會反咬你一口。到時候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皇未寂沉默了一會,瞇起眼睛:“你對他那麼有自信?”
“我唾棄他這個人渣!”七戒下意識地吼叫道。
“人渣?”皇未寂低聲唸叨,喉間發出一絲意味深長的輕嘆,讓人琢磨不清。“我到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司徒空。會這樣貶低一個人,也是種很‘特別’的感情啊。”
隨心所欲地說著調戲人的話,“妖孽皇帝”就是這麼個善於心裡戰術的傢伙嗎?
說的人不痛不癢,聽的人卻咬牙切齒,並且有些難堪。
對於和司徒空的糾葛,上官七戒始終狠狠埋葬,卻時而失去控制地浮現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荒謬。
對那個人,到底有什麼期待?對那個人,又怎麼能寬容!
“如果是這樣,”皇未寂沉了沉聲,嚴肅地問,“那麼,即使他戰死沙場也沒關係嘍?很有可能,他就這麼一去不回了哦。”
七戒在心中冷笑,“妖孽皇帝”不虧是“妖孽皇帝”,妖言惑衆的本事一絕!
“他的死活,和我沒有關係!”生硬地低聲吼出話語,攥緊被褥的手心滿是汗水。
在黑暗的世界裡,他似乎聽到自己心靈裡那個巨大的空洞裡傳來了一些令他害怕的聲音。
因爲不能產生除了恨以外的感情,於是就只有選擇堅定地恨下去。
如果必須要有一種感情,讓他和司徒空劃清界線,那就唯有恨他。
皇未寂聽完這顯然是口是心非的蠻橫之話,繼續悠然地輕聲說道:“你知道恐怖分子活動對歷史和囧囧的影響嗎?”
七戒抿緊雙脣,一言不發。
於是,皇未寂獨自說下去:“所謂,恐怖活動的最大價值就是對於囧囧和社會產生的負面影響,它所起到的作用永遠不是推動文明,而是讓歷史朝著更糟糕的方向前進。換個角度說,恐怖活動不過是囧囧變革的一種跡象,而現在,司徒空就是這種環境下的犧牲品。”
“哼,皇未寂,你對我說那麼多,目的是什麼?”上官七戒冷笑道,“你想試圖說服我,還是你和司徒空本來就是一夥的,你們在預謀什麼,想利用我幹什麼,不妨開門見山地說!”
對於七戒的冷言冷語,皇未寂充耳不聞,若無其事地繼續慢慢地說:“他確實可以掌控大局,可惜,他卻掌控不了自己的命。”
“一個人即使再厲害,當他身周都是敵人時,他就等於如履薄冰。”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任何一點閃失,他就會粉身碎骨。所謂的囧囧家,無非就是這樣。”
等皇未寂終於說完一席厄長的話,七戒迫不及待地強調:“就算是這樣,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人生,至少,在他享受的時候,更多的人都在勞碌奔波。這樣還不夠嗎?哼!”他冷漠地嘲諷,“他害過多少人,難免遭報應!”
皇未寂笑了笑,忽然讚歎道:“你到是出人意料的伶牙俐齒,我猜,司徒空也不一定說得過你吧?”
七戒咬住牙根,暗暗冷笑。
司徒空說不過他?那個巧言善變,矯揉造作的傢伙,口才會比他差嗎!
有多少次,他真的很想用膠帶封住司徒空那張迷惑人心的嘴巴!總是在他耳邊說好聽的話,轉眼就冷酷無情。
結果,他對於司徒空說出的任何一個字,都不敢去相信。
謊言和真實,他無法分清,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跌進他的甜蜜鄉里。
[“不要再和別的人上牀……好嗎?]
[“要不然,乾脆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如果這次死裡逃生……你……做我的人吧?”]
哼……
多少次嘲諷,他都覺得自己或許是在自欺欺人。連恨都無法恨得徹底的自己,爲什麼會被這樣一個人迷惑得如此之深。
到底爲什麼呢……
“我很累了,不想和你們絞盡腦汁。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就直說吧。既然我在你手上,也沒有權力拒絕什麼。被他利用……我都已經習慣了。”
對於七戒做出的無力妥協,皇未寂的反應卻很淡漠,與其說是淡定,不如說在輕描淡寫中有一絲掃興。
“你以爲我是在和你談條件嗎?”他有些失去耐心地,冷著臉,“如果你真的決定這樣無動於衷的話,司徒空的死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利益損失,可是,你別等看到他的棺材時,才後悔你今天的決定。”
七戒聽見一陣利落的腳步聲,接著是自動門開啓並關上的一系列聲音,他知道,皇未寂離開了房間。
再度安靜下來的房間裡,他悵然若失,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黑暗,讓思緒清晰得像一個個刻在石板上的字跡。
[“別等看到他的棺材時,才後悔你今天的決定。”]
他苦笑。
即使他有勇氣叫住皇未寂,可是如今在這樣的黑暗裡,自己對於他們來說,到底還有什麼價值?
司徒空……爲什麼到哪裡,你都不肯放過我……
估算是晚飯的時間,上官七戒沒有料到皇未寂會親自給他送飯進來。
飛船持續著平穩的飛行,甚至感覺不到它是在空中。
皇未寂把飯菜端到他面前,支起懶人桌,擱下餐盤後,若無其事地問:“要我餵你嗎?”
七戒無語。
他想,皇未寂必定是來繼續遊說他的,對於這個人的思維模式和行動方式,他著實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不太喜歡他和君文一樣的聲音,但是也正因爲這個人和他的戀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也就無法完全當作敵人看待。
於是,他漸漸覺得,其實自己的思維模式才奇怪吧?
明明不想聽到關於司徒空的任何消息,內心卻悄悄等待著對方會繼續之前的話題。
等來等去,始終是安靜。他便自己急不可耐地開口打破沉默:“司徒空是不是被恐怖分子盯上了?準備在雙子月幹掉他嗎?”
這樣的猜測並不是毫無根據,他不會忘記司徒空在紅野遇襲,更不會忘記在那輛裝甲車上,渾身浴血的司徒空,奄奄一息卻還微笑地說著曖昧不清的話語。
他的那條手臂,恐怕是他此生最深的隱痛。如果可以還給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
可惜,他怕的就是窮盡一生也還不清。
而皇未寂,就在聽了上官七戒的疑問後,得意地笑了:“與其說是暗殺,不如說是整個民族的仇恨力量。雙子月,從一開始就是爲他而設計的一個局。”
“旁人的煽動,巧妙的佈局,以及一步一步精心的策劃,太冀那種民族本來就xing子爆裂,只要和民族榮譽扯上關係,他們就會不顧一切。這點,很容易被利用。”
“你是說,有人暗地裡煽動這場戰爭?”七戒犀利地質問。
皇未寂定了定神:“煽風點火,那是yin謀家最會幹的事。本國之中,誰最擅長這件事呢?”
七戒一時想不到人選,思緒有些慌亂。
“呵呵,”皇未寂冷冷地笑了笑,“位高權重,冠霸天下,自古以來,能立於衆人之上的那位,必定是一位出色的謀略家。”
七戒不由一愣,驚愕地低吟:“難道——!”
“對。”皇未寂毫不含糊地說,“就是我們的總統大人,他能夠坐上高於衆人的位子,就能掌控衆人的命運。所以,這次沒人救得了司徒空,就連一向無所不知的輝夜城主,大概也被蒙在骨裡吧。”
上官七戒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心裡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總統……想殺了司徒空!”
“當發現一隻老狐貍培養了一隻更了不起的小狐貍,將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時,像總統這種掌握大權的人最怕的就是比自己更受民衆親睞的政客了。司徒空那麼年輕,又那麼鋒芒畢露,不成爲眼中釘纔怪呢。既然那是總統大人,當然不是個渾水摸魚的簡單角色,當年也是這麼一路排除異己,登上總統寶座的。”
“對於如何運用yin謀手段爲自己消除障礙,他自然也比任何人都精於其道。”皇未寂頓了頓,聲音忽然變得冷澈,“以司徒空的身份,當然不能用隨隨便便的理由就讓他消失,在總統看來,大概不惜煽動一場戰爭,讓司徒空死得轟轟烈烈也是值得的吧。”
七戒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感到宛如填進無底洞囧般消失不見,雖然是在呼吸,卻好像極度缺氧,他緊緊攥住被子的一角,捏得骨節發白,掌心裡是指甲嵌入的疼痛。
當意識到,一個似乎永遠高大威嚴,屹立不倒的背影其實正籠罩在黑色的雲霧中,隨時可能被吞沒,那是什麼感覺?
他只是一時不能想象,像司徒空那樣的人,也會身處在如此險境中,命懸一線。
他更哭笑不得的是,每一次在知道司徒空正有生命危險時,自己的第一反映,竟依然是……放不下。
放不下,讓那個人就這樣消失在世上。
“這是總統的yin謀嗎?司徒空這次北伐,不是戰死,就是被總統安排的人幹掉吧?”他一再懷著忐忑去確認。
皇未寂高深莫測地彎起嘴角,耐人尋味地笑了笑:“總統大人向來小心謹慎,滴水不漏,絕不敢輕視司徒空的能力。戰爭或暗殺,都可能讓司徒空僥倖逃過,而他安排的,應該是連司徒空都無法預料的,萬無一失的辦法。”
上官七戒深鎖眉頭,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救得了司徒空。”和本人一樣,皇未寂的回答也充滿了謎,“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司徒空這個人太獨樹一幟,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甚至連心腹也不培養,只是一個人冷冰冰地站在高處。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走多遠呢?”
只是一個人冷冰冰地站在高處……
爲什麼聽了這句話後,七戒腦海裡所浮現的,竟是一個孤單異常的身影,獨自迎風傲立。那雙冰色的眼睛,不會對任何人有所留戀吧?
“你和司徒空什麼關係?”
皇未寂淡淡一笑:“非敵非友。”
七戒做了個深呼吸,讓紊亂的心緒能夠稍稍平復一些。而後,他無奈,卻又堅定地說:“我能做什麼?”
皇未寂笑了:“你說,一個司徒空值多少人的命相抵呢?比方說,一個君文乙軒……”
一瞬間,像有人抽空了他的五臟六非,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呼吸。
在兩難的情況下,他下意識地,用尖刻的聲音質問:“君文乙軒和你又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你們——”
“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皇未寂輕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