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浩被阮忠的氣勢震住,一時間有些語塞:“爹,這……不是您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阮忠沉聲問,“我且問你,這廝是不是你娘的人?而這些日子,你娘體諒你,又將這廝給了你?這深更半夜的,為何他會出現在客房中?”
一連串的發問,令阮天浩有些惶恐,不安地說:“爹,這人是我的,但是,我只是叫他來探望一下駱小姐而已。并沒有旁的意思啊!是誰殺了他?駱小姐人呢?”
“混賬東西!大晚上你派人來探望一個姑娘?你打的什么算盤?難道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嗎?你如何向郡主和王爺交代?我們阮府的臉面都被你這個混賬東西丟盡了!如今還好意思來問我?我倒也想問問你,這小丫頭人呢?”阮忠看他那副不成器的樣子就心中來氣,兩個兒子,雖說嫡庶有別,但是自幼在教導上他從不偏心,為何如今竟有這種天壤之別?
被阮忠一通指責,阮天浩明顯慌了神,他辯駁道:“爹,男人都有三妻四妾,難道我娶了郡主,便不可以再有妾侍了嗎?”
“你說的什么混話!”阮忠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斥責道,“男子有三妻四妾的確不算個事,但是沒有男子會在大婚之日便想著要納妾!何況,是你自愿要攀上平南王府這門親,那么你是否納妾、何時納妾,便要征求郡主的意見!”
阮天浩聽他話中頗為不滿,忍不住埋怨:“爹,您從小就偏心,大哥找了個野丫頭,您也覺得好。我得到王爺青睞,許配郡主,這本是給阮府面上添光的事,您卻一直不滿意!”
阮忠哼一聲:“我阮府何時需要靠你娶妻來添光?你捫心自問,從小管教你們,我何曾有過半分偏頗?是你自己不成器!你若是有你大哥一半出息,今日就不會做下這等蠢事!”
阮天浩心中不悅,然而口頭上也不敢再多說。
阮忠見他不再說話,語氣上也和緩了幾分:“如今那丫頭沒了蹤影,若是日后王爺問及此事,你讓我如何交代?”
“這個……”阮天浩也有些犯難,“不如就將此事推到小廝身上!說是他看管不利被那小姐跑了,于是被杖斃的,如何?”阮天浩看著地上的尸體,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他叫他來問話,不想他竟如此蠢!好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阮忠瞪他一眼,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天浩,你如今已成婚,行事切不可再莽撞!”
“是。孩兒知道了。”阮天浩說道。
阮忠揮揮手:“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走吧!這個事,暫時就瞞著郡主吧!”
“是。”阮天浩應是退下。
阮忠將這事稍作處理,轉身也出了客房。回到房間后,蔣氏問起天策找他的原因,阮忠思量再三,說話間也是說一半藏一半,并未透漏關于夜離的只言片語,只說是天浩愚蠢叫那丫頭跑了。
蔣氏聰明,這樣的話自然是不會相信,但是她更聰明的地方在于,不該問的從不多問。這兩個人一個是她夫君,一個是她兒子,她是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們,并信任他們。
阮忠見她眼底飛快劃過一絲將信將疑,卻轉而含笑地說起旁的家長里短,心中安慰。若非有如此聰慧的母親又如何能養育行事沉穩、足智多謀的天策呢?兩相比較之下,孫氏則是小聰明過多,卻失于謀略。這也是他漸漸遠離孫氏的原因所在。
而阮天浩出了房門后,則一改方才的庸懦,一臉沉靜。
阮天浩的心腹晏安緊隨其后,見主子的神情不豫,他也低著頭不敢說話。他跟著阮天浩的身后,見他并非是往住處走,終于忍不住發問:“少爺,您不回屋嗎?”
“去側房母親那兒!”阮天浩一臉陰鷙。
晏安諾諾應是,不敢多言。
這么時辰,孫氏早已歇下了。阮天浩站在門外,吩咐晏安:“敲門!”晏安起先是輕輕地叩門幾下,里面沒有動靜。阮天浩沒好氣地說:“沒吃飯嗎?用力!”晏安這才加重力度,再度叩門。
“誰?”孫氏慵懶的聲音傳來,雖是半老徐娘的年紀,然而孫氏天生聲音細膩,如孩童。
阮天浩方才在阮忠那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不便當著曼綺的面發泄,索性來找孫氏。他聲調抬高幾分:“是我,開門!”
孫氏聽出是兒子的聲音,連忙起身,應道:“浩兒啊!我馬上叫丫鬟來開門。”
側房這邊下人不多,到了晚間除了兩個近身服侍的丫鬟外,盡數被孫氏打發去睡覺了。這會兒聽見是天浩來了,即刻就有丫鬟來開門。丫鬟恭敬行禮:“二少爺,這個時辰您怎么來了?”
“閃開!”阮天浩語氣不善,嚇得丫鬟連忙避開身子,阮天浩大步走了進去。
待得阮天浩闖進去,孫氏方才披上了外衫,還來不及起身。她嗔怪道:“你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急三火四的!”
阮天浩指著孫氏身邊的另一個丫鬟,說:“你出去!”
孫氏見他語氣不善,兼之進屋時并沒有如往常一般行禮問安,她也沉下臉來,問:“天浩,你以為這是在你的住處嗎?這是你該在我面前有的態度嗎?”
聽她這么說,阮天浩的態度方才有些緩和,說:“娘,您前些給我的那個小廝死了!那小子蠢得不行!壞了我大事!”
“死了?”孫氏面露驚詫,問道,“那可是我身邊能干的,想著你這次回來操辦大婚事宜,才將他指給你的。是怎么死的?”
阮天浩將事情告知孫氏,末了說道:“那小娘子長得極美,我本已是志在必得,就被他這個蠢貨搞砸了!這樣的人死不足惜,留在身邊有何用?”阮天浩說起這個來,仍有些遺憾。
“糊涂!”孫氏指著他說,“你好容易才攀上王爺的關系,怎可在大婚第一日犯下這樣的大錯!幸虧那小丫頭跑了,否則我也是斷斷不能容她的!賠上了我身邊能干的小廝,那丫頭真是晦氣!”
阮天浩無奈,所有人都覺得迎娶郡主是天大的福分,該畢恭畢敬地小心伺候著。有些事,實在是和他們不能溝通的!
孫氏見兒子沒有說話,接著說:“就為了那個晦氣的丫頭,你今夜才這般無禮,是不是?浩兒,你若再這般定不下心性,日后如何能與天策相爭?”
“爭什么?”阮天浩不屑地說,“他有的我未必看得上!”
“你看不上?你先拿到再說!娘這一輩子都是壓不過蔣氏了,唯一的指望就在你這兒,你一定要比天策更強!這樣蔣氏那個賤人才能在我這兒低頭認輸!”孫氏說著這話,仿佛眼前已經出現了蔣氏在她面前認輸的畫面。
阮天浩嗤之以鼻:“真是婦人之見!”他的志向哪里是同阮天策爭阮府的繼承?他拍拍孫氏的肩膀,說,“娘,您放心,總有一日,我得到的比您想象中的更多!屆時,不僅是大娘,所有人都會向您臣服!”
孫氏笑著說:“好兒子!有你這句話,娘現在就再忍忍那個賤人吧!”
阮天浩不忘來的目的:“以后您身邊的人,還是選些精明的!如這次這個小廝一般蠢不可及的,還是趁早打發了!免得壞了大事!”
孫氏嗔他:“算了吧!那丫頭別再說了!幸虧是跑了,否則必成禍患!你若是喜歡美貌的,娘為你留心就是。只是,必定還是要征求郡主同意的!”
阮天浩擺擺手,不想再說這個問題:“這事再說吧!我先走了,您睡吧!”
出了孫氏的院子,阮天浩的神色較之來時已有了和緩,晏安方才出聲:“少爺,您今夜是為了下午那小姐消失動怒還是為了那小廝壞事動怒?”
“你說呢?”阮天浩沉聲問,聽不出喜怒來。
“少爺恕罪,小的愚鈍。”晏安想了片刻,還是決定回答最保守的答案。他跟在少爺身邊多年,熟悉少爺的脾氣,然而越熟悉越畏懼。
阮天浩凝視他半晌,方才說:“那丫頭的確貌美,然而爺豈是那種看見美色就邁不動步的主?任憑她是誰,爺若是真喜歡,也能將她找出來!”
晏安恍然說:“那少爺是為了老爺的訓斥動怒嗎?”
“愚蠢!”阮天浩輕斥,“整件事發生的如此蹊蹺,幕后必定有人!任憑一個小女子是如何逃得出阮府?我同她有過交手,她即便會些功夫,也只是些花拳繡腿!爹在門外安插了那么多人,她如何出的去?這其中必定有人相助!”
“可是今夜府里安靜得很,不像是來過外人啊。”晏安有些奇怪地說。
阮天浩點頭:“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若是真有外人來,我必定知曉。可如你所說,府里安靜得很,任憑武功再高,除非使用迷香,否則就不會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去。可是方才那房間內外,我并未察覺到有迷香的痕跡。也就是說,府內必有接應!”阮天浩如抽絲剝繭,細細分析。